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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忠仆

  新君已經確定。

  但很多事情還沒有確定。

  為了保證長安城的安穩,大魏朝的安穩,實現權力的順利過渡。

  接下來的時間,數日,甚至是數十日。

  褚國公,還有剩下的這五位尚書,都是被留在了皇宮里面。

  不得出宮。

  然后,這幾人開始商議新君繼位的一些事情。

  而最終的商議結果,將要被送去如王那里,當然,也就是陸行舟的手中。

  最終要陸行舟來進行定奪。

  天色已經逐漸的開始變亮了。

  這一場鵝毛大雪也已經停了下來。

  天空的邊緣之處,出現了一絲絲的魚肚白。

  那是烏云散盡。

  陽光將至的跡象。

  那也是天氣初晴的跡象。

  陸行舟從華清池里面走了出來。

  一陣寒風卷著殘雪飛掠而過,打在了他的臉上。

  有種冰冷的感覺。

  他并沒有在意,只是輕輕的捋了一下那隨著風飄揚的白發,然后看向了東方。

  魚肚白之下,是慢慢的正在蔓延出來的霞光。

  他抬起手。

  懸在了半空之中。

  視線望過去,好像是他的手,將這黯淡的天邊撕開了一道口子,然后,將那霞光釋放了出來。

  他臉上露出了笑容。

  是一種真正痛快的笑容。

  連番謀劃。

  數月的精心設計。

  如今,總算是大功告成了。

  “只待解決了一些邊邊角角,這大魏朝,就是咱家說了算了!”

  “生殺予奪,榮華富貴。”

  “咱家金口玉言!”

  陸行舟眼睛里閃爍出了異常璀璨的光。

  似乎將這霞光都遮掩了下去。

  他自言自語,

  “咱家,終于可以,放手做咱家想做的事情。”

  “誰都不能再掣肘,不能再阻攔!”

  他握緊了拳頭。

  稍許后。

  這握緊的拳頭慢慢又松開。

  他臉上的笑容也是逐漸恢復了平靜。

  然后便是又朝著石階之下走去。

  正如剛剛那句話所言。

  雖然大局已定,但他還要解決一些邊邊角角。

  首先是。

  大內。

  他離開了華清池,然后前往都知監。

  也就是目前陳暮所在的地方。

  天還沒有徹底大亮。

  但宮里已經開始逐漸的熱鬧了起來。

  各個監司的太監們,都是已經早早的起來,然后開始一天的忙碌。

  能夠聽到這漫天的風雪之中,偶爾傳來人們的聲音。

  甚至還能看到一些人的影子。

  有人在鏟雪。

  有人在煮飯。

  等等。

  陸行舟穿過這些宮廷里的煙火氣,來到了都知監。

  整個內廷,十二監司,地位最低的一個監司。

  這里比別的地方更加的熱鬧。

  已經有不少人開始忙碌了起來。

  洗洗涮涮的。

  雖然是天寒地凍的,但是這些人都不敢耽擱,忍著冰涼的水,在忙碌著。

  手被凍的通紅。

  臉上卻泛著絲絲的汗水。

  陸行舟沒有驚動這些人,直接來到了都知監的的最深處。

  一片彌漫著濃濃的騷臭味的地方。

  這里是在皇宮的最邊緣。

  這里,是整個皇宮的人們的糞便以及馬桶等等的匯聚之地。

  一片狼藉,污穢。

  雖然也已經被昨夜的大雪給覆蓋。

  但是,卻依舊能夠看到上面的那些斑駁。

  那些令人作嘔的東西。

  一個頭發花白,駝背佝僂的老太監,蹲在屋檐的腳落下,手里拎著馬桶,正在用一個刷子慢慢的刷著。

  他的面色有些悲涼,手上的動作有些快。

  陸行舟聽說。

  陳暮陳公公為了盡快將這些馬桶刷完,為了盡快能夠回到老皇帝身邊保護著。

  這幾日都沒有休息。

  連日連夜的在忙。

  手上已經被磨出了血泡,有些地方甚至血泡已經破裂了,鮮血結成了痂。

  但他似乎沒有查覺。

  沒有痛感。

  甚至也沒有在意這些天寒地凍的雪。

  依舊在迅速的洗洗刷刷。

  不肯停下。

  他的身上,背上,頭發上,也都是積攢了不少的雪。

  有些地方結冰了。

  但他還是沒有停。

  “退下。”

  陸行舟站在了門口,對著身后那名跟隨的小太監吩咐了一聲。

  然后自己走進了這充滿著污穢的庭院里面。

  小太監將院門關閉了。

  陳暮陳公公聽到了陸行舟的腳步聲,也察覺到了后者的出現。

  他抬起了頭,盯著陸行舟。

  但是,手上的動作卻依舊沒有停。

  “陳公公,可以停下來了。”

  陸行舟嘆了口氣,說道,

  “陛下,不在了!”

  嘩啦!

  這句話落下的瞬間,陳暮的眼瞳陡然一凝,整個人都僵硬了下來。

  手里的刷子,還有那馬桶,也都是落在了地上。

  馬桶滾出去好遠。

  里面的污水也灑了滿地。

  “怎么可能?!”

  陳公公不敢相信!

  “昨夜小年,陛下于華清池宴請三公六部。”

  “三皇子趁機謀反,弒君殺父。”

  “最終,如王撥亂反正,力挽狂瀾。”

  “現在,如王正和褚國公以及幾位尚書,商議權力交界事宜呢。”

  陸行舟不想浪費時間。

  以最簡單的話,將事情的脈絡講述清楚。

  “三皇子…如王…”

  陳暮似乎在這時反應了過來。

  他目光恍惚了一下,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但似乎受到的打擊太大,又似乎是因為連續幾日幾夜不眠不休的刷馬桶有些疲憊,所以沒站穩。

  身子一個踉蹌。

  竟然就是滑倒在了地上。

  從屋檐下的臺階上滾了下來,落在了那一堆馬桶里面。

  “不可能!”

  陳暮撐著身子站了起來,他的手在發抖,他的臉龐上,也是有著濃濃的悲涼。

  突然之間,他的視線落在了陸行舟的身上,他瞪著眼睛問道,

  “是你?”

  “多說無益。”

  陸行舟肯定是不會承認的。

  他搖了搖頭,道,

  “咱家這趟過來,是奉如王,也是當今陛下的命令,來去大內的龍行令。”

  “還請陳公公配和。”

  大內,有兩個令牌。

  蛟行令。

  乃外用。

  能夠調遣守軍,邊軍,等等,能夠壓制一州之臣。

  而龍行令。

  則是內用。

  在大內使用。

  能夠調遣所有的大內高手。

  隨時隨地,為己用。

  之前的老皇帝,最后這一步,確實走的昏庸無比。

  他竟然將自己身邊最得力的護衛,手握天行令的陳暮陳公公,趕到了都知監。

  不然的話。

  以三皇子那些人,根本不可能如此輕松的殺了老皇帝的。

  甚至,只要陳暮陳公公走出了華清池,調動了大內高手,所有三皇子所帶的人,哪怕是陸行舟等人,都能夠被全部斬殺。

  但世事弄人。

  老皇帝最后就是那么的昏庸,將自己的最關鍵的護衛,給趕到了這里刷馬桶。

  “一定是你!”

  陳暮并沒有接陸行舟的話茬兒,他瞇著眼睛,右手在微微的顫抖。

  三皇子謀反。

  或許尚且有可能。

  但如王那個廢物東西,能夠撥亂反正?

  力挽狂瀾?

  開玩笑。

  陳暮是親自暗中觀察過所有的皇子的,就是為了掌握最精確的消息,將這些東西給老皇帝,然后判斷出誰最適合做大魏朝的皇帝。

  如王?

  那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根本不可能做出這種力挽狂瀾的事情。

  所以,陳暮斷定,一切就是陸行舟做的。

  “咱家殺了你!”

  “為陛下報仇!”

  陳暮的眼睛已經徹底猩紅了,身上更是有著一種瘋狂的意味彌漫而起。

  他格外的疲憊,悲痛,已經幾乎失去了理智。

  他甚至已經忘記了。

  自己只是先天初期。

  而陸行舟早在半年之前,便已經進入了胎息境界。

  他根本就不是對手。

  這話音落下的瞬間,陳暮手中出現了那一柄黑骨刀,然后整個人化作了一道流光,朝著陸行舟暴掠而來。

  刀鋒上,更是有著森然煞氣彌漫。

  好像天地之間的寒風都是被這柄刀給直接斬裂了。

  “陳公公,何苦呢?”

  陸行舟望著瘋狂而來的陳暮,微微的搖了搖頭,然后又是嘆了口氣。

  待那柄黑骨刀到了面前,然后就要斬在自己的面門上的瞬間,他突然是伸出了手掌。

  雙手合十在了面門之前,然后將這柄黑骨刀夾在了中間。

  強大的勁氣呼嘯翻滾而起。

  砰的一聲!

  這黑骨刀直接便是從中間碎裂了開來。

  緊接著,又是一股子強橫如龍虎的勁氣,硬生生的撞擊在了陳暮的胸口之上,這老太監慘叫一聲,直接倒飛了出去。

  嘩啦啦!

  嘩啦啦!

  陳暮砸碎了那些堆積在一起的馬桶,然后掉進了一片污水里面。

  污水飛濺。

  他整個人又是沿著冰雪滑動了出去,然后重重地撞在了后面地臺階上。

  呼啦!

  就連著青石板所堆砌而成的臺階,也是被他這瘦弱的身子砸的粉碎。

  碎石,磚瓦,還有那些殘雪,都是飛濺了起來。

  一片狼藉。

  而陳暮的身子,則是無力的癱軟在了那一片廢墟里面。

  陸行舟的身影好似鬼魅,出現在了陳暮的身邊。

  不等后者起身,陸行舟的腳已經是踩在了陳暮的胸口之上,輕微用力,讓后者便是掙脫不得。

  他低聲道,

  “陳公公,你給咱家大內龍行令,大內還可存活。”

  “你若不給,咱家為了安全起見,便只能將整個大內都給滅了!”

  “這是你幾十年的心血,你不想讓他們連天日都沒有見過,就全部魂斷幽冥吧?”

  陸行舟的聲音很平淡。

  但是,這話語里面的陰森,殺意,卻異常的明顯。

  他說的是實話。

  大內,全部都是高手。

  如果不能為自己所用,那便是真正的定時炸彈,只能徹底毀滅之。

  他不可能留著這樣一個炸彈在身邊的。

  “你…你好狠!”

  陳暮聽到了陸行舟的話,身子忍不住的顫抖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口殷紅鮮血噴薄了出來。

  那臉上,更是有著無法形容的悲涼。

  他當然不想看著整個大內被陸行舟給毀掉。

  “咱家若是不狠,早就被這世道,被這內廷,被老皇帝…給踩的連渣都不剩了!”

  陸行舟嘆了口氣,道,

  “咱家也是被逼的。”

  “咱家要做咱家想要的事情。”

  “陳公公,您對咱家有過恩情,咱家不想讓你死的太難堪。”

  “拿出來吧。”

  “你下去陪陛下,繼續做你的忠仆!”

  “這天下之事,就交給咱家。”

  “你放心,咱家受過恩師的囑托,也受過杜前輩的囑托,不會讓這大魏朝染塵的。”

  說完,陸行舟彎下了腰,將右手伸到了陳暮的面前。

  他的語氣很真誠。

  也說的是心里話。

  陳暮艱難的扭過了頭,然后看著這個白發飛揚,眼睛里閃爍著光的陸行舟,沉吟了稍許,然后無奈的苦笑了起來。

  “龍行令,在咱家的住處,右面書架第三層第四排,后面的暗格里。”

  事到如今。

  他確實沒有再繼續堅持下去的必要了。

  只有將龍行令交給陸行舟這一條路可以選擇。

  “多謝。”

  陸行舟點了點頭,同時,也是對陳暮施展了讀心術。

  他確定,后者說的是真的。

  然后才是放下了心來。

  “你的袖里刀,還缺三把。”

  “缺的那三把,可以用黑骨刀來做。”

  “黑骨刀的本體,本就是用你的袖里刀熔煉了以后,重新鑄造的。”

  “你可以找能工巧匠,將黑骨刀重新熔煉,再制作成袖里刀。”

  “至于黑骨,則可以熔煉后包覆在六把袖里刀的表面,將會使得袖里刀更加鋒銳,殺傷力也更強,操控起來也更加的順暢。”

  陳暮盯著陸行舟,呢喃著說出了最后的囑托,

  “記著你說的話。”

  “不要讓大魏朝蒙塵。”

  頓了一瞬,陳暮又是突然之間大聲喊道,

  “陛下!”

  “老奴盡忠了!”

  說完這最后一句話,陳暮陳公公沒有給陸行舟繼續說話的機會,直接催動了自身的殘余的那些內力,然后,自毀靜脈。

  一道道的鮮血從陳暮陳公公的身上爆炸開來,瞬間,將周圍的地面染紅了。

  那些散落著的殘雪,也是慢慢的被融化,然后變的斑駁一片。

  陳暮,也是瞬間沒有了氣息。

  他自毀靜脈而亡。

  “呼…”

  陸行舟低頭,盯著這個逐漸變的冰冷的尸體,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然后嘆了口氣。

  他抬下了腳,然后彎下腰,將陳暮給扶了起來。

  并放在了另外一側還完好的臺階上。

  他對著遠處伸手,掌心里爆發出了一陣強大的吸引力,然后,將那斷成了兩截的黑骨刀吸過來,落在了掌心里面。

  他略微的端詳了一下,然后又是搖了搖頭,道,

  “多謝厚贈。”

  “咱家笑納。”

  話音落下,陸行舟將這兩截斷掉的黑骨刀,收入了袖袍之中。

  然后轉身,朝著大門外走去。

  他推開了屋門。

  看到了外面依舊等候著的小太監,然后低聲吩咐道,

  “把陳暮陳公公厚葬了。”

  “是!”

  小太監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這庭院里面,看到了陳暮陳公公躺在石階上的尸體,目光閃爍了一下,小太監連忙是點了點頭。

  陸行舟沒有再繼續理會小太監。

  他離開了都知監。

  接下來的事情,是找到陳暮所說的龍行令,然后去一趟大內。

  對于大內。

  陸行舟其實也是有著自己的安排的。

  大內做為保護皇帝的近衛力量,實在是有些浪費了。

  如果是一個雄才偉略的皇帝,或許還可以。

  但如果是留下來,專門保護接下來的新君,那個蠢得像是豬一樣的十九皇子武如。

  就更沒有必要了!

  所以,還是讓這些高手,物盡其用吧。

  東廠缺少頂尖的高手。

  即便是招攬了一些,依舊只是有血手佛和三長老那些人而已。

  根本不足以支撐起局面。

  讓這些大內高手加入,才是最好的結果。

  一瞬間。

  便可以讓東廠實力倍增。

  而除了東廠,還可以將這些高手送去密諜司一些,讓密諜司的力量也更加壯大起來。

  那樣的東廠。

  才是真正的東廠。

  才是能夠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東廠。

  才是陸行舟想要的東廠。

  吱呀!

  心中思量著的時候,陸行舟來到了陳暮陳公公的住處。

  然后,推開了那間屋子。

  他走了進去。

  干凈利索砸開了所謂地暗格。

  找到了龍行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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