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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趙王不行

  漢帝五年。

  “咳!咳!”

  劉長差點被水噎著,抬起頭來,驚疑不定的看著面前的使者,問道:“你說啥?”

  “這是我家大王給您的書信,韓王子出生.好教其仲父們知曉。”

  劉長呆愣的接過了來自韓國的書信,急忙翻開查看,這書信是四哥派人送過來的,是四哥的風格,先是詢問劉長最近是否有聽太后和陛下的話,有沒有犯錯,然后在最后隨口一提,對了,寡人又有兒子了,取名為啟,好讓你知曉。

  “四哥這也太猛了吧??這是第五個兒子了吧??”

  “一年生一個…我本以為二哥是最類父的,沒想到啊,四哥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已經是四哥送來的第五封書信了,基本每年一封,每封信都差不多是這樣,前頭先詢問劉長的情況,最后加一句有兒子了。

  連續五年都是這樣,難道我們老劉家都是專生兒子的嗎?每年一個兒子?還有這傳統?

  “這是喜事,我應當送禮…你先別走,等寡人準備禮物,再帶回韓國!”

  “唯!”

  使者大拜,這才轉身離開。

  劉長笑呵呵的看著手里的書信,忽然又大笑了起來。

  欒布有些驚訝的看著他,“大王為何發笑?”

  “寡人笑那趙王不行啊,大哥,二哥,四哥都有孩子了,連五哥的王后也懷有了身孕…唯獨這趙王,到如今都沒有子嗣!哈哈哈!”

  劉長仰頭大笑,隨后說道:“不行,寡人得給趙王寫封信,問問他到底怎么回事.”

  欒布輕搖著頭,說道:“趙王乃大王之兄長,哪有這樣對待兄長的道理呢?”

  “寡人這也是關心他呀,萬一他哪天死了,又沒有子嗣,豈不是要除國了?”

  兩人聊著天,劉長忽然看向了不遠處的季布,問道:“季布啊?這個韓王后,是不是也姓呂?”

  季布一愣,隨即點著頭,說道:“是太后之遠親,太后與韓王母親近,故其后妃,大多都是太后所安排的。”

  “那也得準備禮物啊.服侍呂姓之人,寡人麾下的眾人都不如您,請您來負責準備禮物的事情吧。”

  面對這樣的挖苦,季布也不生氣,領命后便離開了這里。

  看到季布離開,張不疑有些憤恨的說道:“這廝不忠,可除之!”

  召公冷笑了起來,“閣下竟還有臉說他人不忠。”

  張不疑大怒,罵道:“你整日與群臣相見宴飲,不過也是季布那樣的不忠奸賊!與你同伍,實大辱也!”

  “好了,不要吵了…趁著季布不在…與我出門!”

  劉長打斷了兩人的爭執,帶著他們急匆匆的離開了唐王府。

  上了車,欒布問道:“大王?我們去哪里?”

  “王陵府上。”

  欒布一愣,駕車離開了這里。

  劉長回到長安也有一段時日了,對自己離開的時候,長安之中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劉長并不在乎,他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如今大漢走向了正規,太后執政,第一件事就是廢除一部分的律法。

  她先是除掉了三族罪,妖言罪,讓百姓們不再以言獲罪,縱然犯下再大的罪過也不至于牽連三族,隨后又對如今的各個懲罰進行減刑,廢除了大量的肉刑,頒布了贖罪法,既犯罪者可以通過給錢,給糧,立功的行為來給自己贖罪,若是無法贖罪,再去治他的罪。

  隨即,她與群臣制定了“戍卒歲更”的制度,戍邊的士卒一年輪換一次。

  然后就是在貨幣上,漢初的貨幣體系太混亂,呂后終于決定規定貨幣的制式,讓天下都用同一種貨幣。

  大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朝著前方狂奔,群臣無比的乖巧,積極的執行廟堂的命令,

  生怕哪天就被請去喝酒,地方官吏們受到了有效的監督,不敢肆意而為,再也沒有內耗,

  上下一心,名為大漢的機器被呂后所發動,這效率比劉盈時期高了無數倍。

  劉長覺得,這就足夠了。

  劉長不知道什么長遠大計,他只知道,太后執政之后,直接開放了長安西市,長安的商賈從四面八方前來,原本蕭瑟冷漠的長安城,頓時成為了喧嘩熱鬧的大都市,車水馬龍,再也沒有原先那冷清清的模樣。

  原先還需要群賢們來救濟的窮苦百姓,如今越來越少,光是留宿來往的商賈,就讓這些長安百姓們大發橫財,長安繁榮,住在這里的百姓也隨即富裕。

  而這次他要去看望王陵,則是因為受到了一個人的囑托。

  王陵如今閑居在家,他可不是曹參那樣的半閑居,曹參如今也時不時被太后叫到皇宮里,詢問一些大事,曹參也完全不在意兩人的矛盾,面對太后的諸多政策,都能給出自己的看法,太后還時常對他進行賞賜,甚是看重。

  可王陵,那就是真正的辭官了,整日在家里非議朝論,也就是太后赦免了非議罪,不然宣義早就砍了他的腦袋。

  太后屢次派人來請他,這廝也根本不理會,對使者高呼:要殺便殺,我深受高皇帝大恩,絕不低頭!

  他這副模樣,讓太后非常的憤怒,可也并沒有對他動手,只是不再派人去請了,任他在家里待著。

  當車架靠近了王陵府邸的時候,劉長隔著很遠就聽到了叫罵聲。

  “狗賊!”

  “老匹夫!”

  劉長皺了皺眉頭,讓欒布停了車,跳下車來,傲然的朝著府門的方向走去,在王陵府門之前,站著十來個年輕人,這些人大概跟劉盈差不多的年紀,各個穿著光鮮亮麗的美衣服,不遠處還站著幾個隨從,他們聚集在王陵府門,不斷的謾罵著。

  當他們發現劉長前來的時候,眼神中有些驚訝,打量著劉長。

  這是一個面色英武的少年郎,穿著比他們還要奢華,年紀顯然沒他們大,可個頭卻很高,神色蠻橫,眼神兇狠,身后跟著三人,看起來氣勢不凡。

  看到這架勢,為首的那人率先行禮,“在下呂他,不知是哪位貴人?”

  “呂他?我怎么沒聽說過…”

  劉長越是蠻橫,這幾個人越是不敢招惹,為首者笑著說道:“乃是太后之遠親,不久前剛從單父歸來。”

  劉長不屑的笑著,看著一旁的欒布,“你知道這幾個人嗎?”

  “知道.他們是太后之遠親,我們當初離開長安的時候被太后接過來的,這個叫呂他的,他的阿父仰仗著與太后有親,在地方橫行霸道,被王陵誅.太后將他們接回來,各自封侯,這位呂他,聽聞就封了個俞侯,可這位俞侯并沒有什么德行,欺行霸市,在長安無惡不作!”

  聽到面前這幾個人隨意的談論太后,臉上也沒有半點的懼意,這幾個呂家的頓時就有些怕了。

  “貴人,我與王陵有仇怨,王陵針對我呂氏,我是奉洨侯的命令來這里的.”

  “洨侯?呂產讓你們來的啊”

  “對,對,是他讓我們來的。”

  劉長冷笑著說道:“我平日里最是厭惡你們這種橫行霸道的紈跨惡少!”

  “大漢自有律法在此,爾等亂長安法紀,身為太后族人,帶頭違背律法,敗壞太后的名譽!你們這種惡人,怎么能輕易放過呢?!”

  “欒布!劈了他們!”

  一瞬間,欒布毫不遲疑,拔出了長劍,對著呂他便劈了下去,呂他驚恐欲絕,當長劍落在那人的脖頸的時候,欒布方才收住了手,呂他渾身顫抖著,險些跪在地上,其余諸呂,驚恐的看著這一幕,哆嗦著說道:“吾等皆是列侯…”

  “你們也配?”

  “張不疑,都給我抓起來!”

  顯然,這些人加在一起也不夠張不疑一個人打的,張不疑打不過季布,也打不過欒布,可打這些惡少那是輕輕松松,而且也完全不客氣,刺傷了數人,一個隨從只因為將劍對準劉長,險些被張不疑斬首,看著倒在地上直哼哼的眾人,劉長便讓張不疑將他們綁起來,自己則上前叩門。

  劉長不厭其煩的叩著門。

  過了許久,終于,一人不耐煩的打開了大門,探出頭來,罵道:“豎子,欲何為?!”

  開門的人便是王陵。

  此刻的王陵,穿著尋常人家的衣服,身上臟兮兮的,還沾著泥土,臉上滿是不悅。

  他看到門外的是劉長,神色一愣,又看了看那幾個倒地的呂氏子弟,隨即冷笑了起來,“小惡人遇到了大惡人啊。”

  劉長看著張不疑,解釋道:“我這個舍人雖有些暴躁,可絕對算不上是大惡之人。”

  王陵這才看向了他,“何事?”

  “我這特意前來看望仲父,仲父為何不請我進屋呢?”

  “我一介草民,可做不了大王的仲父!”

  “仲父當初跟隨阿父南征北戰,定下江山,若非仲父,寡人豈能為分土為王?”

  不等王陵回答,劉長便一頭闖進了府內,王陵也攔不住他,冷哼了一聲,轉身朝著內屋走去,劉長揮了揮手,張不疑便一一將那些人捆綁起來,欒布守在門口,召公一同入內,分工明確。

  王陵的府邸內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沒有,遠處能看到一些菜園,看來王陵是閑的開始種菜了。

  劉長跟在王陵的身后,喋喋不休的說著話,兩人走進了內屋,面向而坐。

  王陵的神色很是高傲,目中無人。

  “王相啊,你這府邸里,怎么連個下人都沒有?”

  “我受先皇囑托,死了也是應當的,下人何罪?不該與我陪葬。”

  劉長搖了搖頭,“沒有人想要殺王相。”

  “呵,你是為太后來做說客?”

  “不是。”

  “那是來問我一些事情的?大王還是回去吧,我只知當今上位者不劉姓,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劉長傲然的說道:“我也不是來詢問的,上位者不劉姓,劉姓者卻是上位者所生!若是我當初在長安,我也不會多問,先為阿母操刀者,乃長也!!”

  王陵聽聞,頓時勃然大怒,“陛下對大王甚是寵愛,如今陛下遭受欺凌,郁郁不樂,大王怎么如此薄情呢?!”

  “呵,遭受欺凌?郁郁不樂?我見到的可不是這樣,再說,便是如此,那也是我自家的事,與你何干?!”

  “天子家事,便是國事!當初先皇對大王甚是看重,多次叮囑,大王為何背信?!”

  “若是我阿父還在,兄長就不只是待在宣室殿里飲酒作樂了.就他做的那些事,阿父都能打壞十雙鞋!!”

  聽到劉長的反駁,王陵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憤恨的問道:“那大王為何事找我?”

  “我奉師令,前來拜訪”

  “韓信?”

  王陵一愣,隨即否定,喃喃道:“張蒼。”

  當初張蒼犯了些生活作風的小問題,要被拉出去處決,正是王陵救下了他,因此,張蒼對王陵一直都很尊敬,在前不久,張蒼送來了書信,書信里的內容,便是擔心這位故國相,想知道他的近況.畢竟曾對他有恩。

  不只是想到了什么,王陵長嘆了一聲,“當初.我見張蒼偉岸,不忍殺害…他多次來拜謝,我沒有接受,這是為國保全大才,并非是私人之恩.沒想到,如今也只有他還愿意派人來看望我。”

  劉長沉思了片刻,說道:“其實仲父不必太擔憂這些事的…太后絕對不會對兄長不利…

  阿母平日里雖不說,可她很愛二哥,她做的很多事,都是為了二哥…只是二哥卻并不知道,

  他害怕阿母,不敢親近,如今愈發的疏遠,或許還有不敢流露的怨念。”

  “這天下,還是劉姓者的。”

  王陵板著臉,“我沒有能完成自己的使命。”

  “您的使命難道是讓天下大亂嗎?您那般急著要除掉呂氏…不惜讓母子反目…我實在是不明白,您也不是蠢人,為何要這般行事呢?”

  王陵抬起頭來,“太后年邁,呂氏之人,擔任各個要職…陛下仁弱,當初跟隨先皇的開國重臣,逐一老去,若不趁著他們都在的時候動手,等到我們都離開了,廟堂之事,呂氏主也!”

  “原來是擔心這個啊您是不是太不把我劉長放在眼里了?”

  “有我在,難道還要擔心呂氏之子輩嗎?”

  “呵,到時候大王若是帶著唐國的將士來誅殺呂氏之子弟,只怕,就不會再出長安了吧。”

  劉長大怒,質問道:“你是說寡人會謀反嗎?!”

  “大王即使不反,唐國上下也能殺盡宗室,逼迫大王就位。”

  劉長的臉更加黑了,站在不遠處的張不疑若有所思。

  劉長站起身來,“沒有人可以逼迫寡人做寡人不愿意去做的事情,連我阿父阿母都不行!”

  “張相的書信寡人留在這里了…若是王相覺得這長安無趣,可以去唐國.寡人以相拜之!若是不愿,寡人也絕不說什么,便在這里種菜!”

  “呵,太后豈肯讓我出城?”

  “你這個人,倒是有才能,可惜,自視太高,太輕視他人…阿母若是要殺你,就不會留你到今日!”

  “告辭!”

  劉長怒氣沖沖的離開了這里,王陵拿起了張蒼的書信,遲疑了片刻,還是打開了。

  “大王,為何不綁了他去唐國?”

  劉長一愣,罵道:“寡人禮賢下士,豈能綁賢人?”

  張不疑思索了片刻,“大王的意思是,他不夠賢?”

  召平皺著眉頭,說道:“大王啊,王陵一直都與太后作對,您今日綁了呂氏之子弟,又親自來拜見王陵,還想要請他去唐國…這么做,會不會引起太后的不滿啊?”

  “呵呵,你們懂什么就是因為王陵是唯一敢在明面上與阿母作對,所以阿母才能寬恕他,對他也放心.這樣的人不危險,真正危險的是陳平那樣的奸賊.況且,他也是很有能力,與其在這里種菜,去唐國不是更好嗎?”

  召平點了點頭,隨即看著地上那幾個被綁起來的諸侯,問道:“這些人怎么辦呢?”

  “欒布,去把他們交給廷尉來處置!

  “唯!”

  劉盈冊封曹參的兒子為侯,大概是刺激到了呂后,呂后一次性給封了九個侯,九個侯都是呂家子弟,連姨母呂委都封了個臨光侯,就是給群臣們示威,要扶持新外戚是吧?外戚沒有軍功也可以封侯是吧?誰還不是個外戚呢?

  而對于曹家,呂后并沒有趕盡殺絕,她甚至都沒有廢除曹密的爵位和官職,反而進行賞賜了,什么賞賜呢?

  賜之一呂氏女,為他的妻。

  曹家頓時就懵了,新外戚與群臣勢力直接被無形瓦解。

  什么叫華夏第一個皇后啊?

  未來華夏一直貫徹后宮不許干政,源頭就是在這里。

  劉長對此并不在意,但是這些雜魚若是太囂張,他也不介意收拾一下,別人不敢,劉長還是敢的,免得這呂家之人狂過了頭,有了些不該有的想法。而呂家真正的子嗣,如呂產,呂則,呂種,呂祿這幾位,與劉長還是非常親近的。

  當欒布帶著這些人來到廷尉的時候,廷尉門前的小吏還有些狐疑,我們今日沒抓人啊,欒布怎么就來了?

  欒布親切的與他們寒暄,這才提出想要見宣義。

  宣義先后四次上書辭官,太后并沒有允許,宣義也并沒有像王陵那樣撂擔子不干,反而是繼續在廷尉的崗位上,恪盡職守。

  “欒舍人。”

  宣義與欒布相見,宣義雖然討厭劉長,可跟欒布的關系還不錯,宣義認為唐王舍人里,唯欒布最賢。宣義看著欒布身后的那些人,這些人宣義都是認識的,都是長安新貴,

  這些時日里,屢次與自己作對,被宣義抓了幾次,可都被建成侯帶走了,建成侯還曾恐嚇宣義,當心驢廷尉變成死廷尉。

  這讓宣義都對他們有些無可奈何,此刻再次看到他們,宣義的臉色自然也不好看。

  宣義看著他們,問道:“他們犯了什么罪?”

  “聚眾鬧事,非法亂紀,意圖毆打無辜百姓,被我家大王所阻止。”

  “大王派我前來,就是請廷尉好生懲治,不必顧及太后…”

  “難得啊…大王總算也開始做人事了。”

  欒布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家大王向來遵紀守法”

  “好,既是大王的命令,我一定遵從!”

  送走了欒布,宣義冷著臉,走到了這些人的面前,他們不敢對劉長無禮,此刻看到宣義前來,憤怒的罵道:“還不放了我們!太后定不饒你!!”

  “哦?”

  宣義低著頭,看著他們,眼神無比的冷酷。

  “且看你們能不能堅持到太后下令的那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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