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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了結

  陸行舟看著這副地圖。

  陷入了沉思。

  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郁。

  風也越來越急促。

  大殿的門都是被吹的微微搖晃,吱呀作響。

  大殿里面的燭火也是微微的搖動著,將這里面的影子都震蕩的同樣飄渺。

  陸行舟眼前的情形,開始出現變化。

  好像是。

  他站在了這座城市的上空,正在俯瞰這座城市。

  一座座樓宇,商鋪,拔地而起。

  一片片青磚飛舞,在這商鋪樓宇之間,鋪就成了真正的石板路。

  一棵棵的古樹,從這街道上,庭院里,生長而出,茂盛參天。

  這些商鋪,樓宇,青石磚,古樹等等。

  它們的背景,逐漸的又變成了一座巨大的八卦盤虛影。

  這虛影上的乾坤兌離等方位。

  還有那無數錯綜復雜的刻度,紋路,都是在飛快地旋轉著。

  時不時有光從這巨大地圖案之中閃爍而出。

  然后沿著街道,房屋等等的紋路,向著四面八方流淌出去。

  這種狀態持續了大概半刻鐘左右,陸行舟眉頭猛地一凝,然后這所有的光影都是直接崩散,化作了無數的光點,徹底消失。

  周圍重新恢復了那般安寧。

  那般昏暗。

  陸行舟雙手輕輕的撫摸著這副固城的詳細地圖,臉上露出了笑容。

  那是自信。

  也是無所畏懼。

  “固城地利不過如此,你這群魔亂舞陣,也脫不出這種天地至理的規律。”

  “明日,咱家稍微試探,便可見分曉。”

  陸行舟自言自語,輕輕的以食指,將耳鬢的一絲白發,捋順。

  他站起來,走到了大殿的門口。

  他站在那一塊莊嚴肅穆的府衙大殿的匾額之下。

  抬頭看向無盡夜空。

  那里,陰云翻滾。

  隱約有雷鳴涌動。

  “徐盛容,該結束了。”

  “咱家在你身上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度過了太多沒有意義的人生。”

  “咱家要了結這一切。”

  時間。

  緩緩的流逝。

  很快便是到了寅時。

  雖然很快就是要到天亮了,但這天色卻是最黑暗的時候。

  因為有陰云的遮掩,這原本的一絲魚肚白都沒有出現,微弱的月光也徹底消失,好像完全陷入了混沌的狀態。

  街道上,開始陸續出現了一些府衙官差的影子。

  這些人沒有點燈,而是憑借著自己對這些街道,還有這家家戶戶的了解,摸著黑前行。

  一般在這個時候,大部分的百姓都剛剛醒來。

  還沒有正式起床。

  即便是有起床的,也只是給一家人準備早飯的婦人,或者是下人。

  這些衙役官差們小心的敲響了百姓的院門。

  “誰呀,這大清早的,不讓人消停?”

  “是我,衙門里的,趙青山。”

  吱呀。

  這院門被人從里面推開了一條縫隙,順著縫隙,勉強可以看清楚外面那人的臉,正是平日里人們熟悉的衙門捕快。

  里面的婦人打開了院門,緊張的問道,

  “趙捕快,咱可都是安分守己的人家,沒犯什么法啊,您這是…”

  “別多問。”

  趙青山對著婦人搖了搖頭,低聲道,

  “府尹大人有令,寅時三刻一到,這整條街上的人,銅鑼敲響,整條街上的人都要立刻逃走,跑向城北。”

  “不得提前,不得延后。”

  “否則會有危險。”

  “速速準備。”

  “這…”

  婦人被這句話嚇了一跳,剛想問些什么,但卻見那捕快已經將屋門關閉,然后匆匆忙忙的跑向下一家了。

  多歸功于平日里這些官差和街道上的這些百姓們和氣地關系。

  這些官差們突然云山霧罩的說了這么一番話。

  這些百姓們,雖然出現了驚慌,但是卻并沒有混亂。

  也沒有說不相信之類的。

  大部分人都是緊張的回了屋子,然后迅速的把家里的人叫了起來。

  開始匆匆忙忙的準備。

  除了這些。

  還有在這方圓數百丈之外的那些街道的入口之處。

  也是有著一些官差正在秘密的進行封鎖。

  一般這個時候。

  正是那些小商販,貨郎,甚至還有在店鋪里工作的伙計之類,正準備去開工。

  今日五日一次的集市。

  每逢集市,人們都能夠比平日里多賺不少銅板。

  所以人們這一日都來的很早。

  也很積極。

  但卻都是被官差們給阻攔在了這街道之外。

  “怎么回事?”

  “為什么集市突然不開了?”

  “說不開就不開,你倒是給個理由啊?”

  人們聚集在街道的入口之處,都是有些不滿。

  不過,平日里,官府做事還是相當本分的。

  對百姓們,對這些商販等等。

  都是相當的不錯。

  所以,這個時候,人們雖然不滿,雖然在抱怨,但并沒有誰真的鬧事。

  總體還是在可控的范圍之內。

  時間。

  繼續在流逝。

  距離寅時三刻,只剩下一刻鐘的時間了。

  固城府衙里。

  兩千東廠番役,盡數聚集在了府衙的大門之前。

  寒風冷冷。

  漆黑的皂袍隨著風獵獵而動。

  一眾東廠番役皆是握著刀,目光里充滿崢嶸浩瀚,盯著前方那府衙大門。

  氣勢兇悍。

  陸行舟就站在這大門之處。

  一身紫金蟒龍袍。

  正在這瑟瑟秋風之中舞動。

  那六條金爪,在這黯淡之中,也依舊閃爍著光。

  讓人不敢小覷。

  白發蒼蒼。

  目光如炬。

  一身氣勢絲毫不弱于這兩千番役。

  “督主,小心!”

  陳慷站在陸行舟的對面,府衙大門的臺階之下。

  時辰已到。

  他跪在了地上,對著陸行舟磕了個頭,然后,砰的一聲,將那一柄梨花槍槍柄重重地戳在了一旁地青石板地面上。

  石板碎裂。

  梨花槍立在了泥土之中。

  陳慷聲音低沉,好像是在胸腔里面填上了無數的豪氣,說道,

  “卑職與東廠,在此等候督主號令!”

  “很好。”

  陸行舟笑了笑,然后看向了身邊的那個沙漏。

  沙漏里面的沙已經是流淌了不少。

  沒剩下多少了。

  “呼!”

  他淡淡的吐出了一口氣,然后縱身而起,躍向了那依舊有些黯淡的街道深處。

  嘩啦啦!

  嘩啦啦!

  嘩啦啦!

  陸行舟直奔徐盛容所在的那處宅院而去。

  他的速度很快,就像是一道幻影一般,也就是眨眼間的功夫,已經出現在了這座宅院的大門口,黯淡的光照耀之下,這大門敞開著。

  就像是要把人吞噬進去一般。

  在大門的兩側。

  自然也是出現了不少的黑衣人。

  他們整齊而有序的走了出來,陸續分裂在大門的兩側。

  殺氣森然的盯著陸行舟。

  每個黑衣人手中都握著刀。

  是同樣制式地刀。

  大概有小臂般長短,刀鋒細長而尖銳,上面還閃爍著一種淡淡地銀色光芒。

  顯然,這刀不是普通地刀。

  而是摻雜了一些特殊材料所制造而成的。

  噠噠!噠噠!

  就在這些黑衣人出現的時候,街道的另外一個方向,也是有著馬蹄聲傳來。

  一陣馬蹄聲疾弛,一匹白色獅子驄從遠處掠來。

  然后帶著一道一身白衣的身影,出現在了陸行舟的身后。

  “陸公公,馮某沒有來遲吧?”

  獅子驄希律律的長嘶一聲,隨著馮謙益用力一勒緊戰馬韁繩,停在了陸行舟的身后。

  馮謙益翻身下馬,拍了拍獅子驄的腦袋。

  后者又沿著來時的路跑了回去。

  她則是來到了陸行舟的身側。

  手中的折扇,鋪展開。

  扭頭看了一眼陸行舟,笑著道,

  “看樣子,沒有來遲。”

  馮謙益原本一直在陸行舟身邊的。

  但期間發生了一些事情。

  卓風行受到卓天南的命令,要準備撤出長安,回玄機閣主閣復命了。

  說是復命。

  其實就是接受懲罰。

  馮謙益之所以能夠一路走到了滄江口,幫著陸行舟假扮譽王戲耍天下,主要根源在于卓風行。

  在于那玄信令。

  卓天南自然不會輕易饒過這個兒子的。

  哪怕是親兒子。

  卓風行也是知曉的。

  不過,即便知曉,他也不能違抗父命。

  同時,他也想著,能夠借著這個機會,化解父親和馮謙益之間的恩怨。

  所以他決定回一趟玄機閣。

  但離開之前。

  他約馮謙益見面。

  他將自己在長安城這些年積攢的力量,宅子,還有一位留在身邊多年的陣法大師。

  幾乎是他所有的底。

  都交給了馮謙益。

  以后。

  這些人就和卓風行脫離了關系。

  徹底成為了馮謙益的人。

  馮謙益接手了這些人以后,需要一段時間來消化。

  并且,她有了這些人,也就不需要時刻被東廠保護了。

  她已經有了基本的自保之力。

  所以。

  后來便一直在處理這些事情,也沒有留在陸行舟身邊。

  而陸行舟得知了群魔亂舞陣之后。

  想到了馮謙益。

  連夜派人一封加急信報,向馮謙益求助。

  他或許能破群魔亂舞陣。

  但他并沒有十足的把握。

  也不想浪費太多的時間。

  有馮謙益,有馮謙益身邊的那位陣法大師,一切都能省力氣很多。

  馮謙益沒有讓陸行舟失望。

  在約定的時刻。

  到了。

  “許大師我安排人送去了對面的三層樓。”

  馮謙益搖著折扇,指了指西北方向,那里有著一座樓宇。

  是這方圓數百丈之內,最高的一處建筑。

  在那里,恰好是能夠看到周圍的全貌。

  “你給的千里鏡,也給了許大師。”

  “他能看到我們入陣之后的一舉一動,幫咱們尋找陣法的破綻。”

  馮謙益小聲說道。

  “有勞了。”

  陸行舟拱了拱手。

  當初他有意控制馮謙益,故意做了一些事情。

  但如今,他已經徹底念頭通透,便不想再做那種不入流的齷齪之事了。

  所以。

  他的態度有些平常。

  就像是朋友對朋友的那種感謝。

  “客氣。”

  馮謙益似乎并沒有覺的有什么,她笑了笑,輕輕搖著折扇,看向了那些對面的黑衣人,還有那宅院的大門,道,

  “容姑娘呢,怎么還不肯露面?”

  “等你們很久了。”

  宅院里傳來了一個沙啞,陰沉,而且不似人聲的聲音。

  緊接著,是輪椅轉動的聲音。

  那名為首的黑衣人,推著輪椅,載著徐盛容,從宅院里走了出來。

  出現在了宅院的大門之前。

  徐盛容依舊戴著斗笠,癱坐在輪椅之上。

  外面披著一層寬大的毯子,將整個身子都給覆蓋了起來。

  人們看不清楚她的容貌。

  畢竟。

  她曾經最在意自己的容顏。

  哪怕是毀了。

  也還是在意的。

  而且,她也不想在臨死之前,把自己最可怕的一面,留在這世間。

  她把自己遮掩的很好。

  但,從那個聲音里,人們依舊能夠感受到濃濃的詭異。

  甚至聽著那聲音,都覺的有些脊背發麻。

  “徐盛容,好久不見。”

  輪椅聽在了宅院大門的臺階邊緣處。

  黑衣人將其扎穩。

  一縷風吹過,將那黑色的斗笠吹起來了一些。

  光線雖然昏暗。

  但陸行舟看到了那下面,扭曲的臉。

  他眉頭皺了一下,旋即又恢復了平靜。

  皺一下。

  是他覺的惡心。

  在他心里,早已經將徐盛容徹底放下,無論如今后者變成什么樣子,都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所以,惡心之后。

  他立刻平靜。

  “陸行舟,好久不見。”

  徐盛容如今雖然肉身不能動彈,但這感覺卻敏銳的遠超常人。

  這是古靈丹的作用。

  她聽出了陸行舟語氣之中的厭惡,還有隨之而來的漠然。

  她眼皮微微的跳動了一下,語氣里又多了幾分控制不住的陰森,

  “你倒是沒什么變化。”

  “身邊,依舊美人兒相伴啊。”

  “我倒是好奇,如今的你,還能做些什么呢?”

  陸行舟聽著對方的這種挑釁,言語之中對自己的羞辱,面色依舊平靜。

  胎息之后。

  他已經念頭通達,不在乎這些。

  笑了笑,他答道,

  “人間情誼,呵。”

  “你一個弒愛,弒親,弒夫之人,又怎么會懂?”

  嘎吱!

  聽到這句話,徐盛容勃然爆怒,縱然是她已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但這一刻,依舊是猛地扭動了一下身子。

  這下面的輪椅,也是因此搖晃了一下。

  發出了酸澀的聲音。

  幸虧黑衣人及時將輪椅撐住,才沒有讓徐盛容和輪椅一起從臺階上掉下去。

  “弒愛,弒親,弒夫!”

  “這是我愿意的嗎?”

  “都是你們逼的!”

  徐盛容咬牙切齒,那猙獰沙啞的聲音,更是刺耳。

  “自始至終,我有選擇地余地嗎?”

  “憑什么,你們個個都一帆風順,而我,就要一步一坎,最終落得這個下場!”

  “你說?”

  “憑什么?”

  “我徐盛容比你陸行舟,差了什么?”

  徐盛容說到這里,眼睛死死地瞪大,竟然,慢慢將腦袋從那輪椅的靠背之上,抬了起來。

  她顯然費了不少的力氣。

  她氣喘吁吁。

  她咬牙切齒,她喉嚨里發出了類似野獸呼嚕的聲音。

  “你說呀?憑什么?”

  “我為什么處處不如你,為什么要這么慘…老天爺為什么如此不公?”

  “我到底差了什么?”

  徐盛容這最后一句話落下的時候,喉嚨里甚至傳出來了一陣野獸嘶吼般咆哮。

  那遮掩著她面容的斗笠黑紗,也是劇烈搖曳。

  將那張已經扭曲的面龐,更是顯露出來了一些。

  甚至。

  她的那瞪出眼眶,露著血絲的眼球,也是顯露了出來。

  在這半暗半黑的光線之下。

  那情形,格外的詭異。

  就像是厲鬼一樣。

  恐怖無比。

  “你差了一顆人心。”

  陸行舟嘆了口氣,搖著頭苦笑。

  旋即。

  他抬頭看了一眼東方,天色已經開始逐漸變亮了,一絲被烏云遮掩著的殷紅,正慢慢的從那黑暗的天際之上,升騰而起。

  寅時三刻。

  也是正式到了。

  “時辰到了。”

  “徐盛容,你與咱家之間,當有一個了結。”

  陸行舟手腕一翻。

  兩柄袖里刀從袖管之中滑落出來,然后,落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這馮謙益,也是面露危險。

  折扇前搖。

  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了結?”

  “呵呵,呵呵…咯咯…咯咯…桀桀…桀桀…”

  徐盛容大笑了起來,像個瘋子一樣大笑了起來。

  那聲音在這一片天地之間,甚至帶起了一陣詭異的風。

  地面上灰塵飛舞。

  落葉翻滾。

  她聲音猙獰,

  “好啊。”

  “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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