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清冷,雪花紛飛。
沒有什么浪漫可言,只有一個字形容:冷!
三個字形容:冷,冷,冷!
一百萬個字形容:…
一輛紅色馬自達,在黑夜中駛離北展,好似雪地里一朵妖艷的鮮花。
開車的,是一個光頭小胖子,也是郭德剛的經紀人,王海。
后排則坐著郭德剛和胡炎。
胡炎有家,一間農家小院,只是家里已無人,十年前,被一場意外帶走,他也因此而來。
得,還是蹭郭老板的別墅去,畢竟人家那么熱情不是。
胡炎望著窗外的雪景,只是黑蒙蒙的,什么也看不真切。
再扭頭掃了一眼旁邊的郭德剛,算了,還是看雪景吧。
郭德剛一言不發,滿臉的嚴肅。
當然不是生氣胡炎去蹭他們家別墅,而是剛才燒餅轉告了曹蕓金的話。
誤場蹲工在前,輕飄飄的一句話在后,連面兒都不照,這算哪門子交待?
今晚要不是小師叔歸來,剛好頂了一場,自己和老搭檔又得拼上半條老命。
育徒養兒,既為傳承,也為依靠,可現在這樣怎么靠?
胡炎知道郭德剛此刻內心一定很煎熬,但依然選擇沉默,連半點開口的欲望都沒有。
男人跟女人不同,很多時候需要的不是開導,而是安靜。
“我想靜靜!”
全世界通用的名言。
男人都是賤皮子,越聰明的男人越發的喜歡“靜靜”。
他能破繭化蝶的,這點胡炎深信不疑。
因為自己屁股下的車,才十來萬,而且用的年頭還不短。
數千萬身家的人,還在開十來萬的車,就說明以前的苦日子,郭德剛仍然沒有忘卻半分。
這世上,還有什么困難,能打倒這樣的人?
一路什么都沒說,又好像大家都懂了,車子最終停在郭家別墅的地下車庫。
順義,贏海別墅。
“辛苦海哥了,天黑路滑,回去多注意安全!”
“哎,你們也早點休息!”王海扭頭憨笑。
胡炎道謝下車,只一掃周邊,差點沒把老血給吐出來。
左手邊停著一輛奧迪,右手邊一輛克萊斯勒,都是價值百萬以上的豪車。
這架勢,自己怎么有臉夸他沒忘記苦日子?
不對,這分明就是…摳。
好打臉,啪啪的。
果然,男人都不經夸。
清晨。
六點。
天空中的雪花時飄時停,折騰了整整一夜,整個別墅區白皚皚,靜悄悄,美得像童話世界。
睡在二樓客臥的胡炎準時醒了。
這個習慣,他已經堅持了十來年。
不是床不軟,也不是被窩粘度不夠,而是得做早課啊!
相聲藝人,靠手藝吃飯。
手藝打哪來?
靠練,靠磨,靠一點一滴的積累,這是水磨的功夫。
像昨晚,基本功不扎實,自己敢在臺上玩花樣?
老前輩說的“寧可不夠,不可使過”這句話,他可記得真真的。
就是當手里的活兒沒把握時,那就讓它效果瘟一點,使完就成,千萬別圖風頭,最后把場子給砸嘍。
胡炎對相聲的感情,算是比較特殊的。
比竟心心念念,卻愛而不得,憋了整整幾十年,所以練功一道,他從來不偷懶。
尤其現在這年紀,正是海綿吸水的時候,更加不能松懈。
穿衣下床,胡炎開門側耳一聽,發現樓上樓下寂靜如斯。
客居他家,擾人清夢不厚道。
他返回房間,簡單的洗漱完,腦子立馬變得清醒。
大雪天,用冷水洗臉…夠狠!
擦干抹凈,胡炎從桌上的紙筒里抽出兩張衛生紙,又從抽屜里找來透明膠。
左右一瞅,來到窗前。
比劃著高度,四角一粘,衛生紙便定在了玻璃上,位置剛好對準自己的嘴巴。
成了。
提神運氣,張嘴便來。
“八百標兵奔北坡,炮兵并排北邊跑。炮兵怕把標兵碰,標兵怕碰炮兵炮。”
“斷頭臺倒吊短單刀,歹徒登臺偷單刀。斷頭臺塌盜跌倒,對對單刀叮當掉。”
“哥挎瓜筐過寬溝,趕快過溝看怪狗。光看怪狗瓜筐扣,瓜滾筐空哥怪狗。”
“無父母,不孤獨,酷暑徒步赴姑蘇。獨住竹屋不出入,五叔督促苦讀書。”
“季節交九進西江,手持長槍上城墻。征戰仍然興生產,自采桑籽自栽桑。”
五段繞口令,清清楚楚的從胡炎嘴里吐出。
可別小看這五段繞口令,它們大有來頭,非常重要。
它們有一個專門的名字,叫五力練習。
分別代表著“噴、彈、啃、吐、磨”,五種吐字歸音法,也是相聲藝人所有活兒的基礎。
舉個例子。
演員表演有五大總則,分別是:手、眼、身、發、步。
甭管喜怒哀樂,所謂的演技,全靠這五方面來表達。
倘若演員演戲動作不協調,沒有表情,沒有眼神,那還演個屁戲啊。
呃,好吧,其實這種“演員”還真不少。
總之,“五力練習”就是這種地位。
胡炎念完一遍,直接湊到衛生紙上,查看有沒有唾沫星子。
這也是相聲藝人練功的技巧。
張嘴說話,不但得口條利索,吐字清晰,同時半點口水都不能噴出來。
以前撂地,哪怕后來的相聲棚子,觀眾跟演員的距離,最近的差不多也就一條手臂。
你要是說話跟滋尿一樣,那人家一段相聲沒聽完,倒先讓你幫忙給洗了一把臉。
這人家能干?
“吆喝,你個臭說相聲的,敢滋老子?兄弟們,給我上。”
所以功夫沒有練到家,打錢治忤就甭想了,挨完揍回家能讓老媽認出來,就算燒高香嘍。
而且相聲表演,要的就是跟觀眾的這股親近勁兒。
人家來捧場,那便是衣食父母,你還能把人家趕遠點兒?
傻了么不是?
改變不了世界,只能改變自己。
藝人自己多下功夫唄。
練到即便嘴對嘴,都不見口水,那就成了。
胡炎檢查得很仔細,即便以他的基本功,再滋也滋不遠,他還是做的很認真。
練手藝嘛,嚴格一點,總是沒錯的。
查完合格,胡炎臉上無悲無喜,繼續練功。
半小時后,突然打門外傳來一道清亮的聲音。
“后漢三國,諸侯治世,亂兵紛紛,出了一位莽撞人…”
胡炎一聽,喲,竟然有人在背八扇屏?
敢情做早課的,不止自己一個人嘛!
抬手看表,這早課可一點都不早,夠懶的!
繼續聽上兩耳朵,胡炎直接笑了,這聲音太有特點…京劇神童,陶洋。
驚才絕艷,人小名氣大,很有意思的一個小孩。
不過,在遇到郭德剛之前,陶洋可是吃了不少苦頭。
有詩為證:
名動天下人皆愛,幼年懷壁苦誰知。
不良垂涎因才美,囚禁堪忍憑戲癡。
艱難顛沛心無懼,前路不明悵若失。
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遇恩師。
師徒父子緣非淺,惺惺相惜兩相知。
殷殷父愛呼為圣,拳拳子念反哺思。
靜待鷹飛沖天際,萬眾爭睹月明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