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一到。
胡炎帶著小岳和李賀東出了后臺。
不過,三人沒有走遠,扭頭又走進了湖廣會館大門。
因為吃飯的館子,就在園子里,叫“楚皖苑”。
楚,是戰國時期的叫法,大抵在湖北、湖南一帶。
皖,如今是安徽的簡稱,跟境內的皖江、皖山勾連著。
但其實,楚國后期的都城,便定在安徽境內,那兒會兒叫“壽春”,也就是如今的壽縣。
所以,與其說這家館子主打的是湖北菜,不如說它是“楚菜”。
胡炎瞧見牌匾,便給小岳和李賀東講古,把倆人聽得一愣一愣的。
“師爺,您懂得真多。”李賀東崇拜道。
“您來這里吃過飯?”小岳的問題很實在。
胡炎掃了這倆個“文化有限”公司的員工一眼,打趣道:“相聲演員拼到最后,拼得就是文化,你們師父說過的話,忘記啦?”
李賀東扭頭看著小岳:“岳師哥,先生說過這話?”
小岳直接搖頭:“沒有。”
胡炎頓時一愣,自己這是一不小心,把郭德剛的活兒提前給刨了?
旋即一想,心中釋然。
不打緊,他碗里的飯多,刨一點沒關系。
像小岳就不行。
胡炎跟孫悅搭檔了這么些日子,他未來碗里的那些飯,基本沒動過。
自己好歹也是師爺,刨孫子輩的活兒?
別人不可能知道,可他自己心里總不得勁兒吧?
“說沒說過不打緊,意思錯不了。相聲演員的肚就是雜貨鋪,天上飛的,地下跑的,水里鳧的,草里蹦的,樹上結的,土里長的,世上百行,人間百態,都得懂一些。”
“這么多東西,上哪兒見識去?”李賀東聽得眼睛都直了。
胡炎樂道:“得空多看看書,有時間多出去旅旅游,長長見識,對你們以后有好處的。”
“呃,看書沒意思,旅游挺好,只是現在沒錢!”李賀東倒是會合計。
不過,他沒發現,旁邊小岳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對味兒。
你沒錢?
我才是真沒錢吶,你個拆二代!
胡炎腳一進門,突然想起一個人人來。
對呀,自己邀請的老酒鬼,這都到飯點兒了,怎么連個信兒都沒有?
人呢?
請客吃飯得熱情一點,胡炎掏出手機,直接撥號。
片刻,對方電話接通。
胡炎直接問道:“于老師,您到哪兒了現在?”
“呃”電話里,一個大大的酒嗝傳過來。
胡炎下意識的,將手機拿離自己的鼻子。
貌似隔著電話線,那股酒味兒,還能聞著似的。
同時,腦子里一下沒醒過攢來。
怎么個意思?
約好了中午過來吃飯喝酒的,這老酒鬼怎么提前給喝上了?
在哪兒,跟誰?
或者,是他自己早餐那頓酒,一直喝到了現在?
“于老師,您這是喝上了?”
“喝上了。”
“您在哪兒呀,這是?”
“包廂啊,師叔,快進來,嘿嘿!”
胡炎直接無語的掛了電話。
這家伙話都說不清楚,看來還真是喝美了。
也成,既然于慊已經有了酒局,胡炎便不再管他。
只是,他這邊剛一掛電話,旁邊突然響起聲音。
“胡老師,今個兒可算盼到您上我家吃飯來了,哈哈哈。”
胡炎扭頭,看見一位身材高胖,穿著西裝的中年漢子,正咧著嘴,跟自己打招呼。
看了兩眼,確定自己不認識對方。
他拱手道:“您辛苦,敢問您是?”
“胡老師辛苦,鄙人姓李,名富貴,楚皖苑的買賣我在打理。”
胡炎聽出味兒來了,這人不是老板,就是股東,總之這家飯館有他的份兒。
“噢,李老板發財!”
“胡老師,您客氣,得空我也常進園子里去聽相聲,就您那水平,嘿,真高吶!”李富貴連吹帶捧一番,最后朝胡炎豎起了大拇指。
這架勢,不消說,燕京人,老江湖。
胡炎擺手笑道:“一點粗淺的手藝,能入李老板的眼就好,也感謝您一直捧我們的場。”
“您真謙虛,胡老師,能不能跟您合個影兒?”
“很榮幸,您這么結實,反倒讓我顯得苗條了。”
“哈哈哈,最近胖了!”
人無笑臉莫開店,會打圓場自落臺。
李富貴能掌一方買賣,自然是場面人,很會來事兒。
合完影,滿臉帶笑,很熱情,還親情把胡炎往里面領。
甚至都沒問他是來找誰的。
都在一個大園子混著,德蕓社的一幫人,他早都瞧熟了眼。
來到包廂,門一推:“胡老師,里面請,有什么需要的盡管招呼。”
“好的,勞您大駕了!”
“好說好說,請慢用。”
胡炎轉身進門,只一掃,便有些傻眼。
滿滿一屋子人,全部已經到齊,包括李青和孫悅。
不過,何蕓偉沒來。
而主位旁邊坐著的,可不正是于慊么?
敢情這家伙沒喝醉,讓自己進包廂,還真是進包廂的意思。
當然,酒確實已經喝上了。
菜還沒上,就著花生米,喝得正美呢。
而陪著他喝的人不少,其中以燒餅為最,如今已然臉上見紅。
胡炎抬手一看時間,準準十二點剛到,自己不算遲到。
“師叔辛苦,來來來!”
“師爺辛苦!”
胡炎笑道:“好,大家都坐,酒開喝了,讓他們上菜吧,有酒沒菜干拉能成?”
“哎,我這就去。”孟賀堂應聲出了包廂。
胡炎為長,主位坐下,所有人都跟著坐下。
“嘿嘿嘿,師叔,今兒個得來一盅吧?”
剛才隔著電話的味兒,胡炎最終還是聞到了。
“于老師,我是真不會喝,咱園子里能喝的人不少,讓大伙陪您吧。酒管夠,菜管夠,陪酒的人也管夠,來來來,大伙酒杯別放下,今天指定得陪于老師喝美嘍。”
他一放話,剛剛有些拘謹的眾人,又提杯跟于慊干上了,還是燒餅沖得最猛。
“大爺,大娘讓我看著您,我覺得她說得不對,喝酒就得喝美了才有意思。來,我敬您一杯。”燒餅豪氣道。
“師叔,咱倆得走一個。”
“大爺,我干了,您隨意。”
其實相聲演員喝酒確實不好,尤其還是年輕人。
只是馬上都年關了,大家難得吃一次飯。
而且如今幾大園子里,能樂樂呵呵聚在一起吃飯慶功的,也只有湖廣這邊了。
士氣可鼓,不可泄。
最終,胡炎誰都沒勸,反而端著茶杯,跟著起哄逗悶子。
當然,此舉,自然少不了某些人心中隱藏的鄙視。
咱有白的,有啤的,有黃的,你一個茶杯跟著湊什么熱鬧?
當然,胡炎不孤單。
這不還有孫悅么?
他不是不想喝,而是不敢喝啊。
就自己這體格子,萬一喝倒了,誰抬得動?
倒哪兒,躺哪兒,指定不會有第二種結果。
等菜一上來,整個包廂里的氛圍,直接到了高潮。
只是胡炎萬萬沒想到,好好的一頓飯,最終也能吃幾分邪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