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驛館,一個房間中,彌漫著澹澹的血腥味。
九命貓妖躺在床上,身上的血污已經擦去,只是整個人仍舊是昏迷狀態。
知姬靜站在旁邊,一根蔥白的手指點在空氣里,一圈圈波紋蕩開,幫助九命貓妖驅除殘余的劍意。
劍意會阻礙傷口的愈合,這時候,貓妖一族頑強的生命力開始涌現,她整個進入半透明狀態,循環切換不同的“命”,自行修補。
“呼,問題不大,回去休養幾個月便能恢復了。”知姬靜收回手指,轉身說道。
房間里,擠著一堆使者,聞言,都松了口氣,若是落下病根,可就虧大了。
也直到這時候,他們的心情才從失敗的陰霾中走出,那名曾開口提醒的老年妖族說道:
“最后的時候,還是有反擊的能力的,勝負猶未可知,知長老怎么放棄了。”
知姬靜冷冷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在質問我?”
年老妖族愣了下,臉皮抽動了下,垂下目光:“不敢。”
知姬靜沒再看他一眼,帶頭領著眾人離開了病房:“麒麟,你來一趟。”
人群中,穿著墨綠色長袍,頭頂長發間,埋著兩只短短的‘角’的玉麒麟跟在知姬靜身后,二人在驛館的花園中散步。
花壇里只有殘雪,院墻邊幾樹寒梅。
一紅一綠兩道影子,頗為醒目。
知姬靜走了陣,方開口:
“今日妖國丟了顏面,此事必將被人族宣揚開去,過去的兩場,我都很不滿意,明日的第三場,我需要一場堂堂正正,沒有懸念的勝利。”
玉麒麟身材挺拔,只站在寒風里,便風采奪目,聞言如讀書人般儒雅的面龐上嘴唇抿起,眸光明朗,只說了一個字:
“好。”
彷佛,在他的眼里,這本就是沒有懸念的事。
書院。
今日無課,從桃川河畔回來后,學子們便興奮地三三兩兩,聚集在院中各處,討論著上午的事。
今日的勝利,無疑令他們倍覺自豪。
“這是涼國的勝利,也是書院的勝利。”當場,席簾如此評點。
并將復盤這場比武,布置成了一道作業。
然而學子們卻意外地并不反感,吃過飯后,便聚集起來,開始憑借記憶,復盤比斗的過程,分析那些招法的應對,不時發出驚嘆聲。
現場時候,他們沒法跟上,此刻,當他們逐招拆分,才看出刀光劍影間的厲害之處。
“陳師兄不愧天驕,一心多用,竟掌握這般多劍法。”
“齊師弟才叫厲害,那可是四境大妖啊。”有人反駁。
于是,學子們逐漸分成兩派,好似粉絲掐架般,為各自的偶像爭吵起來。
“吳師妹,你說誰更厲害?”一名女弟子吵得興起,忽然扭頭,看向吳清妍,試圖拉她進入“陳粉”陣營。
吳家三小姐嘴角抽動了下,心想:幼稚。
但心中,鬼使神差地脫口便要說出那個名字,突然,她眼角余光瞥見一道身影,詫異道:“那是誰?”
學子們望去,有人驚訝:“秦將軍,他去故紙樓干嘛了。”
故紙樓內。
火盆中的木炭散發出暖氣,穿月白色儒袍,戴著水晶磨片眼鏡的禾笙正坐在“柜臺”里的搖椅上,看著書。
她的腳邊便是火盆,還有個空蕩的墊子,那里原本應該是橘貓的位子。
貓怕冷,所以喜歡朝溫暖的地方去。
但是此刻并不在,沒人知道那只慵懶的貓去了什么地方。
“秦關?”當聽到腳步聲靠近,禾笙抬起頭來,疑惑地看向這位帝國第一武夫:“有事?”
明日便是第三場,這個時候,秦關應該在道院里。
秦關平靜地凝視著她,解釋道:“明日的比武,我勝算不大。”
“所以?”
“我知道,書院里有一樣東西,恩,是那個人當年留下的‘研究成果’,可以讓修行者短時間力量提升一個境界,應該就留在故紙樓第三層,我需要他。”秦關直言不諱。
禾笙臉色變了,她當然知道秦關所指的“研究成果”是什么,也不意外這位頂級神通知曉此事。
“我不知道你從哪里聽到的,但那些錯誤的東西,早已被銷毀了,而且也沒用任何用處。”禾笙平靜說道。
秦關搖頭,說:“但不老林證明了它的可行。”
禾笙臉色微變,突然語重心長:
“那你也該知道,不老林的血肉秘法在結束后,會遭受反噬,而當年留下的那些東西,只是殘次品,反噬更大…你縱使是頂級神通,但也很可能留下無法挽回的創傷。甚至,斷送你未來的修行路。”
秦關想了想,忽然說:
“我知道。但…涼國不能輸,起碼,不能輸在我手里。”
不!能!輸!在!我!手!里!
秦關的語氣很平常,但禾笙從這幾個字里,聽出了對方的決心。
說著,這位武道神通沒有半點猶豫,邁步朝樓梯走去。
禾笙慌張起來,她站起身,擋在對方身前,搖頭說:“我不會允許你上去。”
秦關目光一閃:“你…攔不住。”
說著,他一拳打出。
“所以,你覺得齊平更厲害?”校舍內,那名女學子失望不已:
“陳師兄可是神通境界,而且還那么好看…齊師弟雖然也很優秀,但只是洗髓。”
吳清妍無奈地說:“他…”
就在這時候,一聲低沉的轟鳴打斷了周遭的爭吵。
學子們愕然望去,只見故紙樓方向,大門震顫,一股白色的氣浪席卷出來,巨響中,禾笙的身影如炮彈,被轟飛了出來。
只是身周,還籠罩著一個金色的光球。
“冬!!”
禾笙撞在一堵墻上,光球破碎,她被震得七葷八素,卻并沒有受傷。
“怎么回事?”大風卷過雪萍,席簾手持折扇,踏風而來,驚愕不已。
“敵襲?道院的人殺來了?”灰色的,肥胖的貓頭鷹振翅,從五先生的小樓窗子里飛出來,咋咋呼呼,警惕地四下望去。
禾笙從地上爬起來,捂著肚子,臉色發白,說道:“故紙樓…三樓…秦關闖進去了,快攔住他…”
兩人臉色大變,同時朝故紙樓飛去,學子們一片混亂,從四面八方跑了過來,不明所以。
就在這時候,一聲貓叫聲從山下傳來。
禾笙望去,就看到一個風塵仆仆,胖乎乎,穿著寬大的儒袍的身影踩著山道,氣喘吁吁走了上來。
肩上趴著貓鎮守。
“二先生!您回來了!”有學子驚喜道。
書院兩位神隱之一,約莫兩個月前,與大先生一同離開的二先生,趕在此刻返回。
原來,貓鎮守是接人去了。
溫小紅點了點頭,他的神情有些疲倦,似乎是日夜兼程趕回來的,這時候來不及打招呼,目光已投向故紙樓。
有些愣神,似乎沒搞懂狀況,但他反應也是極快,沒等禾笙解釋,便上前一步,一把拉起禾笙,右手于身前一抹。
“無”字神符呈現。
二人與故紙樓之間的距離被“抹除”,瞬間抵達三樓。
故紙樓有三層,但以往,齊平只進入過前兩層,三層只有一個房間,一圈書架,其上擺放著幾樣物品。
此刻,席簾與貓頭鷹模樣的四先生都已抵達,兩人臉色都無比難看。
只見,三層一座書架前,秦關盤膝打坐,身上血光隱現,耳朵、鼻孔、眼睛里流淌下一行行血跡。
渾身的肌肉不斷蠕動,好似有小耗子在皮膚下游動,極為詭異。
他的氣息也在暴漲。
頭頂,是一份份泛黃的手稿,一動未動,手邊,是一只打開的盒子,里面原本有三粒紅色丹丸,此刻只剩下兩枚。
“來晚了!”席簾臉色無比難看,罵道:“這個武瘋子,為了贏連自己命都不要了?!”
貓頭鷹也急得直扇翅膀,他們的修為并不比秦關強大,已是束手無策。
“還有得救。”
忽然,溫小紅疲倦的聲音響起,他與禾笙的身影憑空出現,身寬體胖,氣質溫和的二先生走上前,胖乎乎,有些笨拙的右手按在秦關額頭。
一枚枚金色的神符自空氣析出,很快的,將血光壓制下去,秦關身體漸漸恢復如常,整個人“砰”的一聲,昏倒在地板上。
道院。
一場“慶功宴”吃的大家心情沉悶,齊平對明日的第三場也是一籌莫展。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比如他就可以利用“回檔”能力,“提前”觀看戰斗。
但他又無法跟人解釋,自己如何預判麒麟的動作。
就像是第一場時,他不可能回檔,提醒花然,而且…即便提醒,也沒啥用。
“齊師弟,莫要發愁,我們對麒麟只是不了解,但秦關并不弱,明日也未必會輸。”陳伏容勸道。
齊平想了想,無奈道:“只能如此,我送你回書院吧。”
陳伏容內傷太重,暫時沒法御劍,齊平覺得,是時候表演自己的車技了。
他掏出了紅色的梭子。
陳伏容露出笑容:“那就有勞師弟了。”
齊平一臉憨厚,死死抓住后者的衣袖:“不麻煩,不麻煩。”
說著,祭出梭子,一抹紅光拔地而起,在天空中一會畫出N,一會畫出B…當兩人墜落書院雪萍,砸出一蓬雪浪來。
齊平興奮的臉龐發紅:“陳師兄,感覺如何?”
陳伏容蹲在雪地上:“嘔…”
“…”齊平沉默了下,心說這一幕為何如此熟悉,這時候,他突然扭頭,望向前方騷亂的人群,愣了下:“好像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