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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瘋狗和誅心

  盧家新宅。

  為了掌控盧家越來越大的家業,越來越多的生意。

  更主要的是。

  為了遏制歷代王朝所支持的中原勢力,向蜀地內部的擴張。

  盧家在漢中城,又建立了一處新宅。

  以此城為界。

  以此宅為崗。

  觀天下大勢。

  這座新宅,大概是象征著盧家的門面,所以,和老宅也是區別甚大。

  從面積到規格,都是極盡奢華。

  光是那門口的兩座石獅,都是用上好的白玉理石所雕刻而成的。

  而且是用的整塊理石。

  據說耗費了無數的人力物力,從關隴開采之地運送過來的。

  立在這里之后。

  歷經千百年的風吹雨打,依舊可見崢嶸。

  那抬起的爪子,好像要探向中原。

  而這府宅之內的情形。

  更是讓見過的人都嘆為觀止。

  驚為天人。

  單是宅院里的那假山,竟然已經連成了一片,起伏之間,壯觀巍峨。

  恰是形成了一片山脈。

  假山下的池塘,也比尋常府宅里的池塘大了數倍。

  據說,比御花園里的都不小。

  甚至更大。

  它們還延伸出了環繞蜿蜒的河道,在山腳下流淌。

  而為了保證這池水的干凈。

  當年的設計者,更是在假山的底部打通了一道地下噴泉,然后一直通過設計的管道將噴泉引到了假山山巔上。

  又從山巔上好似山泉般流淌而下。

  最后,在一處人工開鑿出的斷崖上,化作瀑布。

  傾瀉著落入池塘。

  這些水繞著池塘所有的河道環繞過一周后,則是進入了地下的隱蔽通道。

  它們沒有被浪費。

  而是通過隱蔽的通道連通了幾乎整個后宅的所有屋子。

  因為蜀地酷熱。

  這些清泉于地下流淌而過,會帶走熱氣。

  使得所有的屋子都保持著清涼。

  而在冬日潮冷的時候。

  還可以選擇關閉特定的機關,將水流引向別處。

  避免過于濕冷。

  另外,這些地下通道還有另外一個作用。

  盧家的大部分房屋里面,都有專門建造的衛屋,乃是供人方便的地方。

  而這些排泄物。

  則是會被泉水沿著特定的通道沖走。

  據說是排到了漢中城的主城排水系統里。

  除了這些。

  如果是從天空之上往下俯視的話,還會發現一個奇觀。

  這山脈,池塘,還有那些遍布的河道分支等等。

  竟然是暗合五行。

  暗合五臟六腑奇經八脈。

  總而言之。

  這一道水路系統,遍布了整個盧家。

  也極盡了這個年代之巧妙。

  前朝的一位皇帝。

  曾經來過這里一次。

  見過了之后,也是驚為天人,感慨萬分。

  畢竟。

  皇宮里都沒有這么精巧的設計。

  而除了這一套水路系統,盧家這新宅里面,還有無數的玄妙。

  假山上的那些花草。

  后花園里的那些奇珍異寶。

  都是盧家無數代的人,耗費了無數的功夫,從各地搜羅而來。

  可謂包羅萬象。

  在老夫人居住的院子里,還有一頭帝綠孔雀。

  那是大魏朝皇宮里面都沒有的珍稀之物。

  先帝。

  曾寵幸一位來自于滇南的妃子多年,而這位妃子年幼的時候,有幸見過帝綠孔雀一次,先帝為了滿足愛妃的要求,曾派無數人進入滇南以及南疆的山林。

  尋找帝綠孔雀。

  但終究是沒有結果。

  由此便是可見。

  盧家財勢奢華可見一斑。

  此時候。

  盧德仁已經回到了這座新宅。

  其實。

  距離他真正的從老宅里修成歸來,還差兩年的時間。

  但他還是來了。

  而且,不是悄悄地回來,而是大張旗鼓,光明正大地歸來。

  并且回來的第一天。

  就罷黜了他的父親,上一代家主。

  也罷黜了幾十個那一代的前輩。

  提拔了相應的年輕一輩。

  以雷霆之勢。

  接管了盧家的所有事物。

  然后,坐上了盧家家主的位置。

  這是盧家這么多年以來。

  破天荒的第一次。

  以往的那些繼承人,包括他的父親,都是經歷了十年之久的努力。

  才取得了整個家族的認可的。

  但是他。

  他沒有要求所有人的認可。

  他只是,除掉了所有不認可他的人。

  盧德仁在老宅子里修行的這些年。

  并沒有按照規矩,真的完全和盧家脫離聯系。

  相反。

  他一直都在慢慢的滲透。

  當然他做的很隱蔽,并沒有被人發現。

  十幾年的時間。

  他聯合了一批志同道合的年輕一輩。

  這些人。

  都是智計卓越,目光高遠。

  他們。

  不甘心,窩在蜀地。

  不甘心,為了這區區一塊早就啃的不能再啃的骨頭而互相爭奪。

  不甘心,自囚于此。

  他們。

  都想走出這蜀地,爭一爭這天下。

  哪怕最終失敗。

  害的盧家從此煙消云散,樹倒根斷。

  他們也不在意。

  大丈夫行世間。

  當如是!

  無茍且!

  這些年輕一輩,幫著盧德仁,暗中攝取了盧家大部分的權力。

  然后,盧德仁露面的第一天。

  這些人便是迅速聯合。

  統一。

  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整個盧家操控在了手中。

  老一輩那些人。

  都被安排著養老去了。

  實在鬧騰的。

  下去陪老祖宗了。

  盧家后宅。

  那一片瑰麗奢華的假山園林中。

  假山腰上,一座八角涼亭里。

  盧德仁坐在石凳上。

  似乎在休息。

  即便是回到了這座奢華富貴,天下堪稱翹楚的宅子里。

  即便是坐擁無盡富貴。

  他依舊保持著在老宅時候養成的習慣。

  一身粗布衣。

  簡單布靴。

  身上連個玉佩之類的裝飾都沒有。

  只剩下一身氣質。

  別無他物。

  他面前的桌子里,有六個酒杯,還有一些明顯是被人動過的菜。

  半個時辰前。

  盧德仁在這里。

  和五個主要幫他執掌盧家的同輩眾人,共商大事。

  他們定下了初步的計劃。

  欲圖謀天下。

  這天下必須要先大亂方可。

  蜀中之地。

  下接滇南,上接中原。

  若是譽王成功起兵謀反,蜀中恰好是居于中間。

  譽王為緩和中原的壓力,定需要蜀地緩沖,而中原朝廷為了迅速平定滇南亂局,也需要借助蜀地的力量。

  到時候。

  便是盧家從中斡旋的大好機會。

  它們可以兩地取討。

  趁機壯大。

  甚至在蜀地直接建立一個新的小朝廷,也未嘗不可!

  定好了計劃。

  這五個精才艷艷的盧家年輕人,便離開了這座宅子。

  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了。

  而手握著量天尺的老夫子,則是將李因緣帶到了盧德仁的面前。

  老夫子姓趙。

  是前朝皇室遺族。

  前朝滅掉以后,他的祖輩便是逃到了這蜀中。

  幾經輾轉。

  趙夫子結識了盧德仁。

  或許是彼此之間的惺惺相惜。

  或許是志同道合。

  總之。

  兩人很快走到了一起。

  共謀大事。

  可以說。

  趙夫子是盧德仁的第一位盟友。

  也是后面這一切布局的執行人。

  如果不是他。

  盧德仁不可能瞞過老一輩的那些人,布置出這么大的力量。

  朝夕之間。

  就將盧家接管。

  這李因緣。

  也是趙夫子找到的。

  確切的說,是李因緣主動來到了蜀中,原本他想要為盧家做事,想要投靠盧家的上一任家主。

  也就是盧德仁剛剛廢掉的父親。

  但被趙夫子發現。

  然后,給抓了起來。

  “你這種人,現在就是一條瘋狗,用不好的話,很容易咬到自己的。”

  盧德仁從盤子里抓起了一粒花生米,扔進了嘴里。

  一邊細細的咀嚼著。

  一邊嘆氣。

  他已經知道了李因緣的來歷以及目的。

  李因緣意圖報復陸行舟。

  意圖毀掉東廠。

  再加上他出自內廷,最了解東廠,最了解陸行舟。

  那么這次。

  幫著譽王謀反這件事,他似乎最合適。

  但盧德仁還有一點遲疑。

  李因緣執念太深。

  他之前乃堂堂內廷掌印,如今為了報仇,卻肯拴上狗鏈子為奴。

  足見恨意之濃。

  如此濃的恨。

  很容易讓他失去理智。

  破壞大局。

  盧德仁在思考。

  也在權衡。

  他手頭現有的這些人里面,有沒有誰,能夠比李因緣更適合,更能勝任這件事?

  “盧公子。”

  李因緣自然也是懂盧德仁的考慮的。

  他往前爬了兩步。

  鐵鏈子嘩啦啦作響。

  然后,他的腦袋貼在了盧德仁的膝蓋上,聲音里帶著卑微,還有一絲啥呀,道,

  “咱家既然選擇了做狗,就有做狗的覺悟。”

  “咱家要報復陸行舟,報復東廠,不會急于一時的。”

  “咱家小時候,聽師父講過一個故事。”

  “有一個男人,喝醉了酒,玷污了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并沒有直接把男人殺了,或者報官,而是原諒了他。”

  “并且嫁給了他,給他生了孩子。”

  “然后,女人故意灌醉了男人,讓男人熟睡之間,壓死了自己的孩子。”

  “男人痛不欲生。”

  “女人再次原諒了他。”

  “再后來,女人又給男人生了一個孩子。”

  “然后又故意灌醉了男人,讓男人失手把孩子丟在了井里淹死。”

  “男人幾乎崩潰。”

  “緊接著。”

  “女人買通了神婆,說男人的母親是害死兩個孩子的真兇,是前來討債的。”

  “男人又殺死了自己的母親。”

  “女人又聯合神婆,說男人被鬼怪上身,害死自己的孩子和母親。”

  “已經瘋掉。”

  “讓村民們配和,把男人關在了籠子里。”

  “女人依舊不離不棄。”

  “照顧男人。”

  “她每天給男人講之前的那些事情,告訴男人真相。”

  “男人幾乎瘋掉。”

  “后來,女人告訴男人,說不定哪一天的飯菜里,就有毒,她就要毒死男人。”

  “但是她從來不下毒。”

  “她只是用這種辦法折磨男人,摧毀他的所有意志。”

  “男人最終。”

  “變成了瘋子。”

  李因緣講完這個故事,抬起頭,笑著盯著盧德仁,道,

  “咱家很早就明白這個道理。”

  “想要報復一個人,不是要殺了他,而是折磨他。”

  “給他希望,再將其破滅。”

  “在這種反復之中。”

  “讓他瘋狂。”

  “最后再告知他真相!”

  “這才是真正的誅心!”

  “咱家要報復陸行舟,就是要誅他心!”

  “所以,咱家不急!”

  “陸公子也不用擔心咱家會失去理智。”

  盧德仁腦子里回味著這個故事,右手食指在盤子里輕輕的畫著圈。

  圈里面,是一粒花生米。

  花生米隨著他食指的轉動而慢慢旋轉。

  一層紅色的薄衣,慢慢裂開。

  然后散落。

  稍許。

  盧德仁手指停下,然后將這一粒花生米捏起來,放在了嘴里。

  嘎嘣!

  花生米很脆,被咬破。

  盧德仁對趙夫子點了點頭,笑著道,

  “給他一百只鷹。”

  “助譽王回滇南這件事,就交給他了。”

  說完。

  他又是把盤子里端起來,將里面剩下的花生米灑在了地上。

  笑著對李因緣道,

  “賞你的。”

  汪!往往!

  李因緣竄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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