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車?
車內幾人愣了下,好奇道:“你也是去看比武的?”
瑤光微笑頷首。
畢竟是熟絡的關系,雖然齊姝總覺得這女人對大哥“不懷好意”,但還是同意了。
瑤光笑瞇瞇上了馬車,好奇道:“齊大人沒一起去?”
齊姝搖搖頭:“大哥提早去衙門了。”
說話的時候,她盯著這個蒙著面紗的女人,想起梅宴結束那天,對方得知妖族輸了后異常的神情,試探道:
“今日兩族比武,瑤光姐姐覺得誰會贏?”
捏著只糕點在吃的云青兒大大咧咧道:
“肯定是咱們啊,聽說今日出戰的是道院的天驕,一拳一個妖怪。”
麥色肌膚,很有些江湖氣息的向小園用力點頭:
“大涼必勝!妖怪什么的最可惡了,姐姐說是不是?”
“…”瑤光面紗下笑容僵硬了下,點頭:“是呢,最可惡了。”
然后扭頭不說話了。
這幾個丫頭真討厭。
比武地點安排在桃川河畔,青樓聚集場所往西一點的位置。
眾人有了問道大會的經驗,來的很早,但當前往的路上,還是能明顯察覺到人流密集。
大冬天的,京都人本就閑極無聊,最重要的是,此番因在桃川河,并非內城,故而不少外城民眾都有機會觀看。
“人太多的話,視野不會好吧。”云青兒嘀咕著。
一語成讖,雖然提早抵達了,但當眾人抵達河畔,還是給烏泱泱的人頭嚇了一大跳。
今日陽光很好,此刻燦爛的陽光潑灑下來,岸邊民眾蜂擁而來。
人群中甚至又不少推著小車的小攤販,這時候兜售起吃食熱茶來。
民眾們攜家帶口,都來觀看這場大熱鬧,緊張自然是有的,但因為梅宴上的事,京都民眾普遍抱有強烈的信心。
“妖族?真那么厲害當初咋給打跑了?還能敗給齊公子?”類似的論調仍屬主流。
這還要歸功于幾日報紙上宣傳作用。
齊平深知主場優勢的重要,妖族使團對涼國國力的評估是多方面的,百姓的情緒當然也是一個。
故而,經過幾日的宣傳,百姓們頗有種自信心爆棚。
不過這種稍顯雜亂的景象,主要還是在外圍,越往里,便越嚴肅起來。
等一行人走近了,只望見刀槍如林的禁軍,將人群抵擋在外。
貼著河岸,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半圓的空地。
外頭是前來觀戰的京都民眾,里頭是朝廷達官顯貴。
比武與道戰不同,一場下來,也不會持續太久,加之沒有提前準備,只簡單搭建了些涼棚。
眾人拿著齊平給的“憑票”,一路暢通無阻,進入內圍,就望見岸邊偌大空地上,地面驀然塌陷,低了下去,形成了一個略帶些坡度的盆地。
而塌陷的地面中心,又升起一座高臺。
這是道門修士鑄造而成,搬運土石而來,堆積以為擂臺,超越凡俗的手段。
擂臺頂部,懸著一只碗狀法器,倒扣在天上,垂下淡淡的神光,籠罩周遭。
極為神異。
有參與過問道大會第二場的人,登時認出,這乃是道門法器,可以將擂臺上的余波擋下。
不向外擴散。
擂臺周遭,略帶坡度的地面形成高差,擺放坐席,便是看臺。
雖不完全,但多少有點類似競技場了。
這時候,看臺涼棚下,已經坐了不少人,一眼望去,一溜的緋紅官袍,仿佛一條火線。
“呼,好冷。”安平郡主從馬車跳下來,給迎面的冷風吹著,衣裳領口的白色絨毛擺動,襯托的巴掌大的臉龐紅撲撲的。
長公主永寧掀開車簾,不禁瞇了瞇眼,冬日的桃川河已經凍結成冰,上頭還覆蓋著皚皚白雪。
陽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
寒風凜冽,周遭刀槍如林,相比于外圍盲目自信的民眾們,朝廷官員們都知曉輕重,每個人臉上都緊繃著。
長公主望向皇家的位置,只見皇帝正站在群臣中央,身上的龍袍極為耀眼,此刻,正與景王等人低聲交談。
她扭頭,又掃過岸邊人群,就看到書院、道院隊伍,已經抵達。
大先生與二先生未歸,帶隊的是暫理書院事務的禾笙,她身旁的椅子上,還站著一只灰色的貓頭鷹,正鬼祟地望著道門修士。
道院在擂臺左側。
仍是滿頭銀發,氣質縹緲的典藏長老帶隊。
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短打扮,穿著草鞋的少女,凌亂的頭發垂下一縷,遮住右眼,這會抱著肩膀,冷笑地盯著對面的妖族使團。
“殿下,這邊去坐吧。”貼身女官走過來。
永寧“恩”了一聲,收回目光,問道:“鎮撫司的人呢?”
貼身女官眨眨眼,說道:“齊大人許是在巡防,一會應該會過來…咦,來了。”
“好多人。”
當齊平結束巡防,帶著幾名錦衣好不容易擠進涼棚區后,忍不住咋舌。
額頭上愣是弄出一腦門子汗。
“早知道就從禁軍那邊過來了,大冬天的也都不嫌冷。”大嗓門校尉吐槽。
洪嬌嬌扯了下領口,頓時有裊裊的白氣從衣服里頭冒出來:“人這么多,呼,熱死了。”
“行了,帶你們過來看比武還不知足。”齊平笑了笑。
正常來講,錦衣校尉們這時候都該在人群中巡邏,只有千戶才能抽身出來,齊平特意找人換班,帶幾人過來觀戰。
“來了?”這時候,前方涼棚里,杜元春也看到了他,抬手指了指身旁預留的空位。
旁邊,其余幾名千戶也在座,看到這一幕,心中復雜。
要知道,在官場中,排位、座次代表著很多事,能坐在杜元春身旁,意味不言自明。
不止如此,前幾日梅宴上,杜元春帶齊平參加,同樣是一次信號。
洪廬、李桐、莫小窮等人對視,都意識到,司首這是在將齊平當做接班人培養了。
嫉妒是沒有的,單是齊平這一年來立下的功勞,做下的事跡,就足以令他們心服口服。
只是每當回想起齊平去年剛進衙門的光景,幾人都還是難掩唏噓。
尤其是洪廬,當初他還故意刁難過這個新人,誰能想到,一年時間而已,這個西北來的小捕快,就已經超過他們了。
“嘿嘿,老洪,你以前還盯著他,怕女兒被拱走了,現在呢?后悔不?”莫小窮低聲說。
濃眉大眼的洪千戶臉頓時黑了,沒吭聲,只是眼神中同樣復雜。
這個如彗星般崛起的年輕人,他洪家,還高攀的起嗎?
“呼,好大的陣仗,我上次就沒看到東方師兄與衛無忌的比武,這次算補上了。”
齊平掀開袍子,在涼棚下坐了,望著前方擂臺,感慨道。
陽光下,遠處的桃川河一片銀白,沒有江風,只有冷意。
杜元春道:“那你等下可要‘仔細’看了,如此正大光明觀摩頂級神通術法的機會可不多。”
呃,為啥感覺你這話意有所指…齊平突然有點心虛,眼神閃爍了下,轉移話題道:
“等下就要開打了吧,白虎金剛…唔,我記得妖族白虎部的天賦神通是‘罡風’吧,頂級神通的話,罡風攻守皆極為強悍,全力防御甚至能擋神隱一擊而不死,唯一的缺陷是巔峰持續時間短,重爆發,只要拖延時間,會很快衰弱…
最好的方法就是拖延,花然師姐乃土行修士,厚土生息,勁力不絕,同樣是擅長防御的神通,莫不是要拼消耗戰?”
他一口氣說了一堆,聽得幾名千戶一愣一愣的。
身后的裴少卿等人也詫異不已,沒想到齊平為了觀戰,還提前做了功課。
然而只有杜元春知道,齊平并非事先準備,而是那一個月“惡補”的結果。
成效顯著。
杜元春笑了笑,說道:
“禾笙說你進步神速,看來所言不假,沒錯,面對白虎一族,最好的方法就是拖,拖到對方力竭,但有一點你說錯了,花然雖是土行修士,卻不是防守的性格,呵,這與她的出身也有關系。”
齊平好奇道:“您能給我說說她嗎?”
杜元春頷首,望向道院方向,那一副土匪坐姿,面帶冷笑的少女,有些感慨地說:
“你看她很小對吧,但實際上,年紀比你還大,只是因為修行功法緣故,顯得年紀小,實際上,已經三十多歲了。”
嘶…這真沒看出來…齊平咋舌,不過又想想魚璇機,年紀應該也不小了,但看著還是二十七八的樣子,倒也正常。
“三十多年前出生的?”齊平對這個數字有些敏感。
杜元春看了他一眼,點頭:
“沒錯,就是西北戰役結束前后,她與你一般,都是豫州生人,只是…幾歲的時候,家里的村莊被蠻族士兵屠殺了,那時候,西北戰役已經到了尾聲,蠻族撤兵…
呵,最開始蠻族是準備攻占下來西北地域的,所以殺戮還不是太多,畢竟蠻族人口少,占下來地方,也需要人口耕種,需要人從事商貿,等到了兵敗時,哪里還顧忌這個。
一隊蠻兵沖進了花家村,整個村子數十口人幾無幸免,只有她,被父母藏了起來,幸免于難,被一路追殺蠻族的道門大修士水月真人所救。
水月真人本想將其送人收養,但意外發現,她竟已開竅,修行資質極高。故而便將其帶回了道院收養…”
齊平愣了下,沒想到那個看著有些痞氣的“師姐”,竟有這般悲慘的身世。
“水月真人?當年那位道門第一女修?”齊平又注意到這個名字。
道戰前夕,魚璇機曾在與他閑聊時,說起,她的師尊便叫這個名字。
只是后來云游去了,不知所蹤。
杜元春點頭,道:
“水月真人天賦極好,只是性格疏懶,不喜收徒…呵,這和伱師尊倒一脈相承了,加之花然土行天賦最好,屬性相悖,便由其他長老收下教導,其進步神速,乃是當年道門第一天才,只是因幼年目睹屠殺,這里受到了刺激…”
他指了指太陽穴,說:
“經常做噩夢,而每次做夢,都會暴躁失控,她自己刻意封存了那段記憶,卻也導致記憶力極差,經常忘東忘西。”
原來如此…齊平恍然,他此前還奇怪,他自己晉級神通后,記憶力都再度增強。
花然身為頂級神通,怎么還會記性差…原來是記憶被封印了。
杜元春嘆道:
“正因如此,她對蠻族,連帶同為異族的妖族都極為反感,這些年行走在大陸歷練地,專門獵殺蠻族巫師,后來又轉去打殺鷹派妖族…呵,修行界與凡俗是兩套規則,這并不會牽扯到世俗。”
齊平沉默,涼棚下其余錦衣也都沉默下來,他們同樣是第一次聽說這些。
“呵,若非她神魂有問題,實力恐怕還在陳伏容之上。”杜元春惋惜說。
洪嬌嬌有些感傷,身為女子,她總是比其余男錦衣更易共情些。
這時候,望向花然的目光,都帶著些許同情…雖然人家一個指頭就能碾死她。
這時候,擂臺之上,那只形似缽盂的碗突然震動,發出悠揚的鐘聲。
鐘聲席卷四方,霎時間壓下了外圍密密麻麻,京都民眾的嘈雜聲。
人們閉上了嘴巴,無數道目光投向河畔空地上,那光幕中的擂臺。
正北方位,最中央的席位,皇帝正襟危坐,淡淡道:“時辰不早,便開始吧。”
妖族席位,大齡妖女知姬靜平靜道:“好。”
說著,使團中,一名魁梧大漢“騰”的一下,躍上擂臺,整個人穿過光幕后,仿佛放大了些。
并非術法,而是頭頂法器的作用,會將擂臺上畫面放大,好方便觀瞧。
此刻。
當白虎金剛悍然上臺,所有人都看清了首戰中,妖族派出的強者。
魁梧的遠超人類的身高,赤著上身,只穿一條長褲。
那隆起的肌肉,泛著金屬的灰白,充斥著爆發力。
脖頸后,一根根鋼針般的毛發豎起,從頭頂,一溜沿著脊椎到尾椎,更生長出一條虎尾出來。
看臺上尚且鎮定,而遠處的民眾們不禁發出驚訝聲。
三百多年了,百姓們都沒有見過真正的妖族。
此刻看到那人類外表,卻又猛獸特征的白虎部神通,自然吃驚。
“嘁,這是老虎還是刺猬啊,這么多毛睡覺不扎的難受嗎?”看臺上,齊平默默吐槽。
不過說歸說,卻不敢絲毫輕視。
在故紙樓內的筆記、書籍中,他看過太多的,人族天才與白虎妖族對戰的例子。
有當年驅逐妖族戰爭中的,也有這三百多年來,人族修士在歷練地與妖族搏殺修行的記錄。
每一份筆記,都是用血,乃至生命喚來的。
齊平只以為這些筆記是帝國書院修行者可以取閱的,但他不知道的是,他這一個月來看過的很多資料,都不是書院弟子有資格閱讀的。
在他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享受了超乎尋常的“權限”。
與此同時。
道門席位,披著黑色星辰道袍,老學究模樣的典藏長老扭頭望向身側。
土行少女坐在紅木大椅上,一條腿曲起,撐著手肘,閉目休憩,另外一條腿晃悠在空氣里,一雙磨破了的草鞋不染半點塵土。
“小心。”聽到典藏長老的聲音,花然驀然撐開雙眸,掩藏在斜劉海下的眼眶中透出一股子森寒,嘴角夸張地揚起,露出森白的牙齒:
“要小心的是它。”
說著,鼓起腮幫子扭頭“呸”地吐了口唾液。
“吱呀…”
唾液飚射而出,打在一名禁軍的長槍上。
精鐵長槍發出一聲刺耳而絕望的哀鳴,仿佛被子彈射中,瞬間彎曲凹陷進去,留下一個深坑。
禁軍駭然后退,長槍脫手飛出,仰起頭,瞳孔驟縮。
只見一股煙塵拔地而起,土行少女身如炮彈,于萬眾矚目下,劃過一道拋物線,朝擂臺奔去。
身后,塵土飛揚。
擂臺上。
“咚!”一身短打,雙拳緊握,凌亂黑發披灑的道門天驕書如隕石般落地,腳下平鋪的巖石龜裂,蕩開一圈圈土黃色的煙塵。
對面,白虎鋼針般的毛發豎起,兩只豎瞳泛起紅色,如血,自報家門:“妖族白虎部,金剛。”
花然猖狂大笑:“廢什么話,滾!”
話落,.她抬起右臂,右手成掌刀,斜斜一劈。
狂猛的真元自其雙腿灌入大地,剎那間,整座擂臺震動起來,地板上,凌亂的石子開始如地震般滾動。
低沉的轟響傳遞入每個人耳膜,仿佛,地龍出巡。
“小心!”臺下,一名妖族大使失聲。
白虎金剛瞳孔驟縮,整個人腰身一擰,如炮彈般朝后方疾退!
“砰!!”
不是一根。
“砰!”
“砰!”
“砰!”
爆炸聲連綿不絕,一根根石柱拔地而起,亂石迸濺,如同重拳,追趕著白虎的身形,沒有半點停息。
眨眼間,整座擂臺上,已升起十幾根柱子,環繞半圈,好似殘破古羅馬宮殿。
看臺上,齊平微微吸氣,旋即,便聽身旁傳出一聲驚呼!
(立個,明天努力多寫點,另外,這段劇情不只是為主角裝逼,更要做下一卷的鋪墊,以及練習一些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