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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轱轆山

  陸行舟僅僅是在通州驛站停留了一日。

  第二天,便離開了通州。

  前往江州。

  因為通州交給了盛家,基本上是沒有太大問題了。

  而且他恩威并重,已經把盛家壓的死死的。

  盛元韋也已經被陸行舟的算計徹底打服了。

  再沒有絲毫的輕慢心思。

  如今。

  通州差的,也就是那些被清理掉的官員了。

  而負責這些事情的,便是吏部的那些人。

  吏部府衙。

  如今已經是出了正月。

  天氣開始慢慢變暖。

  風不像以前那么冷冽,而堆積的殘雪,也是出現了一絲絲的融化跡象。

  偶爾中午陽光最熱烈的時候,地上還會出現一些冰雪融化的水漬。

  這種天氣。

  大部分地方都已經取消了炭火盆。

  但是吏部府衙里卻還燃燒著。

  因為這吏部的官員,幾乎全部都是文官。

  沒有刑部,兵部官員那種身強體壯。

  對嚴寒也沒有多少的抵抗能力。

  炭火盆里的火光,微微閃耀。

  吏部尚書,還有兩位侍郎,每個人面前都是擺著茶,整在看著面前的一封信,愁眉苦臉。

  這位吏部尚書,是個中年男子。

  瘦瘦高高的。

  臉上有幾個年輕時候留下的痘印,不過已經很淡了。

  一雙眼睛里泛著些許血絲。

  顯得異常疲憊。

  這位是新上任的吏部尚書。

  剛上任,就被安排了幾個比較大的事情。

  清理原本吏部尚書留下的舊人,尤其是那些支持三皇子的舊人。

  一個個的清理過去。

  還得安排新的人手。

  這一番操作下來,他幾乎整個正月都沒有睡好。

  頭發都掉了一圈。

  有好幾日,連家都沒有回去。

  但是他卻很興奮。

  因為他做到了這個位置。

  六部尚書。

  這可是大魏朝基本上最頂級的官了。

  再往上,那便是國公侯爵王爺之類的,基本上都是皇族,或者給大魏朝立下汗馬功勞的人物。

  普通人沒機會了。

  他現在,也算是位高權重了。

  但是。

  這種興奮并沒有持續太久。

  當正月過去,他覺的自己終于可以休息一下的時候。

  東廠的番役給他送過來了一封信。

  信上。

  寫的是通州的官員空缺,以及讓他以最快的時間安排新的官員繼任。

  這可不是普通的官員空缺。

  而是一下子,空出來了幾十個。

  幾乎是把整個通州府衙的官,都給殺了。

  這讓這位新的吏部尚書,一下子頭就大了起來。

  “咱們這位督主,下手可真夠狠的。”

  吏部尚書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抱怨道,

  “一下子殺了這么多人,咱們又得熬個把月,才能把這空缺給補上啊。”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有點兒撐不住了。

  “下官覺的,督主殺的好。”

  左侍郎,也是新提拔上來的。

  原本,現在的吏部尚書是左侍郎,而如今的左侍郎,在吏部尚書手下,做一個參錄。

  一并就都提拔了上來。

  這位參錄年輕的時候在通州做過官。

  他看著信上的那些名字,哼道,

  “當年下官在通州做官的時候,就對這些人盤根錯節,互相包庇有過接觸,下官早就想收拾他們,但奈何這群人已經太過于龐大,不好動。”

  “這些年,下官往通州安排了好幾個人,最終都無疾而終,要么被同化,要么束手束腳。”

  “也只有督主這法子,才能一下子把通州的惡疾根除。”

  “只恨下官沒有上去砍一刀。”

  左侍郎說著話,眼睛里閃爍著大快人心的感覺。

  當年他在通州的時候,也是被那些臭蟲給壓的憋屈。

  若不是朝中有些關系,他當年,也很有可能會被壓的喘不過氣來,從此仕途無望。

  對通州那些人,他也是恨極了的。

  “好了好了。”

  吏部尚書自然也是知道通州的情況的,他聽著手底下的心腹這么念叨,苦笑著道,

  “我也不是說這太監殺的不好,就是咱們這工作量,有點大啊,幾十個官,都是把持一府要職的重要官員,想找到合適的人,談何容易啊。”

  “大人,您就知足吧。”

  右侍郎聽到了尚書的話,笑著拱了拱手,道,

  “如果那太監管殺有管埋,咱們才真的要擔心了呢。”

  陸行舟只是除了那些官。

  并沒有插手官員的安排,而是全權交給吏部。

  這意味著什么。

  在場的人都能夠想明白。

  意味著陸行舟不是完全想要滿足一己私欲,把持朝政。

  意味著,他是真的為大魏朝來著想的。

  這才是最重要的。

  吏部尚書聞言,也是點了點頭,那眼睛里閃過了一絲傾佩,他自言自語道,

  “這太監,還真不是一般人物。”

  “有手段有魄力,有胸襟有氣度,咱們這大魏朝滾滾朝堂,還真找不出一個像他這樣的人物,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吏部尚書心里明白。

  陸行舟做了太監。

  就已經將自己的未來,將自己的前路給斷絕了。

  他把大魏朝治理的再好,也不可能名垂千古,不可能封王拜相,不可能被天下人真正的認可。

  最終。

  有朝一日。

  這東廠,也是覆滅的下場,這太監,也好不到哪里去。

  吏部尚書覺的可惜。

  不只是他,其余的幾位尚書,也都覺的可惜。

  “造化弄人,身不由己。”

  吏部尚書搖了搖頭,然后對著兩位侍郎吩咐道,

  “咱們別在這里發牢騷了,趕緊把太監交代的事情給做了,我聽說,這太監正帶著東廠趕往江州呢,那邊,必然又是一番腥風血雨啊。”

  “等他結束,咱們又得填補窟窿。”

  “是!”

  左右侍郎都是紛紛拱手,然后左侍郎起身,將一批官員的考核資料抱到了幾案前,右侍郎則是準備好了筆墨紙硯,開始記錄。

  三人又是忙碌了起來。

  吏部在給通州尋找新的官員的時候。

  陸行舟已經是帶著東廠的隊伍,離開通州幾十里地。

  一路往北行去。

  通州到江州的這條路,通州其實也修過一部分。

  從通州城出來,往北走大概十里地,就是一路平坦,康莊大道。

  這就是通州修的。

  不過,再往后,便是進入了一片山林。

  地勢倒是沒有什么起伏的。

  但樹木繁多。

  叢林里面,偶爾還有野獸出沒,只有一條崎嶇的小路延伸。

  尋常時候走起來也是費勁。

  更何況是被積雪覆蓋了以后。

  一眼望過去。

  漫山遍野的白色,還有樹木的灰色。

  它們像是形成了一片灰白的汪洋,隨著風吹拂,而慢慢搖動。

  陸行舟的馬車,因為太過于沉重的緣故,已經接連兩次,出現了麻煩。

  一次是深陷積雪之中。

  另外一次是打滑,差一點兒翻滾出去。

  為了方便。

  陸行舟索性便是棄了馬車,改為騎馬而行。

  風吹在臉上,白發飛舞。

  他坐在馬背上,竟然還有種輕松寫意的感覺。

  “督主,前面就是轱轆山了。”

  汪亭騎著馬湊到了陸行舟的身旁,微微躬身,低聲道,

  “咱們這么多人一起過去,怕是那群山賊不敢出來,不如…”

  說到這里,汪亭臉上露出了一絲陰險的笑容。

  轱轆山。

  是通州到江州的路上,必經的一座山。

  山中只有一條路。

  彎曲而行。

  又是被茂盛的叢林給遮擋。

  這樣的路,最適合山賊盜匪積聚。

  轱轆山也不例外。

  這里面有一股猖狂已久的惡匪,叫紅鞭子。

  那是讓人聞風喪膽,聽之色變。

  手底下。

  更是有著無數的人命。

  這紅鞭子的大當家,是個女子,綽號就叫紅鞭子。

一手長鞭被她使用的兇殘狠辣。谷捒  殺人無數。

  被鮮血所染紅。

  所以才有了紅辮子這綽號。

  據傳。

  這紅鞭子原本并不是劫匪,而是一個大家閨秀,至于是哪里的大家閨秀,就不得而知。

  她當年跟隨家人經過此地,被這里的劫匪所劫。

  家人被殺。

  只剩她孤身一人,被那股劫匪的大當家強行擄走,做了壓寨夫人。

  這紅鞭子是個狠人。

  做壓寨夫人的那些年,苦練武藝,并暗中拉攏人心。

  后來,竟然直接將那強擄她的大當家給宰了。

  她做了這里的大當家。

  又后來。

  大概十年的時間。

  這紅鞭子帶領著自己招攬的一批劫匪,把轱轆山附近的大大小小劫匪都給打了一個遍。

  全都打服了。

  所有的劫匪,都成了她的手下。

  這才有了這股最大的劫匪。

  紅鞭子。

  陸行舟想要修路,修路的時候,必然是要經過此地的。

  為了不影響修路的進度,陸行舟必須要將這股劫匪,提前解決掉。

  反正都是要去江州的。

  也會路過此地。

  不如,就順手給解決了。

  “好啊。”

  陸行舟聽著汪亭的話,便是已經明白了。

  后者是要引蛇出洞。

  畢竟。

  密諜司雖然眼線廣布天下,但對這深山老林,還有這劫匪,卻是鞭長莫及的。

  要再費時間,讓密諜司的人入深山去探查。

  實在麻煩。

  而且,東廠的人大規模的行動,也會讓對方有所防備。

  萬一跑進大山里面。

  更是找不到了。

  不如來一招引蛇出洞。

  然后再直搗黃龍。

  “咱家這一身官袍穿的也煩了,換換,也未嘗不可。”

  陸行舟笑著說道。

  “那小的立刻去安排。”

  汪亭連連點頭附和,然后便是勒著戰馬韁繩,轉了個彎,走向了后方。

  不久后。

  這東廠的隊伍便是停了下來。

  人們開始尋找合適的地方,安營扎寨。

  不過汪亭特意交代了,在升起篝火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不要引起太大的動靜。

  以免被轱轆山的那些劫匪發現端倪。

  盡量將篝火放小。

  不要起太多的煙霧。

  番役們開始忙碌的時候,汪亭,陳慷,血手佛,還有神劍山莊的三長老,以及玉無極,都是來到了陸行舟的身邊。

  同時,還有四位大內高手。

  這幾位,實力都是頂尖的,無論到了哪里,都不會有危險。

  他們就負責引蛇出洞。

  每個人都換掉了原本的衣服,穿上了便衣。

  看起來就像是尋常的家丁。

  除了玉無極。

  因為陸行舟滿頭白發,實在不適合扮演富家貴公子。

  只能由玉無極這位真正的公子來扮演。

  他一身錦緞華服。

  配合著身上那柄天煞血蟒,還真是有一股子由內而外,說不出來的風流倜儻之感。

  陸行舟,也是穿上了普通的衣服。

  扮演這玉無極的貫家。

  滿頭白發。

  必恭必恭的對著玉無極拱了拱手,道,

  “少爺,請。”

  “哈哈…”

  眾人倒是并沒有因為陸行舟的身份,而有多少局促,畢竟都是江湖人,有著灑脫之性,彼此對視一眼,便是暢快的大笑了起來。

  汪亭,陳慷,還有那兩位大內高手,遲疑了稍許,也是融入了這種氛圍。

  他們一行幾人,分別上了戰馬。

  離開了東廠的隊伍。

  而那兩名大內高手,則是負責駕駛著一輛馬車前行。

  馬車就是陸行舟的那輛馬車。

  雖然沒有東西在上面,卻也依舊是沉重無比。

  行走在雪面上,軋出了深深的車痕。

  就像是里面裝著很多東西一般。

  再加上血手佛,三長老,陳慷,汪亭,四人又是逐漸分散開,護衛在了這馬車的四周。

  更是給人一種錯覺。

  這馬車里,都是好東西。

  甚至是至寶。

  馬車徐徐前行。

  玉無極和陸行舟并排,在最前面。

  玉無極扭頭看了一眼陸行舟,眉宇之中閃過了一絲疑惑。

  突然,他皺著眉頭,道,

  “公公,你知不知道,玉某當年有一位至交好友,也叫陸行舟?他是岳麓書院的才子。麒麟之名,天下無雙。”

  這個問題。

  在玉無極心頭縈繞了很久。

  他始終有所懷疑。

  后來,他甚至還特意派人去調查過一些事情。

  似乎也有人同樣的懷疑過。

  這個陸行舟。

  就是當年岳麓書院的陸行舟。

  但始終沒有人找到證據。

  玉無極也沒有找到證據。

  但是。

  他的感覺,卻總是在提醒他,這個陸行舟,就是那個陸行舟。

  此時。

  難得與陸行舟有近距離接觸的機會。

  他按耐不住心頭的疑惑,終于發問了。

  哪怕是不敬。

  他也想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當年的摯友,是不是還活著。

  “聽說過。”

  陸行舟扭頭看著玉無極,輕輕的以左手的蘭花指,捋過了耳鬢的白發,然后笑了笑。

  沒有繼續接玉無極的話茬兒。

  玉無極見陸行舟這副樣子,張了張口,但到嘴邊兒的話,又是咽了回去。

  陸行舟沒有接話。

  就代表著,陸行舟不想談這個話題。

  玉無極還是知道目前兩人身份的差距的。

  陸行舟是集天下大權于一身的東廠督主。

  他只是東廠的小卒。

  身份上。

  不合適繼續追問。

  他只能嘆了口氣,然后苦笑道,

  “他是我一生唯一的摯友,可惜,命不好。”

  “若是我提前知道會有那些事情,便是拼了這條命,都得護他周全的。”

  希律律!

  說完,玉無極用力的踹了一下戰馬的肚子,然后這跨下的馬匹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速度。

  陸行舟抬起頭,看著那道逐漸遠去的背影,輕輕地笑了笑。

  然后也跟了上去。

  轱轆山。

  大山深處。

  一片白雪覆蓋之下。

  有著一處山寨。

  這山寨并不大,也只有十來間的房屋。

  零零散散的分散在四周。

  在這些房屋的外圍,四個方向,都是有著兩座哨塔。

  說是哨塔,其實就是兩棵比較高的樹。

  樹上有人站著。

  警惕的盯著四周的情況。

  以防止有外人來侵襲。

  這些房屋呈現著環形分布,它們的中間,是三間房屋,聚集在了一起。

  這三間屋子。

  是紅鞭子劫匪的大當家,那女子,紅鞭子的住處。

  屋門敞開著。

  光線透過屋門照耀在了這屋子里面。

  可以看到一個一身紅衣,英姿颯爽的女子,正靠在窗戶前,讀書。

  這女子面容姣好,但臉頰上卻有一道傷疤。

  讓這原本溫婉精致的臉,多了幾分陰森冷冽。

  但她的眼睛,落在書上的時候,卻依舊是充滿了溫柔。

  以及沉穩。

  她便是紅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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