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天倒不是第一次來皇宮了,小家伙挺有經驗的,到了左順門,乖乖遞上自己的腰牌。負責值班的宦官一看居然是這位小祖宗,還望四周瞧了瞧。
滿以為是太師領他來的,張承天嘿嘿一笑,“我爹忙,就我自己過來的,煩勞各位公公了。”
小家伙客客氣氣的,可把幾個宦官稀罕壞了。
“快跟奴婢們過來吧!小祖宗,你怎么想起進宮玩啊?”
張承天也笑道:“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瞧瞧陛下,看看他干什么呢!”
老太監忙道:“咱們皇爺啊,這些日子在種稻谷,聽說是黔國公送過來的種子,皇后娘娘說了句好吃,咱皇爺就打算在宮里種,也省得麻煩黔國公,勞民傷財的…說實話啊,天下間的夫妻,能做到這一步的都不多,皇爺可真是好丈夫啊!”
張承天都一一記下,原來說馬皇后說的,外面還有人傳說糧食還要往上漲價,陛下都吃不起了,只能在宮里自己種糧食。
小小的張承天又明白了一件事,什么叫做歪曲造謠…
等他蹦蹦跳跳來到皇宮,還真看到朱元章扛著鋤頭回來。
一見張承天,老朱就笑了。
雖說這小子有時候挺氣人的,但是胖胖呼呼的,正好長在了朱元章的審美點上,老朱過來,把他抱起來,還掂了掂。
“真是一身肉啊!估計你爹都抱不動你!”
張承天哼道:“他才不舍得抱我呢!陛下,你不知道,我爹偏心厲害,我在家里太受氣了,有時候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我親爹了。”
老朱無奈苦笑,你再這么說話,咱都懷疑你是不是了…不過一樹之果,有酸有甜,老朱倒是不懷疑什么,畢竟他家里還有個混小子朱棣呢!
大哥別笑話二哥。
朱元章抱著張承天,到了宮里,讓小家伙坐下,隨即給他上了點心。還是那句話,宮里的東西,也就看著還行,其實味道也不怎么樣。
張承天略嘗了一口,就放下了。
隨后他低著頭,從懷里掏出一堆寶鈔,然后送到了朱元章面前。
“給!”
老朱愣了一下,“不至于,你吃口點心,咱還能要錢啊?”
張承天笑嘻嘻道:“是有人給我的,我想不出來給誰,就送來給陛下了。”
朱元章眉頭微皺,“誰給你的?”
“梅殷!你的女婿!”也不知道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竟然還知道拱火。
老朱一聽就炸了,“咱是說過,要結個兒女親家!可到底沒有過門成親!誰給他們的膽子,居然以皇親國戚自居!囂張跋扈,為所欲為!還沒成親,就敢這樣,等他們成了親,那還不上天?簡直可惡!這么下去,這門親事,只怕要黃啊!”
一句話,引來了老朱一頓臭罵。
張承天只是默默聽著,心說這可不怪我,你們自己找的。
好一會兒,老朱罵夠了,這才道:“他給你這么多錢干什么?是要賄賂你,還是怎么回事?”
張承天道:“是他帶著人去一家報社鬧事,遇上了我,我就問了幾句,然后梅殷給錢,想讓我別說。可我琢磨著,天下這么多事,都該讓陛下知道。他要是真心把陛下當成岳父,就該來跟陛下坦白。結果我說了,他也不聽,就要往外面跑,結果被御史馬君則給帶走了。”
“讓御史帶走了?”
“嗯,他帶著好幾十人,跑去要砸報社,御史肯定不能不管啊!”
“還帶著好幾十人?”朱元章聲音越發高了。
“是啊,黑壓壓的,我聽說不是不許豢養打手嗎?我們王府就二十個護衛,還都是正兒八經的將士,他那五六十個人,張牙舞爪的,還罵人呢!”
張承天這小胖子,坐在椅子上,晃著兩只小胖腿,揚起小臉,“陛下,是不是當了駙馬,就能為所欲為了?要真是這樣,您有公主沒?嫁給我一個好不好?”
“不好!”
朱元章簡直氣炸肺了。
他稍微提煉一下張承天的話,梅殷仗著駙馬身份,橫行無忌,跑去報社撒野,又拿錢賄賂。最最重要,他居然逾越規矩,弄了好幾十個幫閑打手。
這是駙馬嗎?
簡直就是個潑皮無賴,水滸傳里,為禍東京的高衙內!
這個混賬,咱要是不狠狠嚴懲,以后其他的駙馬都跟著有樣學樣,那成什么事了?
“承天,你要知道,皇親國戚要以身作則,尤其是你,太師可不會放縱你的。所以你別想著干壞事。不過你要是愿意當個表率,好好做駙馬,咱有那么多丫頭,你愿意選,倒是可以商量!”
張承天翻了翻眼皮,算了吧,不能為非作歹,誰還當駙馬啊!
沒意思!
“陛下,你是不是要找梅殷算賬?”
老朱收斂笑容,冷哼道:“不只是梅殷,還有他爹梅繼祖,全都跑不了!”
張承天想了想,又問道:“那我給你陛下的錢,算不算證據?”
老朱下意識點頭,“算,當然算!你能想到咱,可是立了大功啊!”
張承天笑道:“功不功的不要緊兒,陛下不能讓我賠錢吧?”
老朱眉頭一皺,“什么意思?”
張承天無奈低著頭,可憐兮兮道:“陛下,你瞧我都瘦了,家里頭也不給我零花錢,好容易拿到了錢,還要送給陛下,我太可憐了!”
小家伙越想越委屈,竟然就在老朱面前,哭了起來。
這回可把老朱整無語了,彷佛成了搶小孩糖塊的壞叔叔了。
但是眾所周知,朱元章是真沒啥錢,宮里的賬都在馬皇后那里管著,他手里連點像樣的東西也沒有。
張承天拿來的寶鈔可不少,足有一千貫還多,老朱環顧四周,還真沒啥好給他的。
要是換成別的孩子,他賜一身飛魚服,賜個御筆,什么都行。反正御用之物,都價值連城。
但是對不起了,跟張家別玩這套,你的御筆張家可不缺,還是拿點有誠意的,不然會落下笑柄的。
朱元章還真被難住了,怎么這么麻煩啊?
老朱四處翻了翻,旁邊有個箱子,老朱展開之后,找到了幾個金元寶,另外他還發現了幾枚金印,其中就有拱衛司的。
前些年拱衛司被一拆為二,負責軍情的成為軍情司,歸郭英統領,負責對內的,就是錦衣衛。
前面朱標拿下了毛驤,錦衣衛現在已經癱瘓了,不復從前。
朱元章掂了掂金印,突然道:“承天,咱把這個熔了,給你做個頂大的元寶,你看好不好?”
張承天邁著小短腿,湊了過來,往里面瞧了瞧,還有一些大印,有金的,也有玉的,熔成元寶,倒也不錯。
但是那樣的話,實在是太沉了,也不好花。
張承天伸手把拱衛司的大印拿了過來,在手里掂了掂,還挺沉的。
“陛下,這個是干什么的?”
老朱笑道:“你瞧見沒有,這叫拱衛司印,就是打聽情報的,直接歸咱管轄。對了,你出生的時候,還有個拱衛司百戶銜呢!”
張承天終于想起來了,可小家伙隨即又扁扁嘴,“都說是百戶,可我一點俸祿也沒有領到過,都在我娘那呢!”
朱元章沒說什么,咱的錢還都在妹子那,咱有什么辦法!
張承天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陛下,你把這個金印給我,讓我管拱衛司好不好?”
朱元章忍不住大笑,“承天,你才幾歲啊!拱衛司可是要探查情報,監察百官,你知道什么?”
一說這話,張承天可不愛聽了,“什么叫我知道什么?我知道的事情多了!”
老朱隨意笑道:“那你說一件,讓咱聽聽。”
張承天想了想,“我知道常茂其實喜歡一個女學生,他想跟那個中學生成親,但是他娘不答應,非要跟馮家結親,還說什么門當戶對,以后都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
老朱一怔,這事他還真不知道。
“你,你聽誰說的?”
“常家的車夫說的…挨著常家不遠,有一家面館,是鎮江人開的,給的面多,滋味足,我去吃過好幾次。老板娘人可好了,陛下,要不我也請你吃!”
朱元章啞然失笑,他倒是喜歡吃面,但是讓小孩子請,就有點沒必要了。
“張承天,你說一個車夫講的,能信嗎?”
張承天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為什么不信啊!民間傳說您懼怕皇后,是當初皇后娘娘給你拿餅子吃,把肉都燙壞了…他們還說,我爹是為了害怕罰俸祿,才娶的我娘。”
老朱一怔,這事情似乎也不是編的!
老朱凝重起來,他把張承天拉過來,“你跟咱說,要是讓你當拱衛司指揮使,你能干什么?”
張承天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啊,要看陛下想知道什么了。”
朱元章眉頭微皺,自從讓太子監國之后,老朱挺無奈的,小事都是朱標在管,大事呢,人家商量好了,只是最后決策,來找老朱。
錦衣衛又廢了。
朱元章不好直接恢復,萬一讓人誤會父子不和,那就不好了。
所以說他沒法隨便安插人員。
可話說回來,要是讓張承天去干這事,哪怕朱標,也挑不出毛病。
“那從今往后,你每天來宮里一趟,跟咱說說話,行不?”
“不行!”張承天很干脆道:“我還要上學呢!馬上就要上中學了…我大哥這年紀,已經在濟民學堂了。我們倆差了三年功課,而且我要考不上,他會打我屁股的。”
老朱無奈苦笑,“那這樣吧,咱不耽誤你上課,趕上休息,你來宮里一趟,咱就把這顆大印給你!”
張承天想了好半天,突然道:“陛下,那這樣行不,我那個百戶俸祿,我娘領著。我當指揮使,多出來的俸祿,你要單獨給我,要是沒錢,我可不干活!”
朱元章哈哈大笑,“好說,咱讓宗正寺那邊給你發錢,都給你放在應天銀行的賬戶里,你自己說了算。想買什么,就買什么!你看怎么樣?”
張承天認真想了想,如果不出意外,自己大約是能實現烤鴨自由了。
“成交!”他說著,還單膝點地,給老朱行了個大禮,“臣告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