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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民間疾苦,甚于妖禍

  林毅可沒想到,自己只是阻止了村民的暴力行為,并且給秦氏遞了件濕衣服,秦氏就要把女兒送給她。

  小草臉色微微一變,顯然,她是不想離開母親的,但她平時都很聽話,并沒有在這個時候反駁母親。

  林毅連忙擺手道:“一些小事,當不得恩人這個稱呼,你管我叫小林就好,衣服你回家換了給我晾干就行,等會我自己過來拿,告辭。”

  拒絕了秦氏之后,林毅像是逃難似的,趕緊拍著管不平的手,催著他快走。

  秦氏見狀,也沒有再挽留,目送林毅和村長離開,眼里滿是幽怨。

  村長的家在土地廟不遠,也就三四百米,走不多久就到了。

  那是個頗為雅致的小屋,四周都有竹子修建的籬笆,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凈。

  管不平在院子里尋了張凳子坐下,隨口問道:“村長你一個人住?”

  “是啊,老朽本來有三個兒子,長子十八年前死于戰禍,次子八年前死在了北邊,只有幼子,三年前又被征發徭役,至今沒有消息。老婆子前年憂思成疾,先我一步去了。”

  趙山一臉平靜地說出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管不平不由感覺有些尷尬,道:“抱歉。”

  “無妨,生老病死,歡聚別離,本就是人生常態,老朽早已看開了”

  趙山看起來很豁達,但是說起自己的幾個孩子,還有已經過世的妻子,眼底的悲傷寂寞卻也難以掩飾。

  都說世間最苦,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而趙山還送了三次,最后連老伴都沒了,光是聽著,都感覺心情沉重了幾分。

  林毅這個從太平時代來的人,更覺得胸口堵得慌,但眼下自己都自身難保,更遑論去幫助更多的人,一時間心情不由更加郁悶了。

  管不平連忙岔開話題,對林毅道:“說起來,秦氏的女兒我看長得還不錯,也算是個美人胚子,你怎么就拒絕了?”

  林毅:“…”

  邢啊管哥,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小草看著也就十一二歲,還是個孩子啊!

  林毅趕緊道:“我家娘子心眼小,容不下別人,還是算了。”

  管不平懂了,這是個怕老婆的,便也不再開林毅的玩笑,倒是老村長趙山猶豫了片刻,才插嘴道:“秦氏方才不僅是感謝,也有托孤之意,沒想到林小哥你拒絕了,對她們而言,也不知是福是禍。”

  “托孤!?”

  林毅乍一聽還有些懵,仔細一想,卻也明白過來。

  這秦氏先是死了兩個子女,又因為自家的事情,害的村里死了幾個獵人,那些獵人家里對她們母女也是恨之入骨,加上她今日又受此欺凌,當著全村人的面被罵做破鞋,似乎還有證據,她在村子里多半是呆不下去了。

  現在這個時代可不同于未來,社會死亡之后換個村子還能繼續生活,秦氏離了清河村,根本沒有立足之地,加上丈夫從軍之后多年沒有音信,多半是死了,秦氏的日子更沒了盼頭。

  “說起來,她丈夫趙子明和我家老三,也是同一批走的,當時被征發的壯丁,要么當兵,要么做苦役,那趙敬也是個心氣高的,說不愿為奴,倒想去北方試著搏一個出身,當時還有人笑他。

  現在想來,不管是當兵,還是苦役,其實也沒太大差別。”

  趙山一語,便說出了底層老百姓的無奈,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沒有選擇,而有選擇的時候,往往也只有慘和更慘的區別。

  “世道艱難啊!”

  管不平身為官家人,也不禁苦笑自嘲一聲:“當年我師父給我取名管不平,是想讓我管盡天下不平事,但自我入世以來,方知世間太多不平事,如何能管的過來。”

  說著,他扯下腰間懸掛的小葫蘆,擰開嘴,狠狠地灌了一口。

  公務期間不能飲酒,但趙山的遭遇,讓管不平想起了自己辜負師恩,蹉跎年歲,情之所至,也顧不得這些規矩了。

  林毅卻豁然起身,對趙山道:“村長,請問秦氏家住何方,我想過去看看。”

  “過土地廟,往東,走三百丈,門口有棵大柳樹的,就是她家了。”

  林毅便不再多言,匆匆出門去了。

  擔心秦氏真的出什么事,林毅一路疾跑,很快就看到了趙山說的大柳樹。

  有道是門前不栽柳,屋后不栽桑,現在已經是深秋了,秦氏家門前的柳樹依然清脆,看起來便多了幾分妖異。

  只是林毅盯著柳樹看了好一會兒,降妖譜也沒有反應,看來這柳樹雖然奇怪,但還沒妖化。

  林毅暗嘆一聲可惜,匆匆到院門外,敲了敲門,很快,穿戴整齊的秦氏便走了過來,隔著窗戶,看到了外面的林毅,趕緊把門打開了。

  “林哥兒,你怎么這么快就來了,我還沒給你把衣服晾好呢。”

  林毅看到秦氏完好無損,也不像是要自殺的樣子,再往里面瞅,發現小草怯生生地站在門后,只露出個腦袋來,小心觀察,被他看到,又像是受驚的小鹿,倉惶躲了進去。

  也還正常。

  林毅松了口氣,道:“沒關系,你給我拿著就行,剛才是忽然想到村民沒準等我們走了會來找你麻煩,這才過來看看,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等等,現在天涼,你一直光著膀子在外面跑也不好,家里還有我丈夫的一些舊衣服,你要是不嫌棄,就進屋換上吧。”

  “當然不會嫌棄,不過我自己在外面穿上就成,不用進去了。”

  秦氏在村里本來就有風言風語,林毅要是光著膀子進去,沒準被人看到會怎么說,還是站在外面好。

  看秦氏臉色微微變化,林毅也知道她在想什么,連忙解釋道:“別誤會,只是我家里有個惡堂客,我多和別的女人說幾句話她都要生氣,還是在外面吧!”

  聽了林毅的解釋,秦氏不由捂嘴偷笑,看林毅這么器宇軒昂的一個小伙子,居然懼內,當真是可愛極了。

  秦氏便去里間取了一套粗布麻衣出來,衣服料子很糙,但洗的很干凈,并沒有什么霉味,顯然女主人把這套衣服保管得很好。

  從一件衣服,就能看出她對丈夫的感情。為何又…

  林毅想到之前村婦們說的,似乎不是空穴來風,而且特別喜歡別人家老婆的王良也的確來了清河村。

  一時間,林毅都困惑了。

  不過,他也沒有太深入去探究。

  反正秦氏對丈夫忠貞與否和他都沒太大的關系,人家不殺人放火,他也管不著。

  至于秦氏托孤的說法,也可能是趙山想多了。

  只是,林毅本著來都來了的原則,對秦氏叮囑道:“我知道你現在在村子里處境不太好,如果你有需要的話,可以來星沙城靖夜司衙門找我。”

  秦氏聞言,目光閃動,眼里漸漸起了層水霧。

  她連忙以手遮面,感激地道:“多謝林哥兒。”

  “那我就先告辭了。”

  林毅不敢和這一顰一笑都自帶魅惑的女人相處太久,說完就趕緊溜了。

  秦氏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他聞起來很好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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