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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再也吃不到那樣的羊肉

  朝議已經與過去截然不同。

  當劉長坐在上位,低著頭俯視著群臣的時候,群臣真的會感受到很大的壓力。

  這種壓力不只是來自天子的權力,還來自那體魄。

  劉長坐在上位,所帶來的壓迫感跟劉盈差了太多,尤其是那眼神,當劉長似笑非笑的盯著那些大臣看的時候,大臣的話都說不利素了,他們不怕說錯了話被皇帝砍頭,他們就怕被皇帝按著打斬首和挨揍是不一樣的,在多數大臣的眼里,死好過被辱。

  何況,能在這里的大臣們,基本上也找不出年輕的,在這個年紀遇到劉長,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當初那個德高望重的戴侯,被大王揪著長須一路拖到外頭,拳打腳踢,跟條死狗一樣呻吟,那顏面都丟完了,第二天就病逝了。

這誰能受得了啊  群臣都很小心,也不敢像劉盈時期那么放縱,甚至都不像從前唐王執政時那樣大聲喧嘩,身份的轉變對劉長來說無所謂,可對大臣們而言,那可就不同了。

  劉長很警覺的察覺到了群臣們對自己的驚懼,這讓劉長很不滿。

這些人什么意思難道我不做皇帝的時候就不可怕嗎現在才開始怕我  他朝著御史伸了伸手,讓御史到自己身邊來,張不疑笑呵呵的起身,也不顧什么廟堂禮法,直接走到了劉長的身邊,跪坐下來聽劉長吩咐。

  劉長低聲的詢問道:“這些人怎么忽然就開始害怕寡人了”

  張不疑低聲回答道:“陛下,這么跟您說吧,您原先以大王的身份來處罰他們,他們可以偷偷罵您,如今您以天子的身份來處罰他們,他們得感謝您的懲罰。”

  “哈哈哈原來如此!”

  兩人就仿佛看不到底下的群臣,有說有笑的開始了悄悄話。

群臣一臉的無奈,這還是朝議嗎朝議哪有叫大臣上去說悄悄話的  御史難道就不管嗎哦,上去的就是御史啊,那就算了。

  廟堂里正在執行的事情很多,劉長不如劉盈那么好說話,就比如這長安的擴建之事,負責這件事的陽成延很是無奈的上奏。

  “陛下,臣已經做出了方案,只是木材不夠,人手不夠....您又說要將皇宮也一同擴建,我們也是有心無力啊”

  “有心無力!一年之內,你若是讓寡人看不到嶄新的長安街道,寡人就拿你當木料,把你砌到路上!!!”

  “所有負責這件事的官吏,全部處死,埋在這路下!!!”

  “臣遵命!!!”

  陽成延臉色蒼白,急忙應允。

  劉長瞇著雙眼,他可沒這么好糊弄,國庫內缺什么不缺什么自己是知道的,這陽成延是個人才,劉長設立新的部門,讓他來負責修筑,可顯然,原先負責這方面的官吏們是不太滿意這個新機構的,自以為被奪走了權力和利益,各方不配合,導致到現在為止,新長安還只是在圖紙上,遲遲沒有動工。

  對這樣的情況,劉長也懶得去緩和各部關系,增強陽成延權力之類的,反正就一句話,修不好,全部都給你們弄死!看你們還配不配合,看你們還敢不敢互相妨礙。

  果然,當劉長這么一說,不只是陽成延,其余的幾個大臣臉色頓時也變了,他們也不傻,能聽懂陛下這番話是什么意思,再敢拖延,通砍頭,劉盈要是這么說,他們還不會那么害怕,可劉長這么一說,他們就即刻魂不守舍了。

  張不疑頓時看不下去了。

  他嚴肅的起身,大聲說道:“陛下,如此不可!”

  “哦為何不可啊”

  “陛下前往治理巴蜀,半年有余,這些人缺尚未動工,陛下居然還要等一年再處置他們不如現在就將他們全部斬首!換一批人來操辦!”

  劉長大喜,拍手叫道:“你說的有道理啊!”

  “廷尉!將負責此事的人全部拿下!即刻斬首!”

  這暴君甚至沒有半點的遲疑,甚至是在他正式登基的第二天,就很是隨意的發出了第一個命令,斬首。

  “陛下!!!不可啊!!!”

  召平急忙起身,“陛下剛登基,不易殺人可先看他們接下來的成效,再做打算。”

  三人在這里演了起來,連陳平也不不由得輕輕點頭,這三人的演技是越來越出色了,張不疑扮演的佞臣,可謂是將佞臣的特點發揮到了極致,而召平扮演的直臣,也是演的深得人心,演的最好的就是陛下了,陛下演暴君,這真的是演的太像了,就是把要桀商封拉過來,估計都不如陛下這么像。

  陛下這完全就是演出了新的高度,一代暴君,活靈活現啊。

  經過了這一番拉扯,陽成延松了一口氣,可雙腿還是軟的,至于那些從中作梗,遲遲不想讓陽成延有所成果的人,更是嚇得汗如雨下,話都說不利索,從生死線上走了一遭,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

  劉長這才笑呵呵的看向了劉敬。

  “你們推廣農桑的事情如何了”

  劉敬只覺得背后發涼,“陛下!!最遲三個月!三個月內定然就能辦成!!!”

  接下來,就是漢初大臣的內卷現場了,沒有人想見識一下大王的手段,在劉敬喊價三個月之后,頓時就有人跟上,喊出了兩個月,隨即就是各種內卷,劉長只是笑呵呵的看著,只覺得是無比的愜意。

  這當皇帝可比當大王舒服多了。

  當然,主要還是當暴君比當賢君要舒服多了。

  當劉長哼著曲走出宣室殿的時候,外頭人來人往,近侍們拿著東西,跑來跑去的,不知在忙著什么,劉長很是困惑,即刻叫來了一個近侍,問道:“今天是有什么喜事你們怎么都如此忙碌”

  近侍瞪圓了雙眼,看了劉長許久,方才怯生生的說道:“乃是高皇帝之忌日。”

  “阿父怎么這樣啊今日乃是聯登基的第一日,居然還是他的忌日他就不能改改時日嗎”

  “聯本來還想要操辦宴席,款待群臣....如今你們都這么忙碌,朕的宴席可怎么辦啊....”

  近侍就當自己完全沒有聽到這些大逆不道的言語。

  話是這么說的,可大漢皇帝這一天并沒有慶祝。

  坐在祖廟內,劉長沒有像平日里那樣的抱怨。

  “你也沒想到吧,我當上皇帝了....最不適合當皇帝反而當皇帝了....”

  “唉,這當皇帝就是不一樣啊”

  劉長自言自語了片刻,一換平日里那蠻橫的模樣,以一個非常認真嚴肅的模樣說道:“我不會讓你失望的...當然,你若是覺得我做的不好,你也沒啥辦法....還有,你若是見到了神仙之類的,就幫我給他們說一聲,朕登基了希望他們不要不知好歹,給朕風調雨順,否則就休要怪我劉長不客氣了!”

  “就這些事....稍后他們說祭祖的時候,哎,都是些屁話,文鄒鄒的,我念著都不知道是啥意思...."

  “哦,差點忘了,幫我問候一下大哥,齊國太遠了,我不好去祭拜,你就把我祭的分一半給他吧”

  劉長這模樣,完全不像是來祭祀的,仿佛就是來找阿父聊天。

  當他走出來的時候,門口的甲士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對。

  每一個皇子走進來的時候,在這里都能聽到他們的哭聲,哭的個悲慘,令人清然淚下,格外感動,祭祀儀式變成了哭喪比賽,就看誰哭的最傷心,哭的最動人,當然,廟不是誰都能進的,首先,你要姓劉,如果你不姓劉,那你認識劉長也可以進去,張釋之就曾被劉長下令走進來。

從劉盈到劉建,再到劉章,甚至是劉敬,哪個進來的時候不哭呢  唯獨這位,別說哭了,門口的甲士常常還能聽到他的憤怒謾罵聲和放肆的笑聲。

什么樣的人會閑的無聊來祖廟里罵自家的先人啊居然還笑  當劉長興致勃勃的來到了長樂宮的時候,阿母居然不在這里。

  “阿母呢??”

  “太后去了建成侯府。”

  “阿母不讓舅父過來,怎么自己過去了”

  宮女遲疑了片刻,“建成侯身體抱恙...”

  劉長臉上的笑容頓時就凝固了。

  馬車停靠在了熟悉的府邸邊上,劉長走下了車,整個馬車都晃動了一下,劉長抬起頭來,繞著那灰色的墻壁,一路看到了缺口那是長期被摩擦而形成的缺口,直到現在,建成侯也沒有去修補,建成侯家格外的奢華,普通王侯之家都是比不上的,唯獨這缺口,顯得格格不入。

  府邸死氣沉沉的,當劉長長被迎進府內的時候,家臣們的眼里閃爍著淚光。

  很快,劉長就看到了阿母,阿母正跟呂則,呂祿,呂種三人說著什么。

  看到劉長到來,呂后長嘆了一聲,沒有說話。

  呂家三兄弟,除卻呂則之外,其余兩人頓時就哭了起來。

  “大王....”

  劉長站在院落內,認真的傾聽,就聽到屋內傳來了巫的奇怪嚎叫聲,呂祿擦了擦眼淚,“太醫救不了,只能以巫來祝....他們不許我們靠近,我也沒有見到阿....”

  呂祿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劉長朝著內屋走了過去。

  劉長一把推開大門,正在跳舞的幾個巫頓時大怒,他們大概也是不認得面前這個壯漢是誰,只是用奇怪的腔調叫道:“出去!出去!我們在救人!出去!”

  “滾!!!”

  劉長暴怒,一把抓著面前的巫,直接就丟了出去一個接著一個,這些人開始大聲的喊叫,謾罵劉長是在殺人,可劉長完全不理會,將他們如丟破麻袋一樣的全部都丟了出去,隨著巫一個一個飛出內屋,屋內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屋內那難聞的氣味讓劉長很是煩躁,也不知那些人在屋內燒了什么,他打開了窗,隨即走到了舅父的身邊。

  呂釋之一直緊皺著的眉頭,隨著外頭的安靜和清涼而漸漸舒展。

  劉長對著屋外吼道:“祿!種!滾進來!”

  幾個孩子頓時跑了進來,看到阿父這個樣子,頓時就要哭,劉長用眼神就制止了他們,那兇狠的眼神,哪怕是呂祿,也不敢出生,只是咬著手強忍著哭泣,太后跟隨在他們的身后,也一同走了進來。

  劉長這才換了個臉,輕輕的對著呂釋之呼喚道。

  “舅父....舅父...."

  隨著劉長一聲聲的呼喚,呂釋之漸漸的睜開了雙眼,很快就看到了面前的劉長。

  劉長很清楚的看到,看到自己之后,舅父的眼神都亮了起來,嘴角微微往上,他是在笑。

  “阿父!!”

  “阿父!!”

  眾人簇擁而來,圍在呂釋之的身邊,劉長讓出了位子,讓阿母坐過來,向來平靜的呂后,此刻臉色格外的復雜,眼角不由得抖動著,幾次張開嘴,又說不出什么來。

  在一行人的簇擁下,呂釋之認真的打量著他們每一個人,似乎是想要將他們牢牢記住,怕自己以后就見不到了。

  他又掙扎著要抬頭,劉長干脆就扶著他,將他放在了自己的懷里,瘦小年邁的舅父,在劉長的懷里,只是輕輕的呼吸著,眾人也不敢說話,就是劉長,此刻也沒有多說什么,左手握著呂釋之的手,右手輕輕擦拭著他的身體,猶如哄孩子一樣。

  在家人的陪伴下,呂釋之漸漸閉上了雙眼。

  他輕輕的睡了起來,直到他再也不動了,他的孩子們方才嚎啕大哭。

  劉長看著懷里的舅父,那一刻,劉長只覺得心口一疼,呼吸都變得有些悶,他又失去了一個親人。

  他側過頭來,看到阿母那麻木的臉,不知什么時候,卻已經掛上了兩道淚痕。

  劉長已經有很久,都不曾看過阿母的眼淚。

  他伸出手來,擦掉了阿母臉上的淚痕。

  建成侯離開了,劉長大概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羊肉了。

  建成侯作為老牌徹侯,又是太后的親兄弟,他的葬禮,不可謂是不隆重。

  呂家的三兄弟哭成了淚人,前來的人紛紛安慰著他們。

  往來的人都在講述著建成侯是個什么樣偉大的人,是建立了多少功勛的人老劉家的孩子們一個一個的到來,還在長安的群賢,也紛紛前來,來的人很多很多,要辦的事情也不少。

  趙始跟著趙昧走進來的時候,趙昧很是真誠的拜見了呂家的幾個兄弟。

  平日里與趙昧多有不合,可在這個時候,呂祿也沒有再說什么,認真的回禮。

  趙始在府邸內尋找了起來,看了許久,終于在一處墻壁前,找到了獨自站在那里的落寞身影。

  那身影很是高大威猛,光是從背后看著,就令人害怕,也沒有人敢上前打擾。

  可當趙始走到了身邊,方才看到了那悲傷的臉。

  劉長正盯著墻壁上的缺口,眼神呆滯,有些出神,趙始看到了他眼角的淚光。

“建成侯是個不錯的人...怕你們摔傷了,還在這墻角下鋪了干草..這  塊連個石頭都沒有....”

  “是啊....每次我們前來,都見不到他府內的家臣,大概是早就被他下令藏起來了吧。”

  劉長長嘆了一聲,“年少時,我總是盼望著長....可現在,唉....”

  趙始沉默了許久,方才說道:“如果你想吃羊....我也可以養幾只的....”

  “不必了....朕還要去一趟廷尉晚點來皇宮找朕吧。”

  劉長轉過身,就準備要走,趙始急忙拉住他,“阿父寫了書信來,說知道了你當皇帝的消息....他準備攜帶南越原先的文武百官,一同前來長安恭賀..”

  “嗯,晚上再說吧!”

  劉長揮了揮手,身形落寞的離開了這里。

  趙始看著他離去,沉思了許久,方才將趙昧叫了過來,“長安里一只羊是多少錢啊”

  劉長還真沒有欺騙趙始,他的確是要來廷尉一趟。

  就連王恬啟,如今對劉長的態度都有些不同了,盡管王恬啟在盡力的掩飾這一點,可劉長還是能感受到,原先的王恬啟是在劉長和太后之間反復橫跳,可如今,他呈現出了一副完全聽從劉長吩咐的樣子。

  劉長走進了大牢內,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陛下!臣冤枉!臣冤枉啊!!”

  牢獄內的人正是公孫臣,就是先前那個方士,被劉長騙到尚方府內煉火藥的那位。

  “陛下!臣不曾蠱惑太子啊!是太子找的臣!臣冤枉啊!!”

  此刻,公孫臣是欲哭無淚,只能是大聲的自表清白。

  “呵,你個奸賊,蠱惑朕不成,居然就想要蠱惑太子你想讓朕的兒子變成求仙煉丹的昏君嗎!”

  公孫臣急忙叫道:“陛下,不是這樣的!臣并沒有教太子求仙之事,是太子對火藥感興趣,太子在尚方,認識了很多的匠人,臣只是其中一個啊”

  “事到如今,你還想欺騙朕繡衣親耳聽到太子說要求仙!”

  “不是,陛下,太子說的那個求仙...跟我說的求仙不同啊...不知是受誰人的蠱惑,太子忽然對匠技和數算很感興趣,還親自羅列墨子的學問,說什么要制造能飛的馬車,能百里殺人的飛劍...能千里傳音的法寶...用這些東西來成仙,上天入地,造福大地,做人間真仙,這不是臣教的啊!臣真的冤枉啊!!”

  公孫臣痛哭了起來。

  這到底是哪個王八蛋蠱惑太子,讓自己遭受了這不白之冤啊!

  況且,太子那個叫修仙嗎那分明就是想朝著大匠的方向去的。

  王恬啟皺著眉頭,憤怒的說道:“陛下!這件事是不是要繼續追查定有妖孽在蠱惑太子!”

  “咳咳,不必了,還是朕親自來處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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