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遮蔽住了整個的天空。
抬起頭往上看去,整個天空都是黑壓壓的一片。
樹木被這傾盆大雨壓得彎了枝椏,溪流沖刷著岸邊,泛濫的溪水已經是蔓延到了草地上。
幾條被沖刷上岸的魚兒在草地上不停地蹦跶著。
“轟隆!”
隨著一道閃電劃破長空,緊接而來的,是仿佛要將這一片天空震碎的雷鳴。
一棵樹被很不幸地被閃電噼開,整棵樹焦黑無比。
而就在這一棵樹不遠處,一個女子在樹林中走著。
女子走的的很慢。
在這大雨之中她沒有撐傘,也沒有穿著蓑衣斗笠。
她就這么地在樹林中走著,任由著大雨沖刷著她的身體。
女子雙目無神,整個人就像是死掉了一般。
或者說,其實女子的精神早就已經死了。
現在剩下的,只不過是這一具尸體而已。
“經審判,蓬來圣地圣女曾淚淚,為了一己私欲,背叛宗門,大逆不道,欺師滅祖,差一點便是禍害蒼生。”
“曾淚淚本該執行死刑!但念其誤入歧途,心中尚有一絲良知,且蓬來圣主浮鳶、蓬來圣地圣子溫灸替其求情。”
“今日,剝奪曾淚淚蓬來圣女身份,流放出蓬來圣地,不得再踏入蓬來圣地一步,蓬來洲任何宗門,都不許接納曾淚淚!”
“滾吧。”
“不要再回來了!”
“犯人!”
“為什么不處死她?”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為了和自己的師兄在一起,就想要害死自己的圣主,甚至要還是那么多人!這是什么人啊這是?”
“瘋子,這個人絕對是一個瘋子!”
雨幕之中,女子的腦海中一次又一次浮現出了那一日的景象。
他們的視線,他們的話語,他們的神態。
他們所做的一切無不像是一把利刀插入了曾淚淚的胸膛!
一刀又一刀!
直至鮮血流干!
“不要.....”
“不要再說了!”
“住嘴!”
“住嘴!”
“為什么不殺了我?”
“為什么要放我走啊?”
“住嘴啊!
“啊啊啊!
曾淚淚捂著自己的腦袋,痛苦地自言自語著,甚至有些許的癲狂!
曾淚淚痛苦的叫喊聲在樹林之中不停地回蕩著,靈力從曾淚淚的周圍震散,無數的雨滴被摧毀。
在曾淚淚方圓一百米的范圍內,形成了一片的真空。
每當有雨滴接近這個半圓百米的距離,全部都將蒸發。
“為什么......為什么不殺了我啊......為什么......”
曾淚淚再次低下了頭,一步步往前走去,曾淚淚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
自己還能去什么地方呢?
自己什么地方都去不了了。
自己已經是沒有家了。
沒有任何一個人要自己了......
走出樹林,天空中的雨幕逐漸拉下,雨后的太陽出現在天邊,金色的陽光之下,地面的雨水像是一面又一面的小鏡子,倒映著藍白色的天空。
曾淚淚走在小溪旁,順著小溪不停地走著。
她的衣裳濕漉漉的,緊緊貼在雪白的肌膚之上,她的頭發雜亂不堪,發絲因為雨水而粘稠在一起。
一滴滴的水珠從她的發絲末梢緩緩凝聚,然后滴落。
最終,曾淚淚停住了腳步。
她轉過了身,看著這一條雨后的溪流。
沒過岸邊的溪水還沒有消退,曾淚淚的繡花鞋踏在沒過岸邊的溪水之中,其實她的繡花鞋早就已經打濕。
鞋子中足襪沾滿了水,裹住著她的小腳。
但是在曾淚淚的心中,已經是感覺不到冰涼。
此時的女子就像是一條吸滿了水的毛巾,只要輕輕一擰,不需要多用力,就可以嘩啦啦的擠出如瀑布般的水。
從溪水之中,女子看到了自己此時的容貌。
當女子看到了自己的容貌之時,曾淚淚呆滯的目光中,更是多了幾分的驚訝。
這是誰?
這個人是我嗎?
頭發雜亂不堪,臉色蒼白,眼眶通紅,肌膚病白,臉頰沒有任何一點的血色,一雙眼睛之中充滿著空洞,就像是一具空殼......
若不是曾淚淚原本就有幾分的姿色,現在還有所保留,否則的話,此時的曾淚淚就像是一個瘋婆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岸邊,曾淚淚爆發出了笑聲,她的笑聲不停地傳蕩而開,像是癲狂,像是絕望。
最終。
曾淚淚將自己的本命飛劍拿了出來。
將本命飛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緊緊地貼著肌膚。
因為曾淚淚貼得太用力,脖子上的皮膚破開一小道口子,一抹鮮血從傷口溢出,沾染在這一把長劍上,然后緩緩流淌,將劍刃染成了紅色。
曾淚淚的眼神充滿著絕望。
但是曾淚淚知道,只要自己稍微一用力,自己就將從絕望之中得到解脫!
曾淚淚恨著。
恨著妖軍,恨著妖軍竟然蠱惑著自己,恨著妖軍為什么要找上自己,給自己那一個選擇。
恨著自己,恨著自己一點都不堅定,為什么自己會選擇背叛?如果自己不選擇背叛的話,就不會發生現在的一切了!自己還可以繼續待在師兄的身邊。
恨著蘇離,恨著蘇離為什么可以揭破那一個計謀,恨著蘇離毀了自己的一切,恨著蘇離那一雙看著自己絲毫無所謂的眼神!
他明明就是一個流氓!一個市井氣的流氓!
這樣子的一個流氓那里有一點修士的樣子!
可為什么這樣子的一個流氓可以那么的強大?為什么他可以強大到無視自己,甚至自己在她的眼中,還不如一只螻蟻.......
“他們有一句話說的很對,你的生死,真的不重要。”
突然之間,蘇離對曾淚淚說的話語再次在心頭浮現!
“啊!
曾淚淚反轉劍鋒,一劍噼下。
面前的這一條小溪被曾淚淚斷成了兩截,千米的裂痕在曾淚淚的面前蔓延而開。
而這一劍,仿佛是用掉了曾淚淚所有的力氣。
曾淚淚再次將劍尖對準了自己。
沒有絲毫的猶豫,曾淚淚朝著自己的心臟一劍刺下!
“鏹......”
就當著鋒利寒冷的劍尖要刺進曾淚淚柔軟溫暖的胸脯之時,曾淚淚感覺到虎口一麻,手中的長劍倒飛出去,在空中轉了幾個圈之后,插入在地上。
“姑娘!冷靜啊!你還有著光明的未來啊!”
兩個修士飛了過來。
曾淚淚呆呆的轉過頭看去,看著這兩個阻止自己自殺的兇手。
曾淚淚從他們衣服上,看到了一個袖章,這一個袖章是一把劍。
曾淚淚知道這一個標記。
這是萬劍軍的標志。
那一支由幾千名劍修組成的大軍,有著可怕的破壞力!
曾淚淚想逃。
她不想看到萬劍軍!
或者說,她不想要看到有關于蘇離的一切。
但是,曾淚淚注意到,他們的袖章似乎又不太一樣,這一把袖章的劍,似乎是斷掉的。
“這是什么?
模彷萬劍軍的修士?”
在曾淚淚的心中,生出疑惑,好奇心驅使她停留在原地。
經過了這二十多年的大戰,萬劍軍的名聲已經是傳遍了整個萬法天下,甚至萬劍軍成為了黔靈圣地實力的代表。
有不少的大洲也試圖組織像萬劍軍如此的軍隊。
在各處,更是有不少人聽到了萬劍軍勇勐的事跡之后,紛紛以萬劍軍為目標,在自己身上帶著與萬劍軍類似的袖章。
他們希望有一天自己這類似于萬劍軍的袖章能換成真的,真正加入萬劍軍。
“姑娘,生活還正好,無論姑娘您遇到了什么,都不能放棄希望啊。”
兩個男子跑過來,關切的問道。
從這兩個男子周身散發著的靈力波動來看,境界在元嬰境圓滿。
但是他們身上的劍氣很是沉穩。
對于劍修來說,境界只是一個大致的評判標準,最重要的還是看劍氣和劍意。
“你們是萬劍軍嗎?”
曾淚淚沒有回答他們的話語,而是澹澹地問道。
其實曾淚淚也知道他們不可能會是萬劍軍,因為萬劍軍不會出現在這里。
“誒?”
兩個劍修也是沒有想到曾淚淚突然會問出這個問題。
“曾經是......”其中一個劍修苦笑著搖了搖頭。
“什么意思?”曾淚淚繼續追問,一點都沒有在意他們的情緒,也不覺得自己的追問有什么不妥。
對于一個靈魂已經是死了的人來說,怎么可能還會在乎這一些東西呢?
“唉......”
另一個劍修嘆了口氣,并沒有因為曾淚淚的追問而感覺到不適,甚至是開口解釋著。
“在二十多年前,我們確實是來萬劍軍的一員。
蘇將軍教導我們劍術,磨礪我們劍道,岐國給我們最好的資源。
但是在一次大戰之中,蘇將軍給了我們選擇。”
“什么選擇?”曾淚淚繼續問道。
這個劍修面露尷尬:
“讓我們選擇留下或者是離開,最后,我們選擇了離開。
離開之后,我們本以為擺脫了戰場,擺脫了責任,會讓我們很輕松。
但是,很多人的內心都非常的愧疚。
尤其是當我們知道在天線谷那慘烈的一戰之后,我們之前的同窗死傷將近一半,而我們卻在戰場之外逍遙,我們心中更是自責,甚至連道心都有些不穩了。
但是像我們這樣的人,還有什么臉面回去呢?
最后,我們決定了,組成一個新的宗門,名為‘斷劍宗’。
在斷劍宗里,我們不停地尋找著劍修的好苗子,教導劍術,希望能夠給多給蘇將軍帶來一些種子。
我們也會去截殺妖族,維持秩序與穩定。
我們其實自己心里也清楚得很,我們這么做,其實對于大勢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們不過是讓自己的內心好過一些而已。
但是能做一點就做一點吧,總比什么都不做好。”
這個劍修說完之后,三人陷入了沉默。
這個斷劍宗的修士等著對方嘲諷或者是不屑或者是安慰。
畢竟自己是逃兵......
“你們恨蘇離嗎?”
“哈?”
但是沒想到,最后這個女子問出了這么的一個問題。
“恨蘇將軍?為什么?”斷劍宗的兩個修士對視了一眼,眼中皆是不解。
“因為他給了你們選擇。”曾淚淚緩緩開口。
斷劍宗兩個修士更是不解了。
這個女人是不是瘋了?
蘇將軍給我們選擇不是我們的問題嗎?不是替我們著想嗎?
我們為什么要恨蘇將軍?
而曾淚淚也不想要說什么,轉過身拔出了長劍,轉身離開。
“姑娘,人生還很美好,你不要放棄希望啊......”
見到這個女子再次拔劍,二人想起自己究竟是來干什么的了。
二人趕緊追上去,要阻止對方自殺。
但是一道劍氣從空中落下,二人被擊倒在地,吐出一口鮮血。
當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曾淚淚已經是消失在天邊......
“為什么?他們為什么不恨蘇離?”
“如果不是蘇離給他們選擇,他們不也就不用離開了嗎?”
“他們為什么還那么崇拜他?”
“那種流氓一樣的男人!究竟是有什么好崇拜的?”
“為什么啊.....”
走在天空之中,曾淚淚越想越是生氣!
為什么!
為什么自己都要死了!還要接觸和蘇離有關的事物!
為什么蘇離就不能從自己的世界消失!
“曾姑娘......”
就當曾淚淚越走越快,甚至是有幾分瘋狂的時候,從曾淚淚的身后,傳來了一道呼喊聲。
曾淚淚轉過頭一看,是一個男子。
這個男子帶著讓人難以捉摸的微笑。
他穿的很是儒雅簡潔,衣服很是干凈。
如果說蘇離是一個流氓修士的話,那么這個男子才是曾淚淚心中該有的修士模樣。
“你是誰?”
曾淚淚警惕的問道。
曾淚淚很清楚,自己不認識他,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姓名。
“我是誰并不重要。”男子笑著搖了搖了頭,“不過為了表示誠意,我可以告訴曾姑娘,我來自于天庭。”
“錚!”
當男子話語剛落的一瞬間,曾淚淚長劍已經是抵在了對方的喉嚨上。
對于萬法天下來說,天庭是要比萬妖國更為可怕的存在。
男子舉起了雙手:“在曾姑娘殺我之前,我可否說一句話。”
“說!”曾淚淚眼眸瞇起。
“我們可以幫助曾姑娘殺死蘇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