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朧,初夏正爽。
只是。
夜,真的深了。
演出一結束,觀眾散場,演員離開,整個劇場很快安靜許多。
因為采訪的原因,德蕓社四人耽擱了些時間,更落在了人后。
好在,等胡炎和郭德剛采訪結束,后臺的于慊和李青,也早已經將行頭收拾完。
爺倆一下來,趕緊換衣服,旋即又急急的往外走。
演出結束,那他們就得連夜趕路回京了。
沒聽錯。
在班主周詳的安排下,他們今晚不在平頂過夜。
胡炎上午就吐槽過,沒成想,還真的一語成讖了。
所以他初聽這個消息,忍不住再次懷疑,自己的嘴是不是真的開過光?
同時,對于某些人的摳門下限,刷新了認知。
奔波一天,賣力干活,演完都十點多,連個酒店都不給住?
要想馬兒跑得快,還不想給馬兒吃點草,這真是很不講道理。
只是當他聽明白,今晚省下來的房費,回頭會補在工資里后,胡炎心中頓時半點意見都沒有。
對嘛。
生活不易,過日子可不就得精細一點嘛!
不然,自己啥時候能買得起房?
買不起房,怎么娶媳婦,怎么生孩子,怎么生一個,兩個,三個…
只是有一個問題,胡炎到現在也沒琢磨出來。
那就是,此刻這深更半夜的,自己幾個人怎么回燕京?
飛機早停了,火車太折騰,包車跑長途,連司機都不夠。
“郭老師,咱怎么回去?”
郭德剛頭也沒回道:“蹭車回去。”
“蹭車?”胡炎一愣,“蹭誰的車?”
郭德剛扭頭看了他一眼,笑道:“蹭燕京京劇院的車,他們是開大車來的,剛好也是連夜返京,所以小海去聯絡了一下,人家愿意順帶捎上我們。”
說話間,眾人已出后臺。
胡炎抬頭看去,果然看到不遠處正好停著一輛大巴車。
而經紀人王海,則站在車門前等待。
如此省錢、省力、省事的法子,這哥倆都能琢磨出來?
胡炎心中頓時除了佩服,貌似不敢有其他想法,那是褻瀆。
與相聲演出相比,京劇演出的行頭,簡直得多上十幾倍不止。
但瞧眼前這架勢,人家明顯已經收拾利索,就等著他們呢。
蹭人家的便利,得有眼力見。
爺們四人不用別人提醒,都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
轉眼,郭德剛率先上車,于慊和李青跟上。
胡炎聽著他們在前面客套,也趕緊跟上。
只是他剛要抬腳上車,旋即聽到身后突然傳來,一陣嘰嘰喳喳的動靜。
胡炎好奇的扭頭,發現出來的是剛才合唱團的那幫小演員。
小家伙們參加了大活動,很開心,很興奮。
蹦蹦跳跳,打打鬧鬧,場面十分熱鬧。
但在眾人中,有一個小男孩,跟在老師身邊,不聲不響,還在抹眼淚。
胡炎當然認出了那個小男孩,就是在臺上被自己帶溝里去的那個。
只是他沒有料到,溝還挺深,小家伙到現在都還沒出來?
這下糾結了。
人家沒有錯,錯的是胡炎自己。
而且小小年紀,最怕的就是心里落下根兒。
唉,沒辦法。
有錯就得認,不能讓孩子受委屈。
胡炎將箱子遞給王海,再對車內招呼一聲。
“確實抱歉,麻煩各位老師再等我幾分鐘,我去辦點急事兒!”
說完,也不多解釋,快速的跑出了劇院。
胡炎發誓,自己不擅長奔跑,但此刻是真的拼了力。
話沒說清,別說京劇院的人,就連德蕓社幾位,都鬧不清小師叔這是在干嘛?
不過,很快,在眾人注視下,又看到胡炎跑回了劇院。
只是這時他的身上,已經或背或拎,掛滿了大包小包。
然后,就沖到了那幫小孩子當中。
眾人能明顯看得出來,那些領隊老師和小演員們,也沒鬧清胡炎干嘛來了。
然后在大人小孩的圍觀中,胡炎利索的把東西往他們車上卸。
接著又對老師解釋著什么,還不斷點頭、作揖。
幾分鐘后,在孩子們的一陣歡呼聲中,又看到他趕緊轉身往回跑。
此刻的天氣,說冷不熱,說熱不冷,但胡炎額頭已經見汗。
喘著粗氣的他,半點顧不上擦。
其實這還好,就是腿酸得難受。
剛才這一來回,少說幾百上千米了,還拎著東西。
但是,胡炎臉上笑得很開心。
他剛才去買東西了,不是別的,全是各種零食。
哄小孩兒,當然得用零食啦,正所謂“零食一祭,無往不利”嘛!
在這方面,胡炎可是相當有經驗的。
說出來可能沒人信,自己十年前就有過成功案例!
同樣,今天鐵一般的事實再次證明,這一招兒依然管用。
把事情經過一解釋,人家老師先原諒了自己。
再告訴小男孩,這些零食全是賠禮道歉用的,當時就把小屁孩給震住了。
看著疊起來,比自己身高還高的零食,他就只顧著咽口水,忘了流眼淚。
然后,稀里糊涂的,就原諒了自己這個壞叔叔。
甚至還在他們老師的鼓勵的,抱著自己狠狠的啃了一口。
所以,問題解決,非常的完美!
當然,火急火燎的胡炎,自然不可能發現,大巴車上尾部坐著的王夢亭,全程都在看著外面的動靜。
而且表情變得非常有意思。
因為這一幕,讓她感覺熟悉,似曾相識。
讓自己這么多年,都沒有忘記的那個壞小子,當初給自己送零食時,也是這么大方。
一般人要么抓一把,送幾樣,頂天也就拿個小袋子裝滿,但是那個叫“老合”的人不是。
也不知道他小小年紀,哪來那么多錢,反正回回至少都是送一大袋子。
跟今晚這架勢,很像。
要不然…要不然,自己也不可能那么經受不住誘惑,對不對?
王海是敬業的,搞不清情況,不知道怎么幫忙,但一直等在車門口。
等胡炎一到,他趕緊一把扶住。
上車,關門,大巴車緩緩駛離劇院。
被王海扶著往里走的胡炎,嘴里喘著粗氣,不好說話,只能不斷拱手致歉。
好在,京劇院的人,同樣沾著“官”字兒,也是大團出身,卻沒有那種盛氣凌人的感覺。
胡炎與他們視線對接,人家都臉帶善意的回應。
這讓他心里很舒服。
反觀之前的那個相聲演員休息室,就屁大點地方,攏共就五六號人,還是同屬一門,但整個氣氛從頭到尾就沒正常過。
當然,也或許,正是因為同屬一門的緣故吧?
相聲,屬于曲藝界的“輕騎兵”。
但京劇不是,人家演出,無論行頭,還是演員人數,絕對屬于大陣仗,所以此刻的大車上,從頭到尾,都坐滿了人。
爺倆一路來到車尾,終于看到兩個空位。
王海不管,一屁股就坐完一個,因為挨著郭德剛。
而胡炎看著最后一個空位,有些傻眼。
因為鄰座坐著一個漂亮的女人,而且有雙勾魂的媚眼…王夢亭。
胡炎在后臺時,就認出了她,但他沒有半點招惹的心思。
盡管她以后會成為德蕓社的朋友,但那也是郭德剛的事情。
胡炎自己又不唱戲,招惹她干嘛?
而且他是一個正經人,有柳清雨就足夠了,半點不作它想。
胡炎在看王夢亭,王夢亭也在看他,瞪著一雙大眼,明顯帶著氣性。
這讓胡炎更加納悶,自己真沒招惹過她呀?
下午在后臺,看過她幾眼化妝,這應該不算吧?
沒辦法,胡炎拱手笑道:“姑娘多擔待!”
然后他小心的坐下去,拉緊衣服,盡量保證一絲都不干擾到她。
因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胡炎總感覺這個女人有些神經兮兮的。
不過,還好,隔著過道的位置上,坐著于慊。
胡炎便順勢微轉,背對著王夢亭,敲自己依然發酸的腿。
這動靜把于慊給看樂了,而且心中確實納悶了有一陣子。
他笑道:“師叔,您剛才那是干嘛呢?”
“沒干嘛。”胡炎臉一紅,當即搖頭道。
這事兒可不掙臉,真沒臉講。
可于慊是誰,這就能放過他?
“師叔,無事獻殷勤,該不是看上人家那女老師了吧?”
事實證明,甭管再傳統的藝人,都跑不脫“八卦”二字。
老于頭這么一勾搭,左右不少人的目光都看著胡炎。
“玩兒去,我連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胡炎沒好氣道。
于慊嘿嘿直笑:“您要沒那花花心思,臉紅什么?”
這下好了,不但左右,連半個車廂的人都往這邊瞅。
胡炎突然發現,自己這事兒處理得不對。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你越捏吧,人家就越容易瞎傳。
于是,胡炎便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
然后,他剛一講完,大半個車廂的人都樂了。
“不愧是相聲演員,上哪兒都有樂子。”
“哈哈哈,天靈靈,地靈靈,虧你想得出來。”
事兒說開了,胡炎反倒變得坦然,無所謂的也跟著接茬兒。
“沒詞兒時,我就習慣念這個。上回去劇組跑龍套,我也念,還把其他人給帶歪了。”
眾人又樂得不行。
“噗嗤”
突然,身后傳來的動靜,讓胡炎渾身一激靈。
他當然知道是誰終于忍不住樂出聲來,但他沒有轉身去看。
誰料,身后再次傳來一句:“你很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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