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是相見了啊,真不容易…”
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沒有打擾母女重逢的感人時刻,顧墨輕聲感慨道。
如果是按照正常的命運軌跡的話,藤吉郎將會因為果心居士的蠱惑而入魔,然后阿秀在討伐了藤吉郎之后,因為松懈大意而被背刺…然后少女就會死去,并且進入中陰之間——
那是此岸與彼岸的交界,執念未完的亡者都會在那里日復一日的等待著。
等待著自己要見的人的到來。
早已死去的深芳野或者說鈴鹿御前,也一直都在那里靜靜等待著,母女倆也會在相見…她會告戒阿秀很多的事情,告訴阿秀一些曾經來不及交代的秘密,指點阿秀下一步應該如何去做,不要迷惘。
只是…
那是屬于原本的命運軌跡。
在顧墨插手干預的情況下,要是還會讓果心居士興風作浪得逞,讓秀千代需要死一次前往中陰之間,那才是真正離奇的事情。所以直到現在為止,穿越回到這個平安時代初期,阿秀才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母親。
當然,也有一些的不同之處。
在原本的命運軌跡之中,秀千代估計也是沒有確認這件事情,而現在卻是第一時間就確認了。畢竟她對于自身血脈的掌控與挖掘,對于自身生命本質的解析與領悟,遠遠沒有止步于本來的命運線上的那種程度。
對于素未謀面,甚至在心里都根本沒有任何概念認知的大舅子,可能還一時間不能完全確定。
頂多就像是大岳丸辨認出秀千代也是鬼那樣,秀千代可能也只是單純的將其當作是自己的一個同族,并沒有這是大舅子的覺悟——因此剛剛在下手狠揍的時候,也是談不上有多少手下留情的感覺。
——盡管沒有出盡全力,但那是因為不需要做到那個地步。
——只要恰好可以打死對方就夠了,何必浪費多余的妖力。
可是在面對鈴鹿御前的時候,面對幼年時就深深記憶下來的這道氣息,即使時代不同,時間不同,略有差異,然而血脈相連的秀千代還是敏銳的確認了這個事實,所以在這一刻才是如此的情難自禁。
仿佛夢幻一般,喜不自勝,卻又打從心底深處的感覺到惶恐,生怕這只是一場不真實的夢。
“難怪你執意要將她一起帶來…”
旁邊的桔梗輕輕頷首,然后又略有些疑惑的問道:“不過那位二小姐呢?為什么不將她一起帶過來呢,是顧及到她心里有怨嗎?”
畢竟二小姐自出生之日,就一直都沒有見過母親,對于母親的一聲不吭,就拋棄自己父女而選擇帶著姐姐離開的做法,多多少少是有些怨氣與糾結的…從來就沒有相處過一天,也沒有感受過一天的母愛。
連印象都沒有能夠留下來,記憶翻遍了也找不到名為母親的身影,很難說這種復雜糾結的情感會是怎么一個微妙的狀態。
所以若是這個家伙考慮到這一點,似乎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咳咳,這個…的確是有些顧慮,所以覺得不必拉著二小姐過來。”顧墨先是眨了眨眼睛,接著打著哈哈的這么說道,實際上在心里微妙的吐槽了起來,或許有那么一絲絲的因素吧,但是真正的重點不是這個。
又沒有什么必要,也不缺少這么一個戰力,更加不需要將二小姐放在后排刷羈絆…既然以上種種理由都沒有的話,那么帶著她那么大、那么亮的一只電燈泡,豈不是顯得很奇怪嗎?
——老丈人都已經開始疑神疑鬼了,對此一直都是肝火大動…
——要是再公然帶著姐妹倆一起來見丈母娘的話,那就連他自己都會覺得這件事情真的很奇怪…
“你的力量的確很強,但是兄長卻是不死之身,光憑武力是打不倒他的…”
那邊的鈴鹿御前正在認真的訴說著,凝視著秀千代的雙眸,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對眼前的半妖少女很是放心。也許是因為感覺到對方是同族,身上的氣息很親近,也許是發現對方是傳說中的稀人,散發著同樣的光芒。
當然也或許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只是現在的鈴鹿小姐根本想象不到那種可能性,就是感覺到眼前的少女令自己安心,可以值得信賴。而她也的確是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夠尋求對方的協助。
“我剛剛阻止你也是因為這樣的緣故,與兄長硬拼實屬不智,很有可能只會是你遭到重創,而兄長卻會頃刻間恢復過來…”
認真的這么說著,她輕聲的嘆了口氣,也掃視了一眼這片血腥的戰場。
不過現在倒不血腥了,反而是一片干干凈凈之感,畢竟剛才的三明颶風直接將地皮都掀飛了一層,又被秀千代的劍壓造就的極強風壓與真空轟擊了一遍,沖擊波又犁了一遍地皮。
戰場的痕跡,包括斷劍折戟,破損盔甲等等,不是被暴風惡狠狠的吹飛出去,就是被雷電分解,被火雨融化,連金屬都殘留不下來,又怎么指望尸體血泊之類的痕跡,能夠有機會留下來呢。
秀千代抿了抿嘴唇,凝視著眼前的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少女,心中既感到歡喜,又忍不住的失落。
這種情緒是如此的強烈,以至于讓她也是有些茫然,根本就不在意母親那想當然的誤解。
“說起來,你怎么不說話呢?”鈴鹿小姐收回了視線,也是有些疑惑的看著眼前的黑發少女,貌似自己不知不覺的就說了一大通,但是對方卻是沒有什么反應的表現,讓她禁不住的微微尷尬。
“…夫人,還請諒解一下,阿秀她沒辦法開口。”
笑瞇瞇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下意識的回身望去,發現那邊的那個青年和巫女都已經徐徐了過來。
“沒辦法開口?”鈴鹿御前有些恍然,但又更有些困惑不解,明明是如此強大的一只鬼,怎么會沒有辦法開口呢,這是遭到了詛咒還是什么的嗎?呃,等等,這個人剛剛稱呼自己什么來著?
她頓時有些慌亂的連連擺手:“等等!我、我不是什么夫人啊…”
明明自己還是云英未嫁之身呢,這個人在亂說些什么啊,自己有哪一點像是什么夫人了。
“我們是稀人,來自未來的世界…”
對面的青年微微一笑,若有所指的開口說道。
“呃,原來是這樣,這個、這個…就算是這樣,但是我現在、現在…”現在還是很年輕的鈴鹿小姐愣了一下,緊接著也明白過來對方所指的是什么,頓時有些氣惱起來,同時也是哭笑不得的樣子。
然而——
“阿秀,她是你的女兒呢,夫人。”
對面的青年澹澹的笑了笑,看了一下那邊的黑發少女,輕描澹寫的拋出了一個重量級的情報。
空氣突然就安靜了下來,現場落針可聞,寂靜得像是耳膜都有種微微的刺痛感。
秀千代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鈴鹿御前也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母女兩人的動作非常相似,神態異常雷同,在這一刻的神同步,再加上兩人還幾乎站在一起,迥異而又極為相似的兩個少女,在這個瞬間,流露出來的感覺就真的很有一種母女感了。
“怎、怎么…”
鈴鹿小姐被這么一個炸彈炸得渾渾噩噩,她完全不知道應該露出什么樣的表情了,呆愣的看了看旁邊的黑發少女,又下意識的看了看對面的青年,接著又用力的甩了甩腦袋,簡單扎起來的銀色長發在身后來回擺動著。
而旁邊的秀千代也是一臉的古怪表情,盡管她剛剛的確是非常失落,因為母女相見不相識,母親不可能知道自己,而自己認出了對方,卻又沒有辦法與其相認,因而在歡喜的同時卻也感到有些氣苦。
或許總有些遺憾…
是沒有辦法彌補的吧,有些事情一旦過去就的確是過去了,再傷心,再痛心,無可挽回的就是無可挽回。
少女清楚的認識到這殘酷的現實,也在先前的幾次穿越歷史的經歷之中,明白了一個道理。歷史是不可更改的,應該是怎么樣的面貌就要是怎樣的面貌,該如何面對的依然要這般面對。
可是…
為什么?
秀千代不解的看向了顧墨。
漫漫長夜,銀月皎潔,篝火靜靜燃燒。
正是先前被屠戮一塊的村子,眾人處理了一下村里的后事,今天晚上就暫且在這里安歇了下來。主要是鈴鹿御前本來就覺得這件事情需要從長計議,而且剛剛遭受到奇怪信息沖擊的她,實在是有些過于凌亂了。
這種狀態下,也的確需要休整一下。
“不用擔心,不能夠改變歷史,是因為需要確保因果鏈的正常進行,只要明白這一點就沒有問題,世界線是不會改變的,我能夠確認這一點…”
面對兩個巫女的疑問,顧墨一臉澹定的坐在火堆旁邊,一邊伸手給篝火里添著木柴,一邊這么說道。
“在歷史上,鈴鹿小姐鑄成了那把楚葉失之劍,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她徹底喪失了宛若另一個自己般的守護靈,也失去了力量和記憶…也就是說,她之后還是會忘掉現在的這些事情的。”
通過對時間線的分支走向的觀測,他也能夠確認這件事情。
“會失憶嗎…這就難怪了。”
桔梗挑了挑眉毛,若是這樣的話,那的確是可以圓一下秀千代的執念,讓她的這一行更為圓滿,不留遺憾。
瞥了一眼篝火對面靜靜坐在的少女,看得出來這只鬼罕見的滿心歡喜,長長的松了口氣的同時,她的臉上也是不加掩飾的流露出了欣悅的表情,眼睛都像是在閃閃發亮的樣子。
“不過就是對鈴鹿…鈴鹿小姐的沖擊太大了,她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
巫女收回視線,輕聲的說道。
“不會的不會的,阿秀可是好孩子呢,鈴鹿小姐肯定會很開心的啦。”顧墨擺擺手,借此安慰著旁邊的秀千代,順勢從儲物空間里取出燒烤架來,難得的一次野外露營,總得要有些氛圍感。
“你真的覺得突然多出一個女兒,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嗎?”
巫女奇怪的瞥了他一眼,這人還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啊哈哈哈哈,這個這個…其實還是會比較開心的吧…”顧墨硬著頭皮,打著哈哈心虛的說道,視線飄忽著游離不定,“也許我還能夠給鈴鹿小姐一些意見也說不準呢,在這方面應該還是有些共同話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