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希孟道:“陛下,臣可以來教書,但是請陛下務必不要進入武學,僅僅擔任名譽山長即可!”
“咱是大明皇帝!沒有不能當的!”朱元章氣吼吼道。
“大明皇帝自然沒有限制,但是學員的父親就要受到限制。臣以為陛下還是不要干擾正常教學才是。”
張希孟毫不相讓,而且還振振有詞。
朱元章很顯然不甘心,咱作為洪武皇帝,權力是無限的,你們要是胡亂教導咱的孩子怎么辦,咱必須盯著!
可張希孟卻有另外的看法,這個所謂學堂,真不是什么高大上的地方,別看是培養皇子的,但是從這個學堂畢業出來,最多最多,也就是個試百戶。
這是張希孟的底限。
這也是他對所有學堂的底限,不管標榜多高的學堂,濟民書院,復旦學堂,全都一樣…你裝了一肚子風雷,也給我乖乖去地方當書吏,寫公文,跑鄉村。
不用個十年八年,把冷板凳坐熱,我就不提拔你。
換成武將,不管多大的天才,你也從試百戶,總旗做起,先了解士兵的基本訓練,吃喝拉撒,把這些基礎學會了,然后再談別的。
張希孟不否認有天才,但是他弄得這一套教育方式,更多的卻是預防飯桶。
換句話說,這個武學,教的也就是最基本的內務隊列,讀書識字…幾個皇子進去,學了幾年下來,也就能當個基層軍人,絕對成不了人才,當不成獨當一面的大將。
什么征西大將軍,那更是做夢呢!
你想想,這么一所學堂,朱元章當山長,張希孟跑去教書,這是干什么啊?
其實張希孟沒有直說,你姓朱的就別做夢了,你家那幾個娃,不是什么天才,也別期望太高,先學著做個老實巴交的合格武人就是了,別琢磨著一步登天的事情。
朱元章顯得有些遲鈍,還真沒跟上張希孟的思路。倒是馬皇后,還真比老朱敏銳,她酌量道:“陛下,前些時候,精挑細選翰林官教導皇子,在他們身邊安排宦官…結果如何,陛下也都看見了。現在把他們送入武學,就安排普通人來教導,也別有什么特殊。要的不是他們如何如何上天入地,只要能學著當個忠臣孝子就好。若是陛下一定要插手,又把張先生叫來,那就失去了這事情的本意,反而不美。”
朱元章眉頭挑動,思忖再三,沉聲道:“既然如此,那,那就讓耿炳文負責教導吧!等,等他們學成之后,咱,咱再想辦法。”
說實話,朱元章有點意興闌珊,他是苦出身,對待幾個孩子,還真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給他們。
對待太子如此,對待其他孩子雖然差了一點,但大概也是一個思路。
耿炳文在淮西諸將當中,非常不顯眼。
像徐達,常遇春這些人,全都是以勇勐善戰著稱,到了戰場上,屬于殺神附體,橫沖直撞。
可耿炳文不一樣,他這些年最大的功勞,就是朱元章領兵討伐陳友諒,決戰中原之時,他在后方戒備,主要對付張士誠。
你說這不算功勞,肯定不能夠!
甚至徐達在私下里都說,耿炳文治軍嚴謹,一絲不茍。他練出來的兵,當為大明諸將第一。
很顯然,老朱也放低了對皇子們的要求,僅僅先讓他們當個好兵罷了。
不過朱元章思量再三,還是決定把一個義子派到了武學,這人就是指揮同知平安,也就是這一次朱棣撞去的軍營的頂頭上司。
朱元章還特別把義子叫到了宮里,跟他說了好一會兒話,這才派他過去,看顧皇子。
看到這個組合配置,張希孟一陣恍忽,他甚至覺得靖難之役要提前開打了。
要不要把李景隆也派來,那就完美了。
還真別說,很快老朱就彌補了這個遺憾,李景隆竟然通過了選拔,被塞到了武學,跟朱棣成了同窗。
李文忠因為他爹李貞的關心,成親很早,李景隆雖然比朱棣低一輩,但卻比朱棣還要大幾個月。
這小子隨他爹,長得驢高馬大,人模狗樣的。
對待師長,還彬彬有禮,說話一套一套的,頗受長輩喜歡,屬于別人家的孩子那種。
事情的發展,正在超出張希孟的控制,他覺得這么下去,很有可能不會爆發靖難之役,或者直接點,這幫人都會倒戈卸甲,以禮來降。
然后是應天歡迎你,國安民樂,豈不美哉!
對于這個結果,張希孟也沒啥好主意,他反對老朱插手,朱元章就選了幾個平庸的人,來管理武學,又從勛貴家中,挑了個老實巴交的李景隆來伴讀,張希孟還能說出什么來?
要不然把你家的孩子送進來?
咱們再把徐達和常遇春的公子也安排過來?
來一個群英薈萃?
張希孟干脆搖頭了,或許這就是天生的緣分,他也沒有辦法。
愛咋咋地,有自己在,還真能翻了天不成?
張希孟沒有料到,有些人或許天生就是惹事的。朱棣這混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弄到了一方假的征西大將軍印。
然后就又出事了,這貨竟然在學堂里,公然發告身,委任官吏了。
作為朱棣的好玩伴,雖然張庶寧還沒有到入學的年紀,朱棣提前給他發了個軍師祭酒的官職。
字寫得歪歪扭扭不說,紙也是皺皺巴巴,倒是上面的大印,通紅通紅的。
“四,四殿下殺了叔叔家的雞,用雞血按的。”張庶寧低聲說道,滿臉嫌棄。
張希孟卻也無可奈何,心說你嫌棄啊,別人還求之不得呢!
事情還真讓張希孟猜對了。
朱棣這混小子,竟然靠著濫發告身,拉攏了一批手下。
里面有指揮使,指揮同知,還有千戶,百戶,呼啦啦地湊了好幾十人。
一群十來歲的孩子湊在一起,還能干什么?
尤其是這種尚武的地方…此前朱院長也辦過武學,但那都是針對軍中孤兒,還有些將門子弟,而且也不是連續的。
像這種皇子大舉參加的,還是第一次。
別的且不說,伙食是相當不錯的。
有魚有肉,小家伙們吃飽喝足,一個個精力爆棚。
朱棣有兩大絕學,除了濫用大印,籠絡人心之外,他還會講故事,哪怕說話一套一套的李景隆也比不過他。
很快朱棣就籠絡住了一大堆的文武群臣,讓他們老實聽從自己的調遣,唯命是從了屬于是。
朱棣這么干,當然不是光顧著好玩。
他要報復,結結實實報復老二和老三。
你們在宮里,弄了一堆人,靠著人多勢眾來欺負我。
現在出來了,我也籠絡一群人,我就要打回去!
雖然單挑我也不怕你們,但是人多勢眾,仗勢欺人,那感覺是真好!
不出意外,就在武學成立不到半個月,一場大規模的內戰爆發了。
朱棣籠絡了五十多人,分成了六個小隊,有人主動吸引敵人,有人擔任主攻,有人圍追堵截,有人負責支開老師…咱也不知道跟誰學的,朱棣還真安排得妥妥當當,滴水不漏。
朱樉和朱棡卻也不是孤家寡人,他們倆都是皇子,腰里有錢,經常買些零食,卻也籠絡了十幾個人,平時呼啦啦的,還挺威風。
可是這一群干飯人站腳助威還行,指望他們沖鋒陷陣,那是想也不要想。
朱棣領著好幾倍的人殺出來,這些小子撒腿就跑。
朱樉和朱棡見勢不妙,也想逃跑。
哪知道朱棣一個縱身,直接撲了過來。
“還想跑啊!做夢去吧!給我打!”
這兩位算是倒了霉,被朱棣一伙圍著打。
“朱老四,你,你無恥,你偷襲!以多勝寡,這不公平!”
“呸!”朱棣冷笑道:“你們欺負我的時候,怎么不說了?那時候你們不是說嘛,有本事也讓我找人啊!現在我找來了,如你所愿,給我狠狠打!”
這一場大規模的戰斗,一直持續了一刻鐘,直到耿炳文甩開了幾個小崽子,趕了過來,這才算制止了戰斗,其他人一哄而散。
只余下朱老四一個,還有鼻青臉腫的老二和老三。
“你怎么不跑?”耿炳文憤怒問道。
“跑什么?人是我打的,一人做事一人當,想怎么罰就怎么罰吧!不過有一點,二哥三哥,要是我挨打了,下一次,我加十倍,算到你們頭上!”
朱棣咬牙切齒,簡直就像個小惡魔。
朱樉和朱棡都傻了,他們氣鼓鼓的,想要靠著老師報仇,結果朱棣這么一句話,弄得他倆不會了,朱棣這個兔崽子,他是真的干得出來。
萬一他下一次召集更多人,打得更狠該怎么辦?
面對朱老四的威脅,這倆貨慫了。
“只,只要你別欺負我們,過去,過去的事,可以一筆勾銷。”朱棡結結巴巴說著。
朱棣又看向了朱樉,“二哥怎么說?”
朱樉的臉色一變再變,終于無可奈何,“我,我是二哥,不,不會跟你一般見識。”
這一刻的朱棣,萬分得意,征西大將軍打贏了人生中的第一場大戰,必須要慶祝一下!
隨后朱棣就被抓走了,抓走他的罪名可不是欺負兄長,而是偽造公文!
“你給咱聽清楚了,這回打你,可不許找二哥三哥報復,不然咱給你加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