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來就來。
正在溜活兒的胡炎,突然感覺自己頭頂多出一片陰影,抬頭便見小兵帶著他徒弟,正站在跟前,一臉笑瞇瞇的看著自己和李青。
距離很近,看得很清。
小兵長得不好看,尤其是那雙眼睛,跟李青完全兩個極端,貌似給笑沒了。
胡炎搞不清楚對方來意,但還是站了起來。
按江湖的說法,叫“強龍不壓地頭蛇”。
按相聲門的規矩,叫“行客”拜“坐客”。
也就是后來者,到了一個新碼頭、新地界,主動去交好先來者,以求人家對自己多一些關照,也叫“拜相”。
當然,拜相的規矩更講究,遠不是此刻這么隨便。
胡炎抱拳笑道:“小兵老師辛苦,我們爺倆初來貴寶地,還請多多關照!”
“辛苦!”李青見狀也起身跟著拱手。
小兵臉上的笑容更盛,還扭頭掃了一眼自己徒弟,貌似在說,這倆人不是挺懂事的嗎?
“哈哈哈,辛苦辛苦,歡迎來長沙!”
他朝李青熱情的拱手回禮,然而還抬手拍著胡炎的肩膀。
那輕輕的“啪啪”聲,落在李青心里,則是一顫一顫的。
乖乖,我跟小師叔搭檔了好些日子,稱呼才從“李老師”變成了“老李”,至于抬手拍他老人家肩膀的事兒,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呀!
別說自己不敢,連性子最灑脫的于慊,頂多也只敢在嘴上占些便宜而已。
這個家伙…好膽!
只是胡炎一臉無所謂,李青也不好多嘴說什么。
小兵一邊拍肩膀,一邊上下打量胡炎,最后滿臉欣賞道:“嗯,不錯,這么年輕就能跟著李老師出來錄電視節目,比我強,簡直是后生可畏呀。”
“好說,只是跟著師父學了些皮毛而已。”
“哈哈哈,太謙虛了吧?郭老師調教出來的徒弟,那能差得了?”
胡炎搖頭:“我師父不是郭德剛。”
小兵愣了一下:“哦,那是哪位呀?”
“侯寶琳先生。”胡炎平靜的笑道。
“誰?”
小兵笑容瞬間消失,下意識的提高幾個分貝問道,拍肩膀的手也停在半空,怎么都拍不下去。
而且終于睜開的眼睛,完全跟見了鬼似的驚訝。
胡炎依然平靜的笑道:“我叫胡炎,侯寶琳先生門下。”
話音剛落,小兵隨即抽回自己的手,就跟觸電一般。
“你…您師父是侯老先生?”
胡炎笑著點頭,立馬又看到對方手指頭在不自覺的輕點,跟算命先生似的。
“別算了,我是文字輩的,如果你愿意認相聲門輩分的話,那你得管我叫…師爺!”
“噗”
小兵頓時感覺自己心中一口老血噴出,媽呀,頂天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竟然是爺爺輩的,這太沒天理了吧?
而且自己剛才還充長輩,跟拍孫子似的,拍人家的肩膀。
至于相聲門輩分認不認?
這根本不用考慮,當然得認啦。
不然,自己當初在湘省已經賺錢不少,為什么還要在兩年內,寫六百多封信給李先生,求拜入他門下?
小兵已經不是年輕人,連春晚都上過,不看胡炎,看李青沒有同聲,他便知道這事兒是真的。
當即放下手中的扇子,認真的躬身拱手:“胡師爺您好,失禮,失敬!”
“好說!”胡炎點頭。
小兵起身,見自己徒弟嘴巴張得老大,到這會兒都沒有回神,不滿的直接就是巴掌。
“見禮呀。”
“啊,哦,哦,對。”
方臉男愣愣的拱手:“師…老祖您好!”
胡炎表面點頭,心里卻一嘆。
無論是小兵,還是他這個徒弟,其實都算半路入門,完全不懂門內的規矩。
不過,這些東西如今來說,已經無所謂了。
“小兵老師,你們今天是首播攢底?”
小兵也是登過春晚,見過世面的人,此話一出,再勾搭前面徒弟的匯報,哪里還不知道胡炎的意思?
他當即誠懇道:“嗨,都是臺里安排的,讓我來撐撐人氣。”
胡炎一聽,便知道了對方的態度,沒什么失望的。
“湘衛好眼光,有你這大蔓兒在,準錯不了。”
“胡師爺過獎,那您二位忙,我就不打擾了,回頭有空我擺宴。”
交待完場面話,小兵帶著徒弟,逃也似的走了。
胡炎搖搖頭,再次坐下,歪頭瞅著手中的臺詞,不知道在想什么。
“師叔,這首播的場次,咱這回可能夠戧,您也少費點神了。”李青勸道。
胡炎點頭:“嗯,盡力吧,咱盡量把活溜瓷實一點,萬一呢?”
“哎,聽您的!”
其實李青很想說,屁的萬一。
所有電視節目的播放類型中,直播的難度最高,錄播完全不夠看。
表演中有問題,可以重復錄制,就跟拍影視劇似的。
可也正因為如此,消耗的時間成倍在增加。
尤其是眼前這個節目,邀請的都是一些年輕的喜劇演員,出錯概率就更大了。
上午十點左右開始正式錄制,忙到十二點,才錄制完兩組。
中午的午飯,演員、觀眾全都是盒飯,就地解決。
吃完午飯,休息了半個多小時,所有機器再次運轉。
就這效率,連那個年輕女導演都直皺眉頭。
因為效率太慢,貌似湖衛的分管領導,中間也親自過來查看情況。
胡炎和李青倒是沉得住氣,溜完活兒,還睡了一覺,睡醒之后,就在旁邊看著舞臺上的流程。
不時,時間來到半下午,整個錄制安排,終于輪到了最后的相聲節目。
這個時間段不好。
折騰了一天的觀眾,已經非常疲憊了。
要不是掙著工資,還有領掌人在現場指揮,估計再好笑的節目,都不可能有動靜。
也許基于這個原因,或是別的什么,小兵的場次竟然排在了胡炎和李青前面。
這讓胡炎有些意外,當然,他也只有服從人家安排的權利。
轉眼,穿著西裝領帶的小兵,帶著他的徒弟上場。
他是今天最大的蔓兒,人剛一亮相,臺下原本疲憊的觀眾,表情立馬變得不太一樣。
“多謝噠啦。”
“是滴啵。”
“我也是咯樣想滴。”
地道、濃重的湘音一出,觀眾們的反應更大了。
后臺把場的胡炎,看得眉頭緊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