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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謝督主

  盧沐熏有點兒恍惚的回了住處。

  她還沒有從剛剛和陸行舟的對話之中反應過來。

  好像。

  受到了一些打擊,又好像有些恍惚。

  她隱約記得。

  很多年前。

  她似乎曾經也想和父兄一起討論天下大事來的。

  但是被父兄狠狠奚落,趕走了。

  然后被逼著去學做女紅。

  再后來雖然讀書,識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甚至還做過一次童生。

  但也只是父兄,甚至爺爺,在強逼著自己學這些。

  他們想讓自己變成大家閨秀。

  變成那種,能夠讓很多大戶人家看上的女子。

  最后做某個人家的正室。

  甚至主母。

  她的作用,好像自生下來開始,就已經注定。

  是要用來聯合某個勢力,給他們這一脈鋪路的。

  就像是現在。

  爺爺把她送給了一個太監。

  她原本經過無數次被爺爺,被父兄的教誨,已經是好像接受了這個事實。

  但是這幾日和馮謙益接觸,了解了一些事情。

  然后,又突兀的被陸行舟詢問家國之事。

  雖然這些都是小事。

  但很多小事湊到一起。

  她心里的那些期待,那些從很小的時候的幻想,又突然之間蠢蠢欲動了。

  她心亂如麻。

  腦子里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有些東西。

  一旦從腦子里生出來,就再也不可能消失了。

  陸行舟并沒有在意盧沐熏的變化。

  他得知了趙青云的名字之后,便立刻派人去將這人帶過來。

  不過,不是請過來。

  而是用另外一種方式。

  盧家。

  盧秉臣做了漢中城的商會會長,又有東廠在背后撐腰。

  這權柄立刻便是大了很多。

  最近有不少像是李家那樣的人,正在陸陸續續的給自己送銀子。

  有明的,也有暗的。

  總之不少。

  比他外面的那幾間商鋪賺的都多。

  盧秉臣有些飄飄欲仙了。

  他都沒有怎么顧忌,直接便是請來了很多工匠,開始收拾這院落的里面。

  畢竟很多年沒有收拾了。

  他看著那些狼藉,也是憋屈。

  早早清理干凈,煥然一新,也能夠真正的對的上自己現在的身份。

  “快點,都快點!”

  “把這些破爛給我搬走。”

  “看著就礙眼。”

  今天一大早,盧秉臣忙完了商會的事情,便是急著跑回了家里。

  他讓人把自己住的那個院子里面的所有家具都搬空了,扔掉了,然后準備換上全新的家具。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聞過楠木的香味兒了。

  真是懷念的不行啊。

  所以,他買了不少楠木的家具。

  當然買這些東西的時候,又是借著自己商會會長的名頭,壓了不少價錢。

  這讓他更覺的威風。

  “你們可小心些,這可是花了好多銀子買回來的,別磕著碰著。”

  “弄壞一點,我饒不了你們!”

  不一會兒,已經有人開始搬新的家具進門了。

  盧秉臣絲毫沒有一家之主的樣子,前前后后的跟著,一臉的緊張。

  時不時的對那些搬運工們吼兩句。

  他是真的喜歡這種味道。

  在他眼中,這些都是尊貴的象征。

  “老爺,東廠的人來了。”

  就在盧秉臣忙活著給自己的新家具尋找合適的擺放位置的時候,老管家來到了他的身邊,小聲的提醒了一句。

  “東廠?快,快請他們進來,去前廳,好茶伺候著。”

  “我這就過去。”

  盧秉臣一聽東廠兩個字,眼睛頓時一亮,這些日子,他是真正的享受到東廠福利了。

  這心里已經把東廠當作了祖宗一樣供著。

  一聽到東廠來人了,哪怕就是個番役,他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是。”

  老管家看了一眼盧秉臣,臉上閃過了一絲極力掩飾著的鄙夷,然后退了下去。

  最近盧秉臣的表現,和之前完全判若兩人。

  老管家,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但他也不能改變什么。

  “雖然是番役,但也得給些見面禮。”

  “不能虧待了。”

  “話說小鬼難纏啊…”

  盧秉臣整理了一下衣服,先去了一趟賬房,然后這才是去了前廳。

  他到了的時候,兩個東廠番役正在老管家的陪同下,慢慢的喝茶,臉上神色肅穆。

  “兩位大人。”

  盧秉臣湊了過去,不等這兩個番役有所動作,他先是鞠了一躬,然后把兩包碎銀子給遞了過去,每個人大概七八兩的樣子。

  “辛苦了。”

  “來我府上,有何公干啊?是督主大人要請草民過去嗎?”

  盧秉臣異常客氣,臉上帶著笑容,問道。

  “盧會長客氣。”

  東廠的番役都是從金吾衛里面過來的,見過世面,也知道規矩。

  銀子可以收,但絕對不能太把自己當回事兒。

  兩個人站起來,對著盧秉臣拱了拱手,道,

  “我們得到線報,您這里有一個叫做趙青云的書童,和叛賊有些關系,特來帶他回去審訊。”

  “還請盧會長把人交出來。”

  盧秉臣聽到這句話,臉色頓時僵了一下,然后浮現出了一絲驚恐。

  “趙青云?他和叛賊有關系?”

  “這個混蛋,老夫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整天念道一些有的沒的,現在竟然還和叛賊有關系了?”

  “管家,快,派人把他給我抓回來。”

  “別讓他跑了!”

  盧秉臣對著老管家大聲說道。

  “是!老爺!”

  老管家也被嚇了一跳,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盧秉臣臉色緊張,一個勁兒的對著兩個番役賠笑,

  “兩位大人,草民是真的不知道這家里人竟然和叛黨有關系,實在對不住。”

  “要不要我親自去一趟天上居,和督主大人解釋一下?”

  盧秉臣很惶恐。

  他好不容易得到了東廠督主的青睞,得到了現在的權力地位。

  怎么突然之間來了個叛黨?

  這可真是倒血霉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盤算著,該如何給陸行舟解釋。

  甚至開始思考,自己這些孫女兒里面,還有沒有可以拿得出手的。

  “你們干什么?誰是叛黨?你們說清楚。”

  “血口噴人,空口無憑,你們憑什么隨便抓人?”

  盧秉臣惶惶不安的時候,老管家已經以最快的速度把趙青云抓了過來。

  這是個約莫十八九歲的年輕人。

  甚至可以說還是個少年。

  他身上穿著粗布長衫,一張臉已經褪去了稚氣,生的冷峻分明。

  此刻,正是被兩個魁梧漢子拖拽著,走來。

  他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惱怒不已。

  “你這個小王八蛋,敢勾結叛賊!”

  “我打死你!”

  盧秉臣見到了正主兒,心里的惶恐頓時化作了無數的怒氣,又或者有在兩名東廠番役面前表現的想法,他隨手抓起了茶壺,朝著趙青云的頭上就砸了過去。

  一下子,茶壺碎裂,趙青云臉上也是鮮血四濺。

  “我打死你。”

  “勾結叛賊,害我盧家…”

  “我…”

  盧秉臣一邊罵著,一邊又要朝著趙青云臉上再砸過去。

  卻是被一名番役給攔住了,

  “打死了,我們沒辦法交差。”

  盧秉臣停下了動作,立刻換成了陪笑的樣子,點頭哈腰的道,

  “對不住,對不住,老夫就是…氣昏了頭,他竟然和叛賊勾結,實在該死!”

  “您該怎么審訊怎么審訊,不要在意老夫。”

  “老夫會給督主解釋的。”

  說話間。

  盧秉臣又是從懷里逃出了兩張銀票,都是五十兩額度的,然后分別塞到了兩個番役手中。

  又補充了一句,

  “好好審,把他的同黨都給我審出來,我替你們抓。”

  “一個都不會放過。”

  趙青云聽著盧秉臣的這些話。

  面色難看無比。

  映襯著臉上的那些血跡,更是有些兇狠可怕。

  但是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很快。

  趙青云便是被帶到了天上居。

  送到了五層樓。

  陸行舟的住處。

  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戶傾灑進來。

  將屋子里照耀的溫暖而透亮。

  陸行舟滿頭銀發,似乎有光暈,他坐在這桌前,目光平和。

  桌子上擺放著一些天上居最好的菜肴。

  還有酒。

  這屋子里的氣氛也十分的讓人覺的舒服。

  并沒有那種陰森。

  也沒有那種壓抑。

  好像不是審訊。

  而倒是朋友之間的相聚。

  趙青云站在門口,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拆梁換柱,猛虎壓蛇。”

  陸行舟抬眼看了這個臉上帶著血污的少年一眼,然后給對面的那個空著的酒杯倒滿酒,道,

  “是你說的?”

  趙青云那一雙漆黑分明的眸子,忽閃了一下。

  然后又遲疑了幾個呼吸。

  似乎明白了。

  他走進了屋子,然后關閉了屋門,跪在了陸行舟的腳下,道,

  “草民趙青云見過陸公公。”

  “那八個字,確實是草民說的。”

  “起來吧。”

  陸行舟笑了笑,指向對面的位置,示意趙青云可以坐下。

  “草民不敢。”

  趙青云雖然起身了,但卻不敢坐。

  他沒資格和一個身穿六爪蟒龍袍的東廠督主平起平坐。

  哪怕對方示意了。

  他也不敢。

  “跟咱家說說,這猛虎壓蛇,是怎么個壓法?”

  陸行舟也沒有強迫他,自顧自的抿了一口酒,然后放下酒杯,又夾了一塊雞皮,放在了嘴里。

  一邊慢條斯理的咀嚼著,一邊說道。

  “利爪撕蛇頭。”

  “虎威鎮蛇尾。”

  趙青云應該是對這些早有思考,信口便來,

  “殺幾個不服氣的,剩下的,就都能乖乖聽話了。”

  “本來這些人,就都是盧家養起來的一群狗,沒幾個有狼性的,壓他們,輕松的很。”

  這句話里面。

  盡是少年人的張狂。

  還有一絲不屬于少年人的殺伐果斷。

  陸行舟倒是真沒有想到,這少年,竟然能面不改色說出這番話。

  不過,他臉上的笑容,卻是越來越濃郁了。

  這個猛虎壓蛇的法子。

  也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想不想試試?”

  陸行舟晃了晃手指,那擺在趙青云面前的酒杯,往前挪動了一些。

  是被勁氣催動著,挪動的。

  和聰明人說話,就不需要拐彎抹角。

  陸行舟已經看出來。

  這少年是個聰明人,也就沒有那么多的廢話了。

  “草民先謝督主。”

  趙青云跪下,給陸行舟磕了個頭。

  一,謝陸行舟給他這個機會。

  陸行舟這句話,就是給他平步青云。

  二,謝陸行舟給他鋪路。

  陸行舟沒有派人將趙青云給請過來,而是以叛賊的身份抓過來。

  讓盧秉臣狠狠的教訓了趙青云一頓。

  甚至,還給銀子給番役。

  意思要盡快把趙青云給審訊死。

  不要牽連他們。

  這是鋪路。

  有這件事,趙青云無論日后坐到什么位置,盧秉臣這個將他養大的主家,都不可能,也不敢提什么過分的要求。

  更不敢有非分之想。

  這一手。

  也就是說。

  趙青云想對盧家好,那是趙青云的寬宏大量。

  趙青云若想不理會盧家。

  盧秉臣也說不出什么。

  從此。

  一切主動權就落在了趙青云手中。

  這是陸行舟給他鋪的好路。

  畢竟,趙青云被盧家養大,哪怕是書童的身份,也是有養育之恩的。

  有些時候,這種養育之恩,會壞事。

  尤其是這樣的盧秉臣,這樣不成器的盧家。

  更是累贅。

  陸行舟,給他把這份累贅剔了。

  趙青云心知肚明。

  所以,出聲感謝。

  “草民愿以一身本事,為督主鞍前馬后。”

  趙青云又是磕了第二個頭,然后繼續道,

  “但草民有個請求。”

  他頓了一下,沒有繼續說。

  陸行舟卻已經猜出來了,他笑了笑,道,

  “盧沐熏,倒是個不錯的姑娘。”

  “也夠聰明。”

  “若非盧家家風束縛,說不定也能成個巾幗英雄般的人物。”

  “少年郎愛紅妝。”

  “咱家理解。”

  “但是…她畢竟被盧秉臣送到了咱家身邊,這聲名,怕是…”

  趙青云沒等陸行舟說完,已經是凜然道,

  “聲名為外物,草民從不在意。”

  “哈哈…”

  陸行舟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這少年郎,倒是很合他的脾氣。

  性情中人。

  又有一身本事。

  不錯。

  “成交。”

  “多謝督主。”

  趙青云起身,將那杯放在面前的酒水雙手端起來,然后一飲而盡。

  “三日內,盧秉臣必死。”

  “你尋個由頭,做這漢中城商會的新會長。”

  “咱家,給你東廠密諜司高手兩人,期待你的表現。”

  漢中城西側。

  一間有些破舊的民房里面。

  風吹過。

  民房的窗戶紙嘩啦啦作響。

  隱約可以看到這民房里面,有著兩道身影,坐在桌前,正在商量著什么。

  湊近了一看。

  便是滿頭紅發的許蒼蒼。

  自從光明教被盧德仁給擺下了那一道以后,幾乎就是精銳喪失殆盡。

  元氣大傷。

  很長一段世間里,許蒼蒼只能帶著一些殘余,在邊遠之地隱匿。

  不敢露面。

  不過,他們也倒是幸運。

  最近偶然的機會,接受了一個中年漢子。

  這人看起來普普通通,竟然是個實打實的武林高手。

  后天氣境巔峰。

  這對于光明教的人來說,簡直就是意外之喜。

  誰都沒有想到的。

  而有了這位高手坐鎮,很多事情做起來就方便了。

  許蒼蒼繼續按照之前師父的路子,挑選年輕的教眾,開始傳授武功,以及心法。

  讓這些人的實力提升起來。

  然后,開始重新打光明教的名氣。

  在這名中年漢子的建議之下,光明教選中了最近聲名狼藉,給東廠做走狗的盧秉臣。

  “陳叔,你打算怎么動手?”

  “是在商會里,還是在盧家?”

  紅發的許蒼蒼給中年漢子倒上了一杯茶,輕聲問道。

  “一個盧秉臣,還不至于讓我束手束腳,無論是在商會里,還是在盧家,都是沒有問題的。”

  中年漢子目光閃爍,一邊端起了茶杯,一飲而盡,一邊粗狂的笑道,

  “但是,在商會里,效果肯定是會好一些的。”

  “對擴大咱們光明教的名聲有利。”

  中年漢子說到這里,拍了拍手中的那柄刀,冷笑道,

  “我就在漢中城商會的二樓,把他宰了。”

  “然后把他的腦袋,和咱們光明教的旗子,一起掛在商會的牌匾上。”

  “給大家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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