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恒離開了。
可是劉長的心卻遲遲不能平靜。
來到這個世界也有一段時間了,在這些時日里,劉長一直都在抱怨,他覺得自己壓根不喜歡這個落后的時代,他也覺得自己不屬于這里,他不明白自己來到這里的意義,他早已放棄了思索,準備安心當一個諸侯王,混過這一生。
可是劉恒的話,卻忽然讓他驚醒,如果自己臨時起意準備做出來的一個小東西,都有著造福全天下的偉力,那自己為什么不多做一些呢?
與其每天在天祿閣荒廢時日,倒不如做些有意義的事情。
這大概是小劉長第一次變得這么認真,整整一天,他都是站在母親的紡車面前,認真的觀察著這臺紡車。
雖然原理上相差不多,可這東西跟后世的紡機還是有很大不同的,劉長拆紡機那是在很多很多年之前,在真正動手之前,他得打好草稿。
劉長這里是有不少紙張的,不過,這些紙張十分的珍貴,別說是皇子,就是劉邦,也很少會使用紙張,更多的還是運用竹簡。劉長這些紙是憑自己的努力獲取的,這都是他從原先教他的那位大儒身邊偷來的。
就在劉長觀察著紡車,思索著自己該如何動手制作的時候,呂后已經回來了。
呂后不知去了哪里,總之,她不是很開心,看起來正在氣頭上,可陷入沉思之中的劉長并沒有注意到她,呂后徑直的走進了內殿,換了衣裳,走出來的時候,看到劉長還蹲在紡車面前玩,也就沒有在意。
直到宮女稟告了劉恒來找劉長的事情,方才引起了呂后的好奇。
“長,過來。”
劉長驚醒,這才笑呵呵的撲到了呂后的身邊。
“阿母~~”
“恒來過?”
“是啊,四哥早上來過一次。”
“他來干什么?”
“沒什么,就給我帶了禮物,嘿嘿..”
劉長咧嘴笑著,顯然對這禮物十分的滿意。
呂后卻皺起了眉頭,她伸出手來,一把將劉長拽到了自己的懷里,嚴肅的說道:“將求于人,則先下之。”
“什么意思?”
“有求于人,就要先居于人下。”
“不會有人無緣無故的對你表達善意,送你禮物,若是有人這么做,那你就要小心,因為他們很可能是有別的想法,有不好的企圖。”
劉長一愣,有些驚訝的說道:“可我覺得四哥不像是對我有不好的企圖啊..”
“我不是說你四哥不好,不過,我的話,你要記在心里,明白嗎?”
劉長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去玩吧,紡車給你了,別弄傷自己。”
劉長大喜,就要往阿母臉上啄一口,忽然,他意識到了什么,表情變得凝重,喃喃道:“將求于人,則先下之?”
呂后那榮辱不驚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驚愕。
她往劉長的后腦勺上拍了一下,罵道:“不是這么用的!”
得到了呂后的口諭,劉長就可以正式動手拆紡車了,呂后若是知道她的這個恩賜會打開潘多拉的墨盒,在皇宮內養出一個“拆宮狂魔”,只怕她怎么也不會將那臺紡車送給劉長....
劉長用了兩天的時間,畫出了一個略微專業的紡機的設計圖。
“綜架橫梁,綜框傳動繩索,綜框,絲筘上軌,絲筘,梭子,綜絲,絲筘下軌,絲筘固定螺栓,緯線,卷布軸,棘輪撐,捏軸,機架....踏板,搖臂,經線,分經桿,提綜滑輪....”
沒錯,劉長已經放棄了原先的想法,他原來只是想要改進一下紡車,可在聽到劉恒的那些話后,他決定打造一臺最先進的紡織機!在木制材料領域里,他設計的這個紡織機,絕對算得上是最先進的。
這些構建都是木制的,這樣一來,材料就不會是問題,大漢有的是木頭。
可當劉長準備動手的時候,他才發現,光有鋸子不行,他還得有尺,不然沒法測量長度,另外,若是能弄到刨刀,銼刀,斧子那就更好了。可劉長又不好意思繼續跟劉恒開口索要。
劉恒可以輕易去隔壁找匠人,可他卻出不去,這得功與他前身那惡劣的性格,大概是怕他出去毆打他人吧...
劉長決定等到天祿閣開學的時候,再找個機會讓劉恒帶自己去一趟隔壁,去借個尺子,刨,銼什么的,連鋸都能借到,再借幾個工具大概也不難,在這之前,自己還是多去準備些材料,到時候就可以直接拿來用。
紡車很快就被劉長拆掉了,紡車內的梭子,搖臂,滑輪,踏板等等,是可以直接拿來用的,都不需要做太多更改,劉長決定就在這些東西的基礎上進行再制作。
可他要做的紡織機,起碼要比面前這個紡車大兩圈,光是這些材料還不行。
于是乎,他就帶著鋸整日在皇宮內溜達,四處尋找可以用的材料...每當他拿起鋸在椒房殿內比劃的時候,那些宮女們都是被嚇得半死,生怕他把殿內的主梁給鋸下來。
當然,給劉長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拆了老娘的椒房殿,別看劉邦兇巴巴的,實際上,劉邦下手還是比較輕的,劉長記得自己當初在宮外丟石頭玩,在大舅舅腦袋上砸出個大包后的下場。
大舅舅倒是沒有在意這一點,只是笑吟吟的抱著他,說當年上戰場都沒有負傷,沒想到栽在一個小娃娃手里。
但是,大舅舅不追責,阿母可氣壞了,揍得劉長三天沒能下榻,屁股腫了。
大舅舅是一個好人,他還在世的時候,每次進宮都會陪劉長玩,可二舅舅總繃著臉,跟阿母一個樣,不茍言笑。
未央宮才建造,因此宮內還沒有達到郁郁蔥蔥的地步,木材也不是那么好獲取的,此刻的大漢宮殿,看起來反而有些凄涼,處處都是灰白色的,還沒來得及上色,時不時有宦官低著頭路過,急匆匆的。
劉長在皇宮內考察了許久,終于找到了一個珍貴的原材料獲取地。
首先,這里不是什么大殿的房梁,不會有什么危險,而且根本就沒有人來這里,就是一個空擺設,沒有什么實用性,倒不如讓自己拿來為天下蒼生謀福利。
劉長將獲取的木頭藏在了附近,每天他灰頭土臉的回到椒房殿,倒頭就睡。
呂后看著熟睡的他,看著一旁的宮女,“他還在造那個紡車?”
“是的...公子也是一片孝心...”
呂后沒有再說什么,實際上,早在劉長有這個想法之后的第二天,呂后就已經知道了這個家伙準備給自己的驚喜,后宮之主可不是跟你鬧著玩的,皇宮內但凡有些風吹草動,呂后通常都是最先知道的。
呂后是華夏第一個皇后,畢竟華夏第一個皇帝沒有冊立皇后,這個時代尚且不知該如何對待皇后,也不知道該如何確定皇后所擁有的權力,后宮不得干政也沒有出現。因此,皇后的權力大的嚇人。
不僅可以干涉政務,甚至還可以對皇帝的任命指手畫腳。
.......
“這是朕打造的一處新亭閣,這里通常沒有人前來,三面都是假山,朕坐在這里,能享片刻的清閑...”
劉邦大步走在碎石小道上,走的有些累了,就干脆脫掉了鞋履,光腳徒步,而跟在他的身邊的,則是一個面相冷峻的中年人。兩人一前一后的走在這小道上,在不遠處,則是有一群甲士,冷冷的盯著這里。
這中年人的眉毛是往上翹的,這讓他看起來很強勢,甚至是有些嚇人,而他身形消瘦,骨架卻不小,他穿著相當的樸素,穩步跟隨在劉邦的身后。
“怎么不說話?在這里,我們不是君臣,只是好友而已,別像朝中那么的拘束啊。”
劉邦扣了扣腳底板,咧嘴笑著說道。
“既然是朋友間的聚會,那為什么身后跟著那么多的精銳甲士呢?”
“這你可錯怪朕了,朕是在跟猛虎同行,那些甲士怎么敢放松呢?”
中年人忽然笑了起來,笑了片刻,又突兀的停了下來。
“你覺得樊噲這個人怎么樣呢?”
“忠勇,威壯,是一個不錯的先鋒,可不夠格做大將。”
“那你覺得曹參這個人怎么樣呢?”
“聽話,能很好的執行命令,但是沒有自己的主見,能破敵但不能領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