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先生,你的問題可能比較復雜。”
空氣之中彌漫著消毒水的淡淡氣味,坐在辦公桌的后面,身穿白大褂,兩鬢有些灰白的醫生,一邊舉起手中的片子端詳著,一邊這么說道。
盡管戴著口罩,看不清楚表情如何,不過明顯可以看見他的眉頭有些緊皺。
“就我們的檢查來說,你的身體的確沒有什么問題,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健康,一般現代人多少都有的亞健康狀態在你身上一點兒都沒有,這個說實話真的很難得。”
醫生打量著前方的那個正一臉沉思表情的坐在自己辦公桌的前面,面容清秀,身材挺拔修長的年輕人,忍不住的暗暗點頭。
皮膚氣色真的非常好,一看就知道是作息規律,飲食健康,非常自律的那種人。
只可惜,明明是這么健康的一個棒小伙,卻似乎是身患怪病…但偏偏又什么都檢查不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這么一回事,還是對方的臆想,可能是精神或者心理上的原因所導致的?
“不過雖然我們怎么都檢查不出問題來,但是顧先生你又偏偏出現了這樣的癥狀,所以我們也不是太能夠確定,畢竟不能夠排除我們這里的條件有限的可能…”
醫生收回視線,也收斂了思緒,他繼續看著手里的片子,認真的沉吟了一下,還是只能夠給出一個因為過度沉穩而顯得有些模棱兩可的說法。
“如果不太放心的話,我們這里還是建議你去其他地方復查幾次。”
醫生其實也不想踢皮球,主要是他的確沒有辦法下定論,因為這種事情很難說,盡管從檢查結果來看就是這么一回事,對方的身體真的是非常好,沒有任何的毛病。但是吧,對方又貌似真的是遇到了一些麻煩…在這樣的情況下,有哪個醫生敢打包票呢。
是一口咬定沒有任何問題?還是穩妥一些,給出檢查結果的同時提一句不能夠絕對確定,也許只是自己這里沒有條件能夠查出來?
老實說,這個選擇題還是很容易的。
“明白了,謝謝醫生。”
對面的年輕人似乎對此早有預料,他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后站起身來。
十分鐘之后。
走出市中心醫院的大門,顧墨抬頭看了一眼天上還沒有什么熱量的太陽,然后還是習慣性的往邊上的陰影處挪了兩步。
現在正是盛夏,雖然他來得很早,清晨的太陽初升,陽光簡直溫柔到好似完全沒有熱量,入夏的暑氣與熱浪也沒有離譜到完全不講基本法的程度,譬如說直接從一大清早就要烘烤大地,把城市變成高溫蒸籠什么的。
不過這不會持續太久,他對此很有經驗。
顧墨回頭看了一眼已經開始人來人往的醫院一樓大廳,然后長長地嘆了口氣,剛剛醫生給出的說法他都很認真的聽了,的確是很成熟也很穩重的建議,讓他頗有一種「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的感覺。
簡單來說,就是如果這種套話有一點用的話,也不至于一點用都沒有。
——他也不至于會再來到這里了。
因為這都已經是第三家醫院這么說了,流程都是異常驚人的雷同,顧墨都懷疑他們是不是事先串通好的。因為永遠都是全套檢查走下來,然后告訴他“檢查結果是身體非常健康,理論上沒有什么問題”…
然而又不敢打包票保證什么,只能夠很是委婉的建議他“要是不放心的話”,“可以”再去其他地方查一下。
從一開始發現問題,去中規中矩的醫院檢查診斷,然后醫院也不能夠確定到底怎么回事,于是又換了一家大醫院,結果又是不能夠確定是什么問題,只能夠委婉的建議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所以現在,在今天上午的這個時候,顧墨出現在了這里。
他所生活的城市也算是一座大城市,市醫院的水平自然也是沒得說的,即使算不上最頂尖的那撥,但也不是什么二流三流的水平,結果同樣都是發揮不出什么作用來。
甚至于根本連他有什么問題,是不是真的存在問題,這個最基本的要求都檢查不出來。
雖然隱隱有了預感,因為有了上兩次的經驗,這一次同樣也不是太抱希望了,但是要說真的什么想法都沒有,那自然也是不可能的,顧墨多少還是有些失望…或者應該說,焦慮更甚。
看了看手里的票據,顧墨再次嘆了口氣,順手將其撕得粉碎,接著放進旁邊的垃圾桶里。做完這件事,他便直接邁步走出去,在路邊伸手招停了一輛出租車。
坐在出租車里,看著車窗外的風景緩緩向后倒退,就在這個時候,他耳中又是響起一陣嗡鳴聲。
“滋滋…%¥#@&…滋滋…$#%&@…”
像是電流干擾發出的噪音,又夾雜著好像是以前的老式收音機發出來的刺耳雜聲。
他面無表情,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一點兒都不表現出來,只是伸手狀似隨意的掏了掏耳朵,同時用另一只手拿出了手機,低頭看了一眼。
沒有什么新的信息,不過亮起的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才是真正的重點。
——07:00
正好早上七點整,真的是一個屬于大清早的時間段,可以說是天還沒亮,顧墨就已經打車過來掛號排隊了。
時間不多了…
今天的時間不多了…
盡管時間還早,但是顧墨心中卻是禁不住的涌起一股緊迫感,他迅速的計算了一下自己今天剩下的時間,然后抬起頭來,忍不住的拍了拍前方的駕駛座椅背。
“師傅,麻煩再開快一點,我趕時間啊,謝謝。”
“好嘞。”
司機師傅從善如流的回答道,不過接下來又過了接近半分鐘的時間,行駛中的車輛還是保持著一派四平八穩的樣子,只是以穩定的速度在公路上前進著,而且貌似并沒有任何準備加速的打算。
“…”
“…”
好嘞?你好了個寂寞。
顧墨扯了扯嘴角,倒是沒有再說什么。
算了,反正還有接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應該完全足夠自己回到家里了,不用擔心會在車上直接睡過去。只要接下來不堵車的話,就不會有什么問題…
他轉過頭去,繼續看著窗外的風景,這么安慰著自己,心中卻是越發的焦慮與郁悶。
大概是從一個星期之前開始,自己就出現了一些比較嚴重的問題。
顧墨記得那天晚上,自己還在和朋友開黑來著,時間正好是凌晨十二點,大概是在那個新的一天到來的瞬間,他突然從耳麥里聽到了陣刺耳的雜音,像是電流在通過,又像是訊號不好,語音頻道被干擾。
當時他第一反應還以為是耳麥突然漏電了,當場嚇了一跳,直接就把耳麥扯了下來。
而且在聲音消失之后,都不敢再用那個耳麥。
再之后,情況就變得異常離奇起來了,因為基本上是每隔一個小時,他都會聽到一次奇怪的雜聲噪音,是非常準確的周期,六十分鐘循環一次,以整點作為間隔,不多不少。
他意識到自己出了問題,然而沒有來得及做些什么,就在早上八點的時候,直截了當的失去了意識。
然后,一直到凌晨十二點到來的時候,他才重新蘇醒過來。
再之后的一個星期,就一直都是在重復這個過程了,顧墨每天都要睡足十六個小時,只有八個小時的時間是清醒的。而且都是凌晨十二點的時候醒來,到了早上八點的時候,準時失去意識。
還有就是,在凌晨十二點到早上八點之間,每過一個小時,顧墨都會聽到那個像是電流嗡鳴般的雜聲,那是只有他自己能夠聽到的聲音,好似是直接在腦海深處響起,如同一組神經反射般在大腦皮層各個部分撞擊竄動。
理所當然的,任何人面對這樣的情況,都不會心平氣和的接受下來。
顧墨同樣也是如此,他也覺得可能是自己的身體出現了什么問題,搞不好還是中樞神經病變之類的,所以這段時間都在醫院之間來回奔波,只可惜的是,不管哪一家醫院都沒有能夠讓他吃個定心丸。
想起每一家醫院都給出的同樣結論,他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了。
出租車里的空氣有些沉悶,司機師傅一開始也試著說了幾個笑話,不過因為乘客沒有心情回應,所以也很快的就安靜了下來,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
最終,小車在一個住宅區前停下。
“師傅不用找了。”
“好嘞,謝謝啊。”
心情煩悶的顧墨揮了揮手,也沒興趣計較這點零錢,就要轉身離去,不過就在這一瞬間,他看到了出租車司機頭頂上突然出現了一抹紅色,似乎還飄過了幾個奇怪的…
東西?
還是什么?
顧墨有些不能夠確定,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師…”
沒有來得及出聲阻攔,他剛剛下意識的伸出手來,便眼睜睜的看著司機師傅直接一踩油門,車輛就已經飆出一段不短的距離了,再一眨眼的工夫,就直接消失在前邊街道的拐角處。
大概是剛剛已經習慣了出租車的慢速,現在陡然看見這么快速的離場,顧墨一時間都有些反應不過來,站在原地有些發愣。
剛剛讓開快一些,就磨磨唧唧的,現在怎么就這么速度了?是神經反射弧太長了,這么久才反應過來嗎?
他琢磨了一下,又四下張望了一番,大約是現在的時間還比較早,小區里沒有什么人,樓下也是很安靜很空曠。顧墨稍微遲疑了一下,又舉起手機看了看現在的時間。
——07:49
屮!就沒時間了!
臉色有些發黑,他果斷的將剛剛的事情拋之腦后,轉身就快步往小區里面走去。
他一路迅速上樓,開門進屋,以最快速度吃了點東西,然后檢查了一下家里的電氣門窗的情況,基本上剩下的時間就已經進入倒計時環節了…而他也來到了自己臥室里,以一個最舒服的姿勢躺在了床上。
畢竟一個星期下來,也已經摸索出了規律,他自然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做些什么。
時間一秒一秒的流逝,在手機顯示的時間正好跳完最后一秒,來到八點整的瞬間,顧墨不出意料的聽到了那個奇怪雜音的準時響起。
就在下一秒,仿若不講道理的睡意洶涌而來,他直接失去了對外界的一切感知,整個世界在離他遠去。
而在失去意識的他的腦海中,那仿佛完全無意義的單純雜音噪聲仍然在神經里回蕩著,夾雜著仿佛電流干擾,滋滋的聲音刺耳無比,不過就在沙沙作響的雜聲滾過的同時,有支離破碎的片段在逐漸變得清晰。
像是老舊的收音機一點點的在調頻,盡管依然干擾嚴重,但是也逐漸能夠勉強分辨出一點有用的信息了。
“滋滋…為保護…滋滋…的身心健康,未滿18周歲的用戶將受到防沉迷系統的限制,你今天…線時間已經達到8小時,強制下線…限制登陸…請盡快完成…滋滋…實名認證…”
(PS:新人新書,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