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錯啊。”
遠處,陸行舟觀望著李因緣和宋昭這兩位掌印之間的針鋒相對,眼睛里的笑容越來越濃。
雖然沒有見到胡庸,但無所謂。
李因緣和宋昭都光明正大的交鋒了,那說明,自己的計劃很成功。
司禮監和御馬監,因為這件事,已經鬧到極限了。
這一次。
雙方肯定都想把彼此給往死里弄。
那自己就更能借勢了。
心中冷笑著,陸行舟便是悄悄的退出了人群。
他走后門來到了秉卷司。
司衙里的光還亮著,透過窗戶紙,能夠看到一個瘦削的人影,在里面伏案翻看著什么。
一陣風吹過。
窗戶紙嘩啦啦作響,里面的人影似乎有些困倦,也是打了個哈欠。
但隨之又傳來了暢快淋漓的大笑聲。
通過聲音可以判斷出。
這人就是胡庸。
“胡公公,您還好嗎?”
陸行舟走到門口,輕輕的掀開那厚重的門簾,問道。
里面的炭火盆忽明忽暗的閃爍著。
胡庸那張布滿皺紋的臉龐上,浮動著些許猙獰,像是夜里的惡魔。
“小的看御馬監的人找上來了,擔心您,所以過來看看。”
陸行舟低聲說道。
“進來。”
胡庸對陸行舟招了招手。
陸行舟走進司衙大殿,胡庸臉上帶著陰森的冷笑,從幾案后走出來,并將一本卷宗放在了陸行舟的手中,道,
“你有心了,咱家沒事,咱家在看御馬監的名單。”
“草料的事情,咱家和掌印大人交代了,這一次,掌印大人一定會竭盡全力的出手,讓那宋昭吃不了兜著走。”
“跟在他身邊的那幾個掌事,也別想好過。”
“這份名單,是掌印大人給咱家的,讓咱家選幾個合適的人,準備暗中接觸一下,陪值他們做御馬監的掌事。”
“以后啊,這御馬監也是咱們司禮監說了算的,哈哈…”
胡庸臉上的笑容格外濃郁。
好像連皺紋都輕薄了很多。
整個人,都如沐春風。
“恭喜胡公公,這次肯定能在掌印大人面前露臉。”
陸行舟身子又是微微的躬了些,恭維道。
“哈哈。”
胡庸笑了笑,道,
“咱家不會忘了你的,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咱家說過,讓你做秉卷司咱家之下第一人,就一定會做到。”
“等這件事情結束,咱家就根掌印大人說…”
陸行舟面龐上帶著歡喜,還有幾分受寵若驚,跪在了胡庸的腳下。
一邊磕頭,一邊道,
“小的提前謝過胡公公!”
“好了。”
胡庸轉身走回了幾案,緊接著又是對陸行舟擺了擺手,道,
“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吧,這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了,咱家能擺平的。”
“是。”
陸行舟見到了自己想見到的,也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發展方向,徹底放下心來。
微微躬身,便是退出了屋子。
“這功勞,可不能讓你給搶了!”
陸行舟的腳步聲逐漸遠去,胡庸掀開了門簾,露出了一張浮現著貪婪的臉。
他支走陸行舟,也是有自己的考慮。
這一次,必然能狠狠的收拾御馬監,李因緣也肯定會非常高興。
自己會因此得到極大的重視。
他不想讓陸行舟分一杯羹。
雖然,這個辦法主要是陸行舟想出來并且實施的…但他不說,誰知道?
陸行舟當然是知道胡庸的想法的。
但是,他并不在意。
相反他還很開心。
胡庸想獨自撈取這份功勞,那么,就一定會保守秘密,也就沒有人能知道,自己這個幕后的推動者。
這樣,對自己來說更安全。
他趁著夜色走出了司禮監的大門,繞過前門的時候,看到一眾御馬監的侍衛以及宋昭等人,依舊在和李因緣爭吵。
他笑了笑,悄無聲息的回了住處。
燈還亮著。
昏黃的光把這小院子映照的有些寧謐。
只有淡淡的風聲呼嘯。
順帶著,將門口的布門簾吹起來,輕輕拍打著門框。
雨小田就在門框旁守著。
一臉緊張。
“您回來了?怎么樣?有沒有…”
雨小田飛奔到了陸行舟的面前,眼睛不自覺的上下打量起來。
他聽說,御馬監的掌印和司禮監的掌印后面似乎還動手了。
現場的形勢肯定很激烈。
他擔心陸行舟也受到波及。
“我沒事。”
陸行舟笑了笑,道,
“你跟我進來,交代你去做一件事。”
“是。”
雨小田躬身,跟在陸行舟的身后,推開門簾走進了屋子。
屋子里的炭火盆已經快要熄滅。
只剩下黯淡的火光忽閃。
但是還很暖和。
陸行舟接過了雨小田遞過來的茶,輕輕的抿了一口,道,
“幫我送一封信。”
“好。”
雨小田湊近了些,眼睛里浮現出了幾分緊張。
這可是陸行舟第一次讓自己辦事。
“小的一定竭盡全力。”
他認真的說道。
陸行舟拿起毛筆。
雨小田見狀,飛快的鋪平宣紙,并將硯臺取過來,放在了他最方便蘸墨的位置。
“宋公公。”
“司禮監之墨,乃產自雁門關百葉山,御馬監之墨,乃產自江南揚州西蛟谷,一北一南,墨礦所形成的天然條件截然不同。”
“所以,這墨成字,也截然不同。”
“雁門關之墨,遇鹽水朝四方擴散,西蛟谷之墨,遇鹽水朝中間匯聚。”
“以此可分別字跡的真偽。”
陸行舟用一種歪歪扭扭的字跡,寫上了這些內容。
這是他計劃的一環。
當事情鬧到不可開交,雙方你死我活的時候,他把這個消息提供給御馬監。
到時候。
宋昭一定不會放過司禮監,尤其是這個罪魁禍首,胡庸。
李因緣為了司禮監的上下,為了保證自己的權力,為了緩沖御馬監的反擊,也絕對會順勢把胡庸推出去,替整個司禮監受過。
一來一往,胡庸難逃此劫!
寫完,將字跡吹干。
陸行舟又是把信件折好,放在了信封里面。
他仔細觀察了一遍,確定沒有絲毫屬于自己的痕跡,這才是遞給了雨小田。
并吩咐道,
“事關重大,務必小心。”
“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這封信是你留下的,只需要扔在御馬監的門口,就可以了。”
雨小田遲疑了一下。
他似乎從陸行舟的眼神兒里猜出了一些,端倪。
但很快,他的眼神兒又堅定下來。
陸行舟對他不錯。
無論如何,他都應該忠心報恩。
“您放心,信一定送到。”
雨小田躬身說道。
然后把信揣在懷里,退了出去。
夜色更深。
陸行舟的眼瞳里倒映出些許火光,好似有烈焰燃燒。
“胡庸,你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