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大王!!!”
護涂騎著駿馬,看著這批被自己圍困起來的敵人居然一口流利的匈奴語,也是不由得驚愕。
護涂其實并不是王,身為冒頓的兒子,他作戰勇武,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成功的從王給干到了侯。這倒不是他總是打敗仗,只是每次打贏后回去見冒頓,一番話下來,便讓冒頓感動不已,情不自禁的開始降他的爵。
他的領土就在代郡到燕國這一塊,冒頓雖然不喜歡這個傻兒子,但還算是信任他,讓他來作為自己的屏障。陳平思索許久之后,還是決定將分化拉攏的對象放在護涂的身上。稽粥太強,闥固太瘋,能車太弱,想來想去,還是這位護涂最有利用價值。
陳平不喜歡跟瘋子打交道,因為正常人是猜不出他們的思路的,雖然王子里就闥固的勢力最強,能與稽粥爭奪,可他太過偏激,根本無法掌控。
這次前往匈奴的有十余人,以那位巫為首,其余都是陳平精心挑選的能人,各有所長,巫帶著眾人悄悄從代郡出發,剛出去不久,就非常順利的見到了護涂,護涂身邊只有百余騎,都是輕裝,在這里相遇純屬意外。
護涂揮了揮手,讓眾人收起了弓,縱馬來到了那巫的面前,只覺得面前這人有點眼熟,盯著他看了許久,“你是何人?”
“大王不記得我了嗎?我是格,當初還曾給您占卜...”
“給我占卜的人很多...我記不起你了。”
“大王當初要找大單于領賞,曾找我占卜...”
“我找阿父領賞的次數也很多,你到底是哪一個?”
“我算出您見到大單于定然會有壞事發生...”
“哦!我想起來!是你啊!當初討伐丁零的時候,算出三次大兇的就是你吧?”
格開心的說道:“就是我。”
護涂下了馬,走到他的身邊,又打量著他身后那些人,狐疑的問道:“你怎么穿成了這樣?你這是從哪里來?你的部族呢?”
格遲疑了片刻,“我這次是來找大王的...能否與大王單獨說話呢?”
護涂沒有拒絕,讓他們跟上自己,便朝著自己的部族方向走去,護涂雖然只是個侯,可管轄的部族還是挺多的,畢竟是冒頓的兒子,在回到了部族之后,護涂讓人守在門口,將那巫單獨叫到了自己的帳內,為他倒了美酒,這才讓他詳細的說。
格此刻卻有些遲疑,對冒頓的恐懼早已刻在他的骨子里,雖然算出了匈奴接下來的命運,可他還是有些害怕,要不要將漢人的計策全部告訴面前這位王子呢?要不要重新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呢?格遲疑了許久,最后拿出了石子,準備開算。
而看到這位巫忽然拿出了石子,護涂也沒有打斷,畢恭畢敬的站在一旁。匈奴這邊的巫,是家族世襲的,人數并不多,每一個都在當地有很高的威望,這也是格觸犯了冒頓還能活下來的原因。
格占卜了一下自己若是將真實的情況告訴王子會如何。
即刻,他臉色大變,急忙收起了石子,平靜的看著面前的護涂,“大王,我這次來,是帶著大漢的善意,想要與您結交。”
“什么?!”
護涂大驚,隨即憤怒的質問道:“你是來勸我投降的嗎?!”
“并非是這樣,大王,我早已算出,大單于命不久矣...您現在之所以能享受這般富貴,沒有人威脅到您,是因為大單于的緣故,若是大單于不在了,您與幾個兄弟之間,定然會爆發戰爭...您的部族沒有稽粥多,您的將士不如闥固兇猛,您也不如能車那樣受到大單于的寵愛..您要怎么活下去呢?”
“您的大哥稽粥,看似寬容,實則早就有了除掉你們的心思,闥固更是不善,他若是當上了單于,一定會將你們所有人都殺死...”
“大漢愿意協助您登上大單于的位置,與您和睦相處,再無爭斗,為兄弟之國。”
巫復述著陳平所教給自己的內容,也拿出了作為巫的優勢,用占卜結果來進行恐嚇。
聽到巫的這些說辭,護涂卻沉默了下來。
在這個時期,并沒有形成太強的民族觀念,漢帝國內常常有人勾結匈奴謀反,包括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厲王,在歷史上都想過要勾結匈奴謀反,而匈奴這里也常常有人勾結漢帝國,再往后,這種情況變得更加頻繁。
護涂遲疑的不是勾結漢帝國是否會是重罪,他遲疑的是自己會不會被騙,漢會真的幫助自己嗎?
看到了護涂的遲疑,格再次說道:“這是唐王給你的書信,請您查看。”
護涂叫來了心腹,讓他幫著翻譯這份書信,唐王這個人,護涂是知道的,或者說,匈奴人就沒有不知道他的,經歷了上次的戰役,在匈奴這里聲名鵲起的,并非是韓信周勃,而是這位唐王長。在匈奴人的傳聞里,那位并不是凡人,一頓能吃掉三頭牛,他的力量可以搬動大山,因為匈奴之中也不乏漢人,這些人說出劉長的身世,那就更是為他添加一絲的神秘色彩。
出生在牢獄之內,哭聲便讓牢獄崩塌,什么八歲拽牛,十歲扛旗,十五歲移山之類的,在一些部族里已經開始祭祀這位“神靈”了。
匈奴人稱為“庫屈”,簡單的翻譯,就是大力神,匈奴人相信,祭拜這位大力神可以得到他的恩賜,獲得像他那樣的力量。
而隨著匈奴在西北方的擴張,這位“大力神”還大有走向世界的趨勢。
唐王在書信里,表達出了愿意與護涂聯手的意圖,并且表示自己愿意給與護涂最大的幫助,幫助他擊敗其他幾股勢力,兩人平分天下的愿景。護涂對這位敵人還是很尊重的,在心腹為他讀出了信里的內容之后,他很是得意的說道:“沒有想到,唐王居然會如此看重我!”
在軍中亂殺,重傷了冒頓的劉長,在匈奴這里的名聲很大,被視為不可戰勝的勇士。
護涂看著一旁的格,問道:“唐王準備怎么幫助我呢?”
“武器,工具,必要時甚至可以出兵協助...幫您登上大單于的位置。”
“那我需要做什么呢?”
“不再與大漢為敵。”
“好!我這就給唐王回信!”
隨即,護涂便讓巫與他的隨從先去休息,自己則是與那位心腹單獨相處,心腹此刻還是在看著唐王的信,“大王,這漢人就是想要調起我們的爭斗,想要從中得利啊。”
“哦?那我不該答應?”
“不...您就是不答應,這場內斗也是無法避免的,您不動手,其余人遲早會動手。”
“那我該怎么辦?”
“先與漢人合作,繼承大單于的位置,然后...我們再徐徐圖之!”
“好,就這么辦!”
兩人即刻談妥,在這場單于爭奪戰里,護涂確實沒有什么優勢,若是能得到大漢的相助,那情況自然就不同了。接下來的時日里,護涂便設宴款待了來自大漢的這些人,對巫更是禮遇有加,一副非常尊重的樣子,“唐王來幫助我,我知道他是想要調起我們的內戰,不過,我還是需要他的幫助....”
護涂一番話,便讓原先還有些熱鬧的場面瞬間冷了場。
“我的意思是,我會跟大漢一同來對付我那幾個兄弟,好登上單于之位!”
護涂又補救了幾句,只是,這氣氛卻更加僵硬了。
好在,巫知道護涂的性格,也沒覺得這有什么,畢竟,這個人若是個啞巴,那早就沒有稽粥什么事了。
護涂認真的說道:“阿父這次邀請我們諸兄弟前往龍城,大概就是要將位傳給我們其中之一了...您能否為我占卜這次前往龍城的結果呢?”
而此刻,那位不可戰勝的勇士,正笑呵呵的看著面前的官吏。
“哈哈哈,你這廝倒是有些眼光!”
“只是,我這般的壯士,豈是能用金錢來收買的呢?!”
劉長傲然的說道。
官吏身邊的隨從大怒,正要呵斥,那為首的人卻急忙攔下了他,下了馬,快步走到了劉長的面前,看著面前的壯漢,那是越看越喜歡,俯身行禮,恭敬的說道:“是我輕視了壯士,不知壯士姓名?”
“哦,我叫項不疑!”
“原來是楚國的壯士,難怪如此勇武,楚多壯士,果然如此啊!”
那官吏急忙說道:“我喚作駟韻,幸而遇見壯士,我想要與壯士結交,宴請壯士,不知可否?”
“好啊!不過,我飯量極大!”
“無礙!”
駟韻極為開心,拉著劉長的手便笑呵呵的往外走,甚至都忘了要盤查這些商賈,他令人買下了這位壯士所攜帶的所有貨物,而劉長看了欒布一眼,“你卻去城內等我,我稍后再尋你!”
駟韻令人給劉長找個馬來代步,只是,一般的馬也扛不動劉長,最后,兩個人便一同坐車行走,劉長發現,面前這個家伙雖然只是縣中的小官,不過是個縣尉,但是所有人都很尊敬他,哪怕是縣里的其他官吏,對他也是唯唯諾諾的,完全不敢多說什么。
在交談之中,劉長也看清了面前這個家伙的本質,這廝跟自己一樣,好面子,向往過去信陵君那樣的人,因此總是喜歡為自己找門客,而劉長這體魄,對這人來說,簡直就是最好的顯擺利器,有這么一個門客跟在自己身邊,誰不敬自己幾分呢?面對劉長諸多無禮的舉動,駟韻也完全不在意,門客不如此,怎么能表現出自己的寬容和禮賢下士呢?
當初,齊國的孟嘗君,就因為門客諸多而聞名,無論是多么惡劣的門客,他都能真心相待,收復對方,這才是本事啊。
劉長跟著他回了縣中府邸,駟韻即刻令人擺宴席,來款待這位壯士。
駟韻對這位新門客項不疑如此的禮遇,駟韻原先的門客們都有些不服氣,時不時就瞪著劉長來看,劉長也不在意這些小人物。
直到劉長開始拿起羊腿撕咬,大口大口的吃著肉,狼吞虎咽的,周圍那些不服氣的眼神也逐漸變得驚訝,甚至是敬畏。在這個時候,吃的越多,就越能表現出一個人的武力,越受尊重,而劉長這樣的吃貨,敞開了吃,一頓能干掉半只羊,別人自然是害怕的。
駟韻看著劉長的吃相,心里更是激動,笑得都合不攏嘴。
真壯士也!
在宴席之后,駟韻即刻變心,不耐煩的讓其余門客們出去,只留下了劉長,滿臉的期待,“請您留下來輔佐我吧,我想要做成大事,正需要您這樣的人來輔佐...”
“哈哈哈,若是能讓我吃飽飯,也未嘗不可!”
劉長擦了擦嘴,問道:“只是,我來齊國是為了干大事的,或許無法跟隨您啊。”
“啊?商賈之業,如何能稱為大事啊?”
“您不知道...我并非是商賈,我聽聞齊地有商賈常被劫掠,就想要來入伙,一同劫掠...干這無本的買賣!”
駟韻頓時目瞪口呆,我這是縣尉啊,你在我面前說要去做賊寇,這真的好嗎?
他遲疑的看著項長,問道:“你是賊寇?”
“是啊,我自幼打家劫舍,綁架勒索,就這么跟你說吧,我就是靠打劫來發家的,什么都靠搶!”
看著面前這位壯士信誓旦旦的說著自己的過往,說起了數個大案,說的還有鼻子有眼的,駟韻都有些懵了,他痛心的說道:“您是這般勇武的人,怎么能做賊呢?”
劉長一愣,難道自己找錯了人?這廝方才不就是要去打劫嗎?
隨后就聽到駟韻認真的說道:“您來輔佐我,不必打劫,沿路的商賈要前往,都要交稅...他們所攜帶的貨物,都得分我們幾成...這沿路的縣城都是這樣的...”
好吧,自己沒有找錯人。
駟韻又誠懇的說道:“您來輔佐我,無論是錢,官爵,您要什么,我都可以給您!”
“哈哈哈,這倒是好買賣啊,可比打劫要方便多了!”
“不過,我們這么做,齊王他不會治罪嗎?”
“哈哈哈,這你就不必擔心了。”
駟韻抬起頭來,傲然的說道:“我們家在齊地有些勢力,就是大王見到我阿父,那也得行禮拜見!”
“這樣啊,好,那就聽你的!”
留下了這個門客,駟韻非常的開心,接下來的時日里,他就帶著這位門客,四處閑逛,劉長發現,他也不怎么處理政務,整日都是去玩,時不時就借著討賊的名義去道路上盤查商賈,他們盤查的速度很慢,又各種恐嚇,商賈也是怕麻煩,只好偷偷給錢,無奈的離開。而這并非是駟韻一個人的行為。
還常常有其他縣城的人來到這里,給駟韻送禮。
這在齊國都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商業模式,從道路到城門口,若是遇到不肯交錢的商賈,那自然有“賊寇”來劫掠,他們會擊敗“賊寇”,搶回贓物,還能換個功勛。
他們做事,基本都不帶隱瞞的,都算是半公開了,完全不在意他人是否能看出來。
劉長就這么跟在駟韻身邊,了解到了很多的情況。
就這樣過了七八天,駟韻叫上了劉長,說是要帶他去城內辦事。
劉長跟著駟韻走進了齊國國都,國都內分外的繁榮,駟韻在這里的威望更大,所遇到的人,沒有敢不拜見的,劉長皺著眉頭,他忽然明白,為什么朝中的劉敬,總是跟大族們過不去了。
當初那些跟劉邦立下功勛的將領們,各自回到了家鄉,他們的家族在地方上變得非常的龐大,擁有各種特權,肆意妄為,跟著駟韻做事的眾人里,就有不少人是帶著爵位的,他們的子弟大多擔任官身,互相勾結,相互協助,將目光放在了土地和商賈的身上。
駟韻帶著劉長來到城內,是要去拜見他阿父的。
來到目的地,劉長也知道了駟韻的底氣到底來自哪里。他的阿父,喚作駟鈞,是自家大哥的王后的兄長,也是猶子劉襄的親舅父,難怪他們家族敢在齊國肆意妄為,有這層外戚身份,在齊國,還真沒有什么人敢招惹他們。
駟韻傻乎乎的帶著劉長一頭闖進了書房內,“阿父!我回來了!”
駟鈞此刻正在跟另外一人聊著什么,看到忽然闖進來的兒子,不屑的瞥了一眼,沒有搭理他,又主意到他身后的那個壯漢,愣了一下,狐疑的問道:“這是何人?”
“這是我的門客,喚作項不疑!”
駟鈞打量了一番,也忍不住夸贊道:“好一個壯士。”
只是,坐在駟鈞身邊的那個人,此刻卻是臉色蒼白,雙股顫顫。
“大..大...”
劉長好奇的看著這個人,這人他并不認識,可是,他似乎卻認出了自己。
駟鈞看著一旁的好友那驚懼的眼神,又看了劉長一眼,“這人可有什么不妥?”
那人不敢回答,猛地朝著劉長大拜,“臣拜見大王!!!”
駟鈞和駟韻此刻都懵了,大王?什么大王?
駟鈞看著他這體魄,忽然想起了什么,臉色大變,急忙也跟著行禮,“拜見唐王!”
“唐王??”
駟韻最是懵逼,他驚詫的看著身邊的壯漢,咽了咽口水。
“大..大王...”
“您不是說自己是賊寇嘛....”
“是啊,寡人本職是做賊寇,兼職當諸侯王,你覺得有什么問題嘛?”
ps:當地有學校邀請我去給學生們談談網絡,哈哈哈,又不好推辭...也不知該給孩子們說什么,確定這樣不會影響他們的成績嗎?我當初上學的時候倒是天天偷偷讀,就是不知道現在的孩子是啥樣的...要請也應該請蛋蛋七月這樣的正直君子啊,怎么會請我呢,我都怕給孩子們帶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