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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英雄惜英雄

  盧德仁不可能走。

  他走了。

  首先就對不起這些為了殺陸行舟而殞命的鷹。

  這些鷹原本不需要死的。

  他們為了盧家。

  為了盧德仁。

  而過來。

  主動去送命。

  最終血肉模糊,連個全尸都沒有留下。

  而做為這最終的罪魁禍首,他盧德仁,卻要逃?

  這是一件很卑劣的事情。

  為人所不齒的事情。

  他盧德仁做不出這種事。

  他有自己的驕傲。

  也有自己的底線。

  其次。

  盧德仁哪怕是不死在這仙女坳,也得被盧家送去長安城。

  給朝廷一個交代。

  同樣是死。

  那樣的死法,屈辱而無奈。

  不是他盧德仁想要的。

  反而是在這里。

  一人一劍。

  殺他個暢快淋漓。

  殺他個驚天動地。

  也算是,配得上盧德仁這三個字,配得上他所求的轟轟烈烈。

  所以,他不可能走的。

  他拎著血涼。

  踏著鮮血和那些殘肢斷骸,走向蟒行騎。

  赴死。

  他身上的勁氣在慢慢升騰,在周圍形成了風。

  風中帶著一些顏色。

  那是紅色和黑色。

  是朝三暮四功的兩種陰陽內力。

  隨著內力的吞吐,他的黑發翻飛的更加厲害。

  他的黑衣也獵獵作響。

  他腳下的那些鮮血,被吹的朝四面八方蕩漾,出現了一絲絲的細微波紋。

  血紅色的波紋。

  和他的血涼劍配合著。

  交相輝映。

  劍身似乎也感受到了盧德仁的死志,在微微的顫抖。

  發出悲鳴。

  隨著盧德仁走的越來越近。

  那勁氣也越來越狂暴。

  越來越劇烈。

  盧德仁的周身似乎是形成了簡單的風暴。

  隱約已經有鮮血被風暴卷了起來。

  隨著風暴轉動。

  給這風暴里添加了一絲淡淡的殷紅。

  “勇氣可嘉。”

  董長興看著這般的盧德仁,眼瞳里也是浮現出了一絲贊許。

  明知前路必死,卻不肯后退一步。

  這等人,倒也算是英豪。

  但蟒行騎所殺的英豪,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他雖然贊許。

  但絕對不會對任何人手軟。

  嘩啦!

  他抬起了右手,盔甲摩擦,也是發出了低沉的聲響。

  他身后的令旗兵,也是慢慢的將黑色蟒行旗舉起來到了高處,然后準備揮舞。

  再后面的那些騎兵們,也是身子微微前傾。

  握著馬韁的手緊繃。

  做好了沖陣的準備。

  只待他一聲令下。

  這些騎兵將如同黑色的鋼鐵洪流一般,沖向盧德仁。

  “董校尉。”

  而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機,陸行舟的聲音從隊伍后方響了起來。

  同時傳來的還有淡淡的馬蹄聲。

  陸行舟和馮謙益騎著同一匹馬,慢慢的從這一隊長長的蟒行騎隊伍旁邊穿過,然后來到了眾人之前。

  他對著董長興拱了拱手,然后道,

  “此人已入先天。”

  “而且是孤身一人。”

  “以騎兵沖陣的方式,固然能殺了他,但損失卻也肯定不小。”

  “你們,真正的作用是戰場殺敵,不應該隕落于此。”

  “既然只剩一人。”

  “那便由咱家來吧。”

  說完。

  陸行舟也沒有理會董長興同意或者不同意,直接翻身而起,從馬背上掠了下來。

  他拍了拍獅子驄的鼻梁,然后示意馮謙益后退。

  “小心。”

  馮謙益勒緊了獅子驄的韁繩,退到了董長興身旁。

  “陸公公好膽魄。”

  董長興看著陸行舟的背影,目光閃爍了一下,也是將舉起的手慢慢放了下來。

  他其實,也不想讓自己的袍澤死在這里的。

  戰陣殺敵。

  他們即便是全軍覆沒,也毫無怨言。

  但身為橫掃疆場的重甲騎兵。

  他們卻要參與這些紛爭。

  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

  但之前,皇命難違,他也只能如此。

  如今。

  陸行舟主動站了出來。

  他自然樂的讓開。

  同時,他這心里,對陸行舟這太監也是真的多了幾分傾佩。

  后者明明可以躲在蟒行騎身后。

  等盧德仁死了。

  再露面。

  但后者卻沒有。

  他寧可自己冒險,也不讓蟒行騎再有損失。

  這是對蟒行騎的尊重。

  對蟒行騎給以尊重的人,無論他是誰,是太監,是妓女,甚至是下九流的乞丐,都將得到蟒行騎的尊重。

  董長興拱了拱手,然后,也將自己的戰馬韁繩勒緊,往后退了半步。

  算是表明了態度。

  也給陸行舟騰出了場地。

  他身后那些蟒行騎騎兵們,也是紛紛后退。

  陸行舟也走向了盧德仁。

  他走的不快。

  走的過程中,雙手互相交叉,然后慢條斯理的將左右臂上的袖里刀給抽取了出來。

  并握在了掌心里面。

  按照以往的習慣。

  左手的刀,刀尖向前。

  右手的刀,刀尖向后,和小臂平行。

  同時,他的身上也是有著勁氣開始激蕩。

  這些勁氣環繞。

  將那滿頭的銀發吹起,將他的衣擺也吹動的獵獵作響。

  很快。

  他來到了盧德仁的對面。

  兩個人彼此面對面站著,相距大概有三丈左右。

  這對于普通人來說。

  是一個很長的距離。

  但是對于兩個先天高手來說,這個距離很短。

  只需要一個起落。

  他們的刀或者劍,就能夠落在對方的身上。

  所以,不長。

  兩個人誰也沒有率先動手,而是在繼續積蓄力量,同時,也觀察對方。

  尋找對方的破綻。

  “陸公公,倒是個人物。”

  盧德仁先說話了,他手中的血涼劍輕輕抖動了一下,劍尖好像是蛇尾一樣,輕微甩動。

  隱約有細微的嘯聲傳出來。

  陸行舟一路從長安到滄江口。

  假扮譽王。

  洗刷天下各路英雄。

  一直到滄江口,都沒有被發現。

  這手段。

  簡直就是驚為天人。

  哪怕是盧德仁心性驕傲,看不上這天下人,此刻,也是佩服的心服口服。

  畢竟,他也是被戲耍的那一個。

  而且是被戲耍的最慘的那個。

  而還有一點是。

  陸行舟本該躲在蟒行騎的后面,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蟒行騎碾死。

  但后者卻沒有。

  他站了出來,要和自己單打獨斗。

  生死見生死。

  這是對蟒行騎的尊重。

  又何嘗,不是對他盧德仁的尊重呢?

  這這一點上。

  陸行舟和盧德仁,應該是同樣的人。

  同樣的性子。

  他們有同樣的驕傲,也有同樣的堅持。

  “盧公子,也是個人物。”

  陸行舟盯著盧德仁,臉上也是浮現出了贊許。

  真誠的贊許。

  這一路從長安到滄江口。

  只有兩個人讓陸行舟暴露了身份。

  一個就是固城王氏。

  另外一個就是這盧德仁。

  在固城的時候。

  陸行舟并沒有太過于謹慎,因為固城王氏,不會對他有威脅。

  所以,王氏發現他,應該是輕松很多的。

  但從石泉到滄江口這一段。

  陸行舟幾乎是竭盡全力。

  卻依舊被盧德仁發現。

  這足以證明,這個盧家大少爺的厲害之處。

  而且。

  剛剛那種情況。

  三百只鷹盡數隕落,如果盧德仁想要跑的話,應該是能跑得掉的。

  重騎兵沖陣厲害。

  但真的追他一個先天高手,還真是麻煩。

  但他卻沒有逃。

  一人一劍。

  直面這一道鋼鐵洪流。

  這種豪氣。

  也非常人能有的。

  陸行舟看著他,心里有一種感覺。

  這種感覺。

  應該就是英雄惜英雄吧。

  “生死相見。”

  “謝陸公公成全。”

  “你應得的。”

  兩個人沒有多說什么廢話。

  對于他們這種人來說,此刻,一句話不說,也足以明白對方的心意。

  兩個人最后對視一眼。

  然后,準備動了。

  陸行舟的左腿往后退了半步,右腿往前走了半步,然后略微彎曲。

  身子前傾。

  左手的刀橫亙在了胸前。

  右手的刀,則是隨著右手背在了身后。

  一雙眸子里,閃過崢嶸。

  瞳孔的倒影里。

  似乎天地都已經消失。

  只剩下了盧德仁一個人。

  只剩下了那道影子。

  也只剩下了那道殺意。

  盧德仁周身的勁氣也是越發狂暴。

  他左腿往后退出去了一大步,身子向下壓,右腿成了弓步。

  然后,身子側對著陸行舟。

  右手舉著劍,平行指向前方。

  他瞳孔里。

  是那一道被從中間劈開的山坳。

  山坳中間的光明里,是陸行舟,還有正飛快席卷的殺意。

  “請!”

  “請!”

  一聲輕笑,兩個人同時動手了。

  咻!咻!咻!

  盧德仁身上迸射出了七道光。

  三道是紅色的。

  四道是黑色的。

  那是朝三暮四功德內力。

  然后這些內力化作了七道影子,每一道影子里面都握著一柄血涼劍。

  這七道影子。

  分別從四面八方掠向陸行舟。

  有一道紅色的影子,飄掠如鴻毛,點在了躺在地上的那具盔甲碎片上,然后又騰空而起,他踩在了石壁上,沿著石壁飛掠。

  有一道黑色的影子,飛快地在大地上疾弛而過,他踩過血水,踩過泥水,不斷地在里面激蕩起一圈圈的波紋漣漪。

  還有血水,泥水飛濺而起。

  隱約還能夠聽到腳踏碎水面傳出地聲音。

  還有一道黑色地影子,直接朝著蒼穹上躍起,足足有丈許之高,然后又好像天上地仙人,從天而降,頭朝下,劍朝下,直奔陸行舟而來。

  那紅色光芒,似流星劃過。

  等等。

  七道影子,呈現著各自不同的顏色,還有姿態。

  射向陸行舟。

  而做為這道影子的真身,盧德仁,則是還留在原地,沒有動彈。

  好像這七道影子,不是他。

  只是幻覺。

  瞬間。

  七道影子分別來到了陸行舟的面前。

  七道劍光。

  不分先后。

  但卻有著同樣的強大和鋒銳。

  每一劍,都好像要刺破這天地,然后斬殺陸行舟風中。

  “方寸。”

  這一刻陸行舟也已經有了動作。

  他施展了最引以為傲的方寸輕功。

  經過這么長時間的修煉,這部輕功已經讓他修煉到了一種爐火純青的地步。

  所以,他反應也很快。

  也很得心應手。

  他的身子向側后方斜著側倒,并沒有完全倒下,只是倒了四十五度左右。

  然后左手撐著地面,右手的刀向著斜上方橫挑。

  同時,地面上的左腿猛地用力。

  將自己的下半身給從地面上彈了起來。

  右手的刀和從上面刺下來的那道血紅色劍光互相碰撞,發出了低沉的悶響。

  劍被擋住了。

  但是。

  劍是軟劍。

  陸行舟的刀擋在了劍身的七寸之處,劍身剩下的三寸,又借著之前的力量向下甩動,然后劍風唰的一下子,甩在了陸行舟的肩膀上。

  劍尖,將陸行舟的衣服挑破。

  露出了里面的金同甲。

  隱約還有一絲火光。

  陸行舟的身子被這一下所傷,身子不由自主地下沉了一些。

  但他很快又反應過來。

  支撐著地面地左臂猛地一彎,又一直。

  這身子順勢而起。

  而起身的時候,他的右臂又是向后微微擺動。

  整個身子都借著這點慣性向后移動了一些。

  他算是躲過了這一劍。

  然后,身子繼續向后轉動。

  同時右手向后仰,左臂則拿到了前面。

  這個動作結束的時候,整個身子都平躺著,但是懸空著。

  而雙腳則點在地上。

  膝蓋彎曲。

  好像是隨時要摔倒在地。

  然后,這個時候,他視線的前方,第二道劍光,向下壓來。

  他左手的刀和第二道劍光互相碰撞。

  這一次他橫掃在了這劍光的劍尖位置。

  一聲輕響。

  血涼劍再度被止住了一些。

  但是,這是軟劍。

  劍尖受到了阻擋,劍身頓時彎曲了下去。

  這一彎曲,劍的直線長度就減少了一些,然后,這劍尖擦著陸行舟的刀滑落。

  繼續下行。

  豎著斬向陸行舟的面門。

  陸行舟點在地上的雙腳同時發勁道,整個下半身頓時向上翻飛。

  同時,他將身體的中心落在了丹田處。

  下半身向上翻飛。

  他的上半身就會繞著軸心旋轉,然后向著后下方翻轉。

  雖然他極力借著身法躲閃,但這一道劍光,依舊是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了一道傷口。

  細小的傷口。

  好像是一條被風吹過來的紅線,落在了臉頰上。

  絲絲的鮮血慢慢滲透了出來。

  陸行舟還沒來得及喘息,這第三道劍光已經到了近前。

  劍光自上而下。

  是直接刺向陸行舟的心臟的。

  陸行舟這個時候是倒立的狀態,而且雙手都懸空,沒有支撐。

  只見他雙手交叉。

  雙刀也在面前交叉。

  然后擋住了這柄劍的劍尖。

  血涼劍變軟,正常情況下,劍身柔軟以后,會繞過陸行舟的這兩柄刀交叉之地,再刺向陸行舟的脖頸。

  但這次例外了。

  陸行舟的身體初于騰空的狀態,沒有支撐。

  這劍變軟了以后,沒有繞過陸行舟的袖里刀,繼續前近。

  而是把陸行舟往后面彈出去了。

  畢竟,他在半空之中,無處受力支撐。

  飛出去半丈許左右。

  陸行舟這才是停了下來。

  而這一劍。

  也沒有碰到陸行舟。

  陸行舟倒懸著落在了地上,右手猛地撐地,將地上的一些灰塵震蕩的飛濺出去。

  形成一圈煙塵。

  然后,他掌心又是勁氣吞吐,身子又立刻翻轉了一周,然后懸了起來。

  短暫的直立在半空。

  這時候,第四道劍光從下方向上,點向了他的眉心。

  依舊是凌厲迅速至極。

  陸行舟僅以左手的刀光橫掃阻擋。

  刀劍相碰。

  原本這一劍。

  陸行舟將劍光擋住,這劍,同樣是可以因為柔軟而轉變方向,又橫掃向陸行舟的面門的。

  但陸行舟懸浮半空,又故意短暫的卸掉了支撐。

  他再一次被震的向左側退出。

  而軟劍后續因為旋轉而產生的詭異狠辣招式,也是完全沒有發揮出來的機會。

  這一劍被破解的同時,陸行舟的身子往后倒退的霎那,他的右手也動了。

  右臂向前方伸出,又向上斜著一挑。

  在那盧德仁那握著血涼劍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傷痕。

  鮮血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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