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綿綿細雨將江邊青楓吹打得颯颯作響。
遙看水天相接處的楚天,雨中秋色,一片迷蒙。
揚州碼頭,賈元春款款從船上下來,早已等候多時,正伸頭張望的賈璉連忙撐著傘小跑著過去。
“姐,往這邊走!”賈璉遠遠喊道。
賈元春聽到呼喊聲,抬頭看了一眼,緩緩點頭,然后帶著一群人往賈璉那邊走了過去。
揚州碼頭上素來繁忙,尤其是清早進城做生意的小販特別的多,密密麻麻的,到處都擠滿了人。
護衛們撥開人群,趟出一條道來,賈璉尋了機會,快速穿越人群,跑到賈元春跟前高興見禮。
賈元春笑不露齒道:“你倒是在這兒玩得樂不思蜀了!”
“呵呵,姐說笑了,我在這兒都玩得發霉了,早晚都想著回京呢!”賈璉尷尬回道。
賈元春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說什么。
她一眼看到賈璉,就知道他呆在這邊玩得肯定開心,比之前在京城至少都胖了十斤。
對于賈璉的成色,賈元春也聽母親說起過,雖然有些能力,卻有些葷素不忌。
賈元春心道:“你在這兒玩千人騎、萬人坐的窯姐兒,卻把個如花似玉的夫人留在家里給我家老爺把玩,也不知道是賠了還是賺了。”
周潤澤跟王熙鳳有來往,賈元春也是知道的。
對于這點,連薛寶釵都沒說什么,她這個做小妾的就更不好說什么了。
但她也不會把這事兒泄露給賈璉知道,一來賈璉只是個堂弟,大房二房素來不合,她自然不會爛做好人。
二來嫁夫從夫,雖然她只是周潤澤的小妾,但周潤澤卻也是她今生今世的唯一依靠,她自然要想著自家老爺。
沒有過多言語,賈元春坐上賈璉準備好的轎子,直往揚州鹽政衙門而去。
鹽政衙門,角門處,林黛玉帶著丫鬟婆子已經等候多時。
“來了!”一個小廝小跑著過來喊了聲。
林黛玉連忙伸頭展望,果然,煙雨朦朧中,一群人護著一頂轎子款款而來。
沒多大功夫,轎子停下,賈璉主動上前掀開了簾子,請賈元春出來。
賈元春暗暗點頭,憑賈璉這個眼力勁兒,今后有合適的機會,倒不是不可以提拔他一下,畢竟有什么事兒,還是自家人用得放心一些。
“拜見元春姐姐!”林黛玉嘴角強扯一抹笑容,上前拜見。
賈元春嘆了口氣,見她面容憔悴,想來是因為林如海的緣故,日子也難過,于是連忙上前握住林黛玉的手,溫聲道:“不用多禮了,還是先去看看姑父吧!”
林黛玉看了她一眼,雙眼布滿薄霧,輕輕嗯了聲,淚珠兒在眼框里打了幾滾兒,終是沒忍住,還是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
賈元春見此,抬手用手絹給她擦了擦淚珠,輕言細語道:“不要擔心,這次表姐過來除了是來拜訪姑父外,也是為了他的病而來。”
“為我父親的病而來?”林黛玉止住哭泣,暗暗納悶兒,想要細問,卻見賈元春這會兒并沒有要說的意思,于是只得和賈元春攜手往宅子里去了。
林如海臥病多時,已經形如枯槁,面目犁黑,狀有歸色。
林黛玉先去屋里問了她父親,不一會兒出來就將賈元春迎了進去。
一走進臥房,賈元春就聞到一股濃濃的中藥味兒。
聞到這股子味道,賈元春就想起了賈寶玉,心情不由的低沉下來。
來到床前,就見林如海的小妾在床邊伺候,另外還有幾個丫鬟和嬤嬤靜立。
“父親,元春姐姐來看你來了。”林黛玉低下頭,輕聲在林如海耳旁說道。
原本閉著眼睛的林如海緩緩睜開眼,沙啞著嗓子說:“扶我起來吧!”
等林如海坐了起來后,賈元春和賈璉緩緩跪下,磕頭道:“拜見姑父!”
“呵呵,好久都沒見過大姑娘了,沒想到死之前還能再見一面,這是姑父的福份啊!”林如海感嘆道。
回過神來,見他們還跪著,林如海又連忙道:“快起來吧,黛玉,快去扶你表姐起來。”
“姑父快別說不吉利的話,這次侄女前來,除了看望姑父外,也是為了姑父的病來的。”賈元春起身后,連忙道。
接著,她從袖子里拿出一封書信和一個瓷瓶,上前遞給林黛玉,卻對面露疑惑之色的林如海道:
“姑父,這是我家老爺給您寫的信,瓷瓶里是裝的藥丸,也不知道對不對癥,請姑父看完信后,自行斟酌看要不要用藥。”
林如海精神一振,連忙伸手接過林黛玉遞來的信和瓷瓶,并道:
“是子杰寫來的書信?我先看看,黛玉快帶你表姐去后宅歇息,等我看完信再找你們。”
對于周潤澤,林如海從去年就聽了他的名字。
倒不是周潤澤有多出名,而是林如海跟錢文俊來往頻繁。
自打知道百川先生收了兩個關門弟子后,林如海就常聽到錢文俊念叨周潤澤的名字,想不熟悉都難。
他本來早就想邀請周潤澤來揚州游學的,但等他起意之時,周潤澤已經去了京城,這讓林如海頗為遺憾。
更讓他意外的是,周潤澤還一舉上榜,中了進士,雖然比起他這個探花來說,名次低了些,可周潤澤以弱冠之齡上榜,就足以證明其才能。
對于青年俊杰,林如海也是多方結交,他為新皇心腹,來揚州任職,一是為新皇籌集錢糧,二是充當新皇耳目和拉攏人才。
不用多說,周潤澤初看平凡,可細細琢磨就非同一般,有些不顯山不露水的意味,低調的不似年輕人。
但越是這種獲得了成績后還不張揚的性格,就越是讓人覺得可貴。
畢竟,誰人沒有年輕過?誰在年輕之時取得了耀眼的成績后不意氣風發?
想起周潤澤的種種行跡,林如海感嘆道:“太難得了!”
回過神來,他取出信紙慢慢看了起來。
信中,周潤澤說他曾機緣巧合從一名老道那里,得了幾枚藥丸,專治腎上疾病,其他的藥丸都給自己護衛吃了,盡除暗傷,藥效顯著。
所以,他在得知林如海也是得了腎上疾病后,就將剩下的唯一藥丸讓賈元春帶來一試,有沒有藥效不知道,但對人是無害的,請放心服用。
信中,周潤澤又向他透露了自己曾跟新皇私下討論過鹽政改革之事,聊得頗為投機,但鹽政改革非一日之功,更需要有魄力和謀略之人主持,方可施行。
這事兒點到為止,周潤澤讓他好好養病,并祝他早日康復,好為國家社稷多做貢獻。
收起書信,林如海沉吟片刻,將瓷瓶木塞取掉,一股清香撲鼻而來。
“這藥非同小可!”林如海一聞到藥香,就覺得頗為不凡。
這些年來,他幾乎是被藥湯泡著的,久病成良醫,對于藥材他如今也了解一二。
在這枚藥丸的藥香中,林如海聞到至少有十幾種千金難尋的好藥,這讓他有些想試一試。
他也不是優柔寡斷之人,作了決定后,就將藥丸倒出,看了一眼后,就直接扔到嘴里。
一股淡淡的清香充斥著口腔,藥丸入口即化,林如海不由一愣,這藥味道都沒嘗到就吞下去了?
突然,他雙眼精光一閃,只覺腸胃之中像山洪爆發,一股溫和的暖流從腸胃向全身蔓延開來,所過之處,說不出來的酥麻,卻又不會讓人抓耳撓腮般難受。
他長長的呼了口氣,原本冰冷的身體竟瞬間變得暖烘烘的,讓人格外的舒服,來不及多想,一股困難上來,林如海便輕輕躺了下去。
下一刻,雷鳴般的鼾聲在臥房中響起!
“這寒瓜好吃!”薛蟠大口吃著西瓜,滿臉都沾著瓜瓤,不時抬頭嘀咕幾句。
“吃就好好吃,別多話!”趙溶月也在吃西瓜,卻慢條斯理的吃。
但她的速度卻不慢,薛蟠那里吃了幾塊,她也就跟著吃了幾塊。
一旁的薛寶釵見兩人又要吵起來,含笑著說:“別急,慢慢吃,吃完了不夠,再取就是,家里還有幾十個呢!”
趙溶月放下瓜皮,用手絹擦了擦手,微笑道:“還別說,這些年跟著妹妹吃了不少水果和零嘴兒,以前我在娘家的時候,就很少沾這些東西的。”
薛寶釵笑了笑,看了一眼在旁邊拿著書打瞌睡的周潤澤,小聲說道:“我以前在娘家的時候,也不大愛吃這些東西的,自從認識他后,倒跟著學會饞嘴了。”
趙溶月點頭笑道:“所以我一直就說啊,妹妹是個有福氣的。”
她是真心覺得薛寶釵有福氣,在周潤澤還是秀才之時,就慧眼識珠相中了情郎,偏偏這情郎也是爭氣,不多久就考中了進士,如今更是做了一州知州,前途光明。
再看那邊還一臉憨相的薛蟠,趙溶月只覺得胃疼,自打她嫁給薛蟠后,她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薛蟠還是那成色,一點也沒有長進,讓人著急。
而讓更著急的是,可能是自己將薛蟠打狠了些,到現在為止,他都不敢進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