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臘月三十。
除夕。
太子府。
今夜辰時,大魏朝的祭祀大典就要開始了。
太子做為國之儲君,是一定要參加這場關乎大魏朝國運的祭祀大典的。
而這個時候,太子府的下人們已經開始準備。
有人為太子檢查今夜要穿的袍服,不容許有絲毫的差錯。
有人為太子準備清淡的食物。
畢竟祭祀大典要持續很長的時間,這期間不能離開,太子的食物也要有保證。
還有人為太子詳細的講述整個祭祀大典的流程。
太子需要站在什么位置,什么時候出現,什么時候拜見皇帝,什么時候拜祭天地。
還有拜祭的時候,需要說什么等等。
甚至連太子的手勢,動作,還有這行走時候的步法,都有著嚴格的規定。
這是國之祭祀。
是大魏朝的盛事。
也是做為國之儲君,在文武百官面前展示自己的機會。
不能夠有絲毫的差錯。
必須嚴謹到分毫。
清晨的光線,透過窗戶傾灑在了這一間寬敞的屋子里面。
太子有些慵懶的靠在窗戶旁,臉上神色安靜。
左手的旁邊放著一杯茶。
他的對面則是禮部的官員。
正在弓著身子給他講述這些禮儀和規矩。
“本宮知道了。”
洋洋灑灑,這人足足講了一個時辰。
太子將手邊的茶水推了過去,臉上帶著和煦笑容,道,
“這些規矩流程,本宮之前就已經詳細的了解過,熟記于心了,不過還是要謝謝你,抽出這么長的時間給本宮講解。”
“喝完這杯茶,下去領賞吧。”
按照常理。
太子的茶,一般是不會賞賜給任何人的。
這是天家的東西。
尊容太高。
但今天太子的心情很不錯。
除了劉直,也除了小太監,火燒庫房的事情完全對自己沒有影響。
一身輕。
而且馬上又要以國儲的身份參加祭祀大典了。
自己的儲君之位,又更穩定了些。
所以,他很開心。
就破例賞賜給了這個官職很一般的小侍郎一杯茶。
“多謝太子殿下恩典。”
年輕的侍郎是不敢真的喝這杯茶的,他只是端起來,放在嘴邊示意了一下。
然后又滿是恭敬的下跪,給武勛磕頭致謝。
天家的茶,尊貴無比。
稍后,這位禮部侍郎便是起身,激動有余的退了下去。
“白先生,時辰差不多了吧?”
太子從座椅上起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袍服,扭頭看向身旁的那位老者。
天圣棋手白君子。
他的智囊。
“差不多了。”
白君子看了一眼天色,笑著道,
“這是太子殿下第一次以國之儲君的身份參加祭祀大典,過了今天,殿下這儲君的位置,就更穩了,可喜可賀,陛下終于肯放手了。”
“這也多虧了白老先生的幫忙。”
太子武勛拱了拱手,道,
“這幾年如果不是白先生您出謀劃策,本宮也坐不了這么穩。”
“殿下謬贊了。”
白君子微微捋了一下白須,謙虛道,
“是殿下您人中龍鳳,天人之姿,天命所歸。”
“哈哈…”
太子對這恭維還是很喜歡聽的,臉上的笑容掩飾不住。
一主一仆相談甚歡。
過了稍許。
殿外傳來的低沉而悠揚的鐘聲。
這是午時到了。
太子該準備更衣,去凌云壇候著了。
前廳堂里,也是陸續開始有著一個個的宮女太監出現,他們手里拿著的,便是太子今日要穿的四爪蟒服。
金黃之色,胸口以片金為繡,是為蟒。
還有一些規格樣式十分復雜的穿戴,一一呈現在了太子的面前。
“殿下,請。”
白君子笑了笑,指向前廳。
“好。”
太子武勛面龐上的笑容更加濃郁,氣宇軒昂,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前廳。
“見過太子殿下。”
眾太監宮女紛紛躬身行禮。
隨后,武勛便是站在這原地,雙臂伸展開,任由這些人給自己換上嶄新的袍服。
袍服,還有這一種穿戴,都是新的。
換在身上,將太子身上的威嚴映襯的更加濃郁。
真的有了幾分帝王之相。
武勛站在銅鏡之前,看著里面那個尊貴威嚴的身影,這臉上的笑容也是更加掩飾不住。
他好像都已經看到了自己榮登九五的時刻。
“所有人下去領賞,賞三百錢。”
武勛轉身,對著一種伺候的下人們說道。
“謝太子殿下!”
“謝太子殿下!”
三百錢,也是不小的數目,眾人紛紛面露感激,跪下磕頭。
白君子看著太子這般威儀,也是面露笑意。
雖然太子性子有些急躁,但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只要輔佐得當,來日也能成一朝明君。
大魏朝社稷之福。
“陳公公到。”
而就在一眾歡喜的時候,這太子府的門口,突然傳來了一個尖銳的聲音。
皇帝的貼身內侍。
陳暮,陳公公駕臨。
“陳公公?他這個時候來做什么?難道父皇有什么新的安排?快,隨本宮出去迎接。”
太子武勛有些緊張,急忙帶著眾人出了前廳。
而這個時候,陳暮陳公公已經是站在了庭院正中。
“陛下口諭。”
陳暮仰天拱手,視線里帶著冷漠看向武勛。
嘩啦!
一眾人紛紛跪倒在地。
“太子失德,今年祭祀大典,不準許參加。”
“太子禁足一月,不準出太子府半步。”
“禁足期間,罰太子手抄國運,三百遍,不得有誤。”
這句話一落,剛剛還是洋溢著無盡喜慶的太子府,一瞬間冷了下來。
所有人都是抬起了頭,眼睛里充滿震驚。
甚至是惶恐。
這怎么回事?
突然之間,不讓太子參加祭祀大典?還要禁足?
“陳公公,為什么?”
太子武勛也急了,顧不得禮節,竄了起來,沖到了陳暮面前。
這次祭祀大典對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為了這次典禮,為了能夠以儲君之名進入凌云壇,他不知道做了多少犧牲,努力了多久。
怎么好不容易熬到了臨頭,又被取消了?
這為什么?
他眼睛都紅了。
“陛下說,待殿下手抄國運三百遍后,其中緣由,自知。”
陳暮往后退了半步,對著太子拱了拱手。
然后,轉身離去。
陳暮的身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里。
整個太子府,變的死寂異常。
原本歡快的太監們,宮女們,一個個噤若寒蟬,不敢出聲。
太子僵硬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眾人的頭頂,像是有一座山壓了下來,沉重無比。
“啊…”
沉默了許久,太子武勛突然發狂,用力的撤掉了腦袋上的羽冠,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嘩啦一聲。
那鑲金戴玉,耗費了匠人數月之功的精致羽冠,碎裂。
珠玉散落了滿地狼藉。
太子武勛仰天咆哮,
“為什么?為什么?你為什么這么對我?我做錯了什么!”
他感覺自己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