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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給你演示一遍

  新年的雪,說來就來,也總是悄沒聲兒的。

  大年二十九,胡炎一覺醒來,發現院墻內外,又重歸了白茫茫的世界。

  即便到了此刻,依然紛紛揚揚。

  只是伴雪而來的,還有如刀的冷風,刮得人臉上生疼。

  “嚯,好大一場雪…這鬼天氣!”

  胡炎沒有退回屋里,就站在屋檐下,頂著風雪開始做早課。

  不是變態。

  是借著嚴寒鍛煉自己的意志力。

  如今的環境算是好的,老年間的相聲藝人,遇到這種天氣,準得愁的掉眼淚。

  只要是正經藝人,就沒有喜歡刮風下雨、大雪紛飛。

  因為這意味著沒了進項,一家老小得跟著餓肚子。

  那時的相聲行當,地位不如妓,沒有資格進園子、登臺子,為了生計,只能上街賣藝。

  十里八鄉,哪里有廟會、集市,便奔哪兒去。

  即便都不趕趟,也得在街面上找一處盡量熱鬧的空地賣藝。

  先用掃帚把地面掃干凈,再抓一把自己事先準備好的白沙,以沙代筆,在地面上畫一個能站兩人的圈。

  粗略一看,像一張大餅,也像一口鍋,這就是“畫鍋”的由來。

  除了形狀像,還有“鍋中有食”“食從鍋中來”的期盼。

  很實在,也很美好的愿望。

  鍋畫好了,藝人便站進鍋里,開始亮夯頭,也就是亮嗓子,招徠觀眾停步圍過來,這也叫“圓粘子”。

  打快板,唱《太平歌詞》,唱時新小曲小調,哪怕是口吐蓮花說笑話都成。

  方式不管,只要能攏人,便是你的能耐。

  鍋內藝人演,鍋外觀眾聽,演完一段打一遍錢,這也叫“治忤”。

  一道忤,二道忤,三道忤…

  一日三餐的嚼谷,一年四季的衣服,生病抓藥的大子兒,都著落在這里。

  生我者,親爹親媽。

  養我者,捧場觀眾。

  沒有君子不養藝人,所以才稱觀眾為“衣食父母”。

  平地摳餅,對面拿賊。

  從粘圓子,到拴馬樁,到使活兒,到打錢治忤,甚至翻綱疊忤,每一道都得有真能耐。

  當然,即便再有能耐的藝人,也敵不過壞天氣。

  刮風減半,下雨全無。

  街面上連人都沒有,你的能耐向誰使去?

  當然,后來要好多了。

  “畫鍋”是最早的賣藝形式,屬于流藝。

  就是流動著賣藝,哪兒人多上哪演去,出縣、出省都可能。

  過了“畫鍋”階段,便進入了“撂地”時代。

  這個時候,有錢的財東會先搭建好一些簡易的茶棚,里面放些長板凳,租給藝人演出。

  場地比較固定,持續的時間也長。

  到這會兒,即便租不起棚子的相聲藝人,也不叫“畫鍋”,改叫“撂明地”。

  像燕京天橋,津城三不管,金陵夫子廟,都是靠各種藝人集中撂地,才興起來的。

  順便一提,“撂地”這個詞兒,是由王派快板的開山鼻祖,王鳳山老先生所創造。

  如今藝人都進了園子,但是天氣不好,依然會影響上座率。

  下雨天,跟藝人,半點都不配。

  仇敵!

  一個多小時的早課做完,胡炎的臉上已經凍得紅通通。

  隔壁的柳清雨,也已經做好了早餐。

  “炎炎,吃飯啦!”

  轉眼,看到胡炎的臉,柳清雨直接嚇了一跳。

  “臉怎么啦,這是燙傷了,還是凍著啦?”

  胡炎笑道:“沒事兒,就吹了一會兒風!”

  柳清雨半點不信,再一想:“不行,我爸媽就要來了,看你這臉,指定又以為是我打的。”

  胡炎無語道:“姐,咱倆都二十多了,你還以為是小時候吶?”

  “對哦!”柳清雨一愣,貌似才想起來,旋即又搖頭,“也不行,有病就得治!”

  說完,起身出去。

  轉眼,拿了兩樣東西進來。

  “這瓶是甘油,小時候用的那種,這瓶是我的護膚品,很香的,你選哪個?”

  胡炎想都沒想,拿起甘油,開始涂臉。

  監工柳清雨眼睛一直盯著。

  “耳朵邊沒涂到…”

  “下巴,下巴那兒…”

  整張臉全部涂完,柳清雨這滿意的點頭:“嗯,不錯,吃飯,吃飯。”

  倆人坐下,她夾了一筷子炒雞蛋到胡炎碗里。

  “炎炎,這是我在村里買的土雞蛋,很有營養的。”

  胡炎看了一眼碗里明顯炒糊了的雞蛋,打趣道:“姐,你不說自己是大廚嗎,怎么連雞蛋也能炒糊嘍?”

  “這個,那個,意外,意外!”柳清雨尷尬的吐了一下舌尖。

  胡炎瞧著好玩,繼續逗她:“哈哈哈,明明沒把林姨的手藝學到家,還不承認,我跟你說,炒雞蛋得熱鍋涼油…”

  夾了一筷子雞蛋,正要往嘴里塞的柳清雨眼前一亮:“炎炎,你也會做飯?”

  “那當然啦!”

  柳清雨笑瞇著眼睛把雞蛋塞進嘴里,眉頭旋即一皺,這回確實失手了,很苦。

  抬眼看著笑得津津有味的胡炎,直接放下筷子,站起來一扯他的褲子。

  “炎炎,走走走,還有雞蛋,你重新炒一盤。”

  胡炎一愣,笑道:“哈哈哈,好,今天我就給你演示一遍,回頭記得交一下拜師費。”

  “小氣勁兒,你要比我炒得好,我就交。”

  “這你可得破費了。”

  倆人一路拌嘴,鉆進廚房。

  圍裙系好,再加上相貌托襯,別說,還真有幾分大廚的氣勢。

  走南闖北這些年,什么南北大菜不敢講,一個小小的炒雞蛋,那還不是手道擒來?

  “咔咔”敲雞蛋。

  “嘩嘩”打雞蛋。

  姜蒜現成的,擱一旁擺好。

  涮鍋,點火…

  一套流程下來,胡炎做得是行云流水,確實有幾分行家的樣子。

  等著鍋熱,胡炎來了興致。

  他繼續道:“我們說相聲講究一個火候,包袱抖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裉節一定得把握準嘍,觀眾才能聽出樂來。這個做菜也一樣,比如說這炒雞蛋吧,熱鍋涼油。”

  “鍋得熱,這就是鋪墊,得打好底子,下油呢,就是瓢把兒,過渡一下,時間得短,然后趕緊把雞蛋倒下去,涼油裹著雞蛋被熱鍋這么一熬。哎,色澤金黃,味道柔嫩,色香味俱全…”

  胡炎愛相聲,張口閉口,不自覺的就是行話春典。

  可柳清雨哪里懂這些?

  不過,看著胡炎氣淡神閑,頗帶宗師的風采,再扒拉扒拉一堆半懂不懂的話,還真把這姑娘給唬得一愣一愣的。

  胡炎瞧著鍋差不多了,一勺油下去,把雞蛋也趕緊倒下去。

  熱鍋遇油,再加上天氣太冷,頓時鍋面上布滿騰騰的熱氣,讓人根本看不清鍋里是什么樣子。

  胡炎拿著炒勺不斷攪動。

  只是等熱氣終于散去一半,他一瞧鍋里,頓時傻眼。

  媽呀,我也炒糊了。

  他緊接著淡定道:“嗯,對,你就是這么炒糊的!”

  旁邊某人哪里還看不出他出了大糗,早已經笑得花枝亂顫!

大熊貓文學    德云小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