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的身體的確很不好。
呂后專門為劉邦找了一位名醫來治療,那名醫當然也是說了各種忌口,什么不許飲酒,不許近女色,不許這個,不許那個。劉邦聽聞,勃然大怒,直接給那個名醫拿了些錢,就讓他滾蛋了。
按著劉邦自己的話來說:這個也不行,那個也不行,那老子還活著干嘛?
按著史官的話來說:高祖問醫,醫曰:病可治。於是高祖嫚罵之曰:吾以布衣提三尺劍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雖扁鵲何益!遂不使治病,賜金五十斤罷之。
不過,劉邦的病情不算太嚴重,只是年紀有些大而已,看他如今還能活蹦亂跳的跟兩位夫人玩游戲,就能看出他是沒啥大問題的。
劉長很是郁悶,我在上郡干著大事,急匆匆的回來,就看到了那么辣眼的一幕,早知如此,我還回來干啥?
不過,這一次劉長積累了不少的吹噓資本,剛好可以跟眾人分享,想到這一點,他也就沒那么生氣了。反正,煉鐵在哪里都可以弄,有劉邦的命令,劉長就是要個鐵礦,尚方也得給他搬過來!
而此刻,朝中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御史大夫趙堯忽然上奏,彈劾建成侯呂釋之的下人搶占民田,以劣田換取百姓之良田。
劉邦勃然大怒,要求徹查這件事。
皇宮之內的氛圍,頓時就變得有些不同。
阿父整日待在宣室殿內,也不外出,丞相想要見到他,也很困難。
蕭何覺得很奇怪,陛下為什么要躲著我呢??
蕭何手里有很多事情,都需要劉邦來做出最后決定,劉邦不見他,他根本沒辦法來完成這些事。
就在蕭何在府邸里唉聲嘆氣的時候,一位門客走上前,猛地跪在他的面前,請求告別。
蕭何大驚,急忙問道:“我聞知君之賢名,招至幕下,每有行事,便與您計議,獲益匪淺,今日為什么要棄我而去呢?”
這位門客,喚作召平,他也就是當初曾夸贊蕭延的那位門客,他曾是秦朝的東陵侯,秦亡后隱居郭外家中種瓜,味極甘美,時人故號東陵瓜,蕭何在得知他的名聲后,就將他招為賓客,讓他為自己出謀劃策。
在平定趙代之后,劉邦曾開心的對眾人說,這次戰事能成功,是因為蕭何的功勞!便給他加封,又派了一位都尉率五百名兵士作相國的護衛,一時間,蕭何的地位無人可比,算的上是最受寵的大臣。
當蕭何開心的舉辦宴席的時候,這位召平卻身著素衣白履,昂然進來吊喪。
蕭何問起原因,召平便解釋道:“主上南征北伐,親冒矢石,而公安居都中,不與戰陣,反得加封食邑,我揣度陛下之意,恐在疑公。”
蕭何大驚,這才反應過來,急忙入朝面圣,力辭封邑,并拿出許多家財,撥入國庫,移作軍需。劉邦大笑,沒有再逼他接受賞賜。
從這件事之后,蕭何對他就更是尊敬了。
召平無奈的說道:“我享用公的俸祿,本該是要為您分擔憂愁的,可如今您獨自長嘆,也不肯問計與我,我還有什么顏面繼續待在這里呢?”
蕭何急忙謝罪,又請他坐下來,將自己數次不曾能見到劉邦的事情告訴了他。
召平思索了片刻,“我聽聞,陛下在作戰的時候,每次您派人送去糧草,他都要詢問,您在做什么這是在防備您啊,您的名望太高,百姓們擁護您,到如今,您還在想盡方法為民辦事,以此安撫百姓”
“陛下又怎么肯與您相見呢?陛下那么在意您的動向,就是怕您帶領百姓們謀反啊!”
聽到這些話,蕭何驚出了一身冷汗。
召平又說道:“如今的解決辦法,只有一個,您可以賤價強買民間田宅,故意讓百姓罵您,怨恨您,制造些壞名聲,這樣陛下一看您也不得民心了,才會對您放心。”
蕭何呆愣了許久,呢喃道:“我怎么能去欺凌百姓呢”
“唉,您看別人那般透徹,為何對自己卻看不清楚呢?”
“并非是看不清楚啊”
蕭何搖著頭,卻沒有再說話 整個王宮的肅殺氛圍,絲毫沒有影響到劉長。
劉長領著眾人,坐在夏侯府中,“這次,我們的事大獲成功,從父皇到丞相,各個敬佩!驚為天人!”
“哈哈哈,寡人做出了一件大殺器!將來,憑借這件利器,寡人就可以帶著你們去搶幾個關內侯的爵位回來!”
“公子好志氣啊!”
就在這個時候,一人忽然開口,打斷了劉長的吹噓。
劉長轉過身來,夏侯嬰站在不遠處,正笑吟吟的看著他。
劉長急忙起身,笑著走到了他的面前,行禮拜見。
“不知仲父在家請恕我無禮灶,你家里有大人那寡我還是下次再來拜訪吧”
夏侯嬰猛地伸出手來,一把抓著劉長的手臂,“別急著走啊,我這還有東西想給公子看看。”
夏侯嬰帶著劉長來到了后院,這里停放著一輛車輪裂開的戰車,“這輛戰車啊,是我的第一架戰車,雖然很簡陋,可畢竟是陪同我征戰多年奈何,這次回來,就發現這戰車已經是這個樣子了公子啊,你說這是什么原因呢?”
“我覺得啊這主要就是您平日里沒有教夏侯灶駕車,才會變成這樣”
“你可是帶著灶干了不少好事啊我這總共放了三架戰車,你一架都不給我留!”
“這事,都賴我,與灶無關,若是夏侯將軍有氣,便揍我一頓,我絕不還手,也不會告狀!若是心疼錢財,我便賠您十輛!”
劉長抬起頭來,傲然的說道。
看到他這個樣子,夏侯嬰不由得叫道:“好小子!就你這番話,我也不要你賠了!”
劉長急忙問道:“當真?”
“當然!不過啊,我答應你的那輛戰車沒了,我得自己留著!”
“好!”
話說開了,夏侯嬰拉著劉長的手,認真的說道:“我并不反對你們在一起玩,但是你們還年幼,不要做危險的事情”,夏侯嬰將軍交代了很多事情,劉長恭恭敬敬的聽著,從諫如流。
夏侯嬰這才放開了他,讓他繼續跟孩子們去玩。
夏侯灶有些感動的看著他,“大王”
“行了,行了,你啥也不必多說,以后駕車小心點便是!”
劉長霸氣的說著,周勝之笑著說道:“大王真是從諫如流,古之賢王,不過如此!”
劉長搖著頭,“寡人也不總是從諫如流,得分情況。”
“分什么情況?”
“得看他是不是打得過我”
就在這個時候,趙堯梅開二度,再次上奏,而這一次,他彈劾的對象,卻是大漢丞相,蕭何。
趙堯彈劾蕭何,說他用低價強行購買民間的土地房屋,價值數千萬之多,影響卑劣,當從重懲罰。
頓時,長安皆驚,沒有人相信趙堯的這番言語,丞相是什么人,難道他們還不清楚嗎?他待民如子,怎么可能做出迫害百姓的事情來呢?
劉邦聽聞,也沒有派甲士去抓蕭何,只是派出個近侍,讓蕭何盡快來皇宮。
召平大喜,他對蕭何說道:“丞相這一次,總算是能保住性命了!”
蕭何的臉色卻有些惆悵,曾經那個總是微笑的人,這一次,終于是笑不出來了,他深深的看著召平,說道:“若是我沒能回來,請幫我照顧好我的小兒子。”
召平大驚,他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他想要開口說些什么,最后,卻只能是一聲長嘆,“唯。”
蕭何俯下身來,笑呵呵的在蕭延的額頭上親了一口,抬起頭來,傲然的走出了相府。
蕭延摸了摸額頭,呆滯的看著遠去的父親那高大且筆直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