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默和莫小蝶坐在長椅上聊了一個多小時,葉婉容這才提著兩杯奶茶走過來。
還沒走到他們面前就開始抱怨:
“這個地方奶茶店太少了,找一款我喜歡喝的奶茶,跑了好遠的地方,讓你們久等了。”
看到她,聊天中的兩個人才意識到一件事情——哦,原來她也在。
本來想問一下這么長時間她去哪里了,還沒有開口就想到,人家已經預判了他們的問題,并且做出了解釋。
葉婉容話沒說完,就走到了他們面前,一人給了他們一杯奶茶:
“也不知道你們喜歡怎么樣的口味,所以我買的是原味奶茶。”
莫小蝶接過了奶茶,說了一聲謝謝。
葉默接過了那一杯奶茶,頗有一些猶豫該不該喝,能不能喝,喝了會不會有嚴重的后果。
葉婉容知道他擔心什么,說道:“沒事的,一杯奶茶而已,又不是天天喝。而且你每天的運動量那么大,喝這一杯奶茶不會影響到伱身體的。”
葉默這才戰戰兢兢的插入吸管喝了一口。
喝這樣的飲料,偶爾一兩次確實對身體沒有什么不好的影響。
只是,心里一旦有了這種“偶爾一次不要緊”的想法,就很難控制住自己了。
從“就這一次”到“最后一次”,壞習慣就是這樣慢慢的養成的。
“只喝這一杯,以后絕對不碰這樣的東西了。”葉默一邊喝一邊想著。
葉婉容過來之后,就是她和葉默聊天,要不就是她和莫小蝶聊天,話題都在她的主導之下。
這個時候,葉默和莫小蝶變得好像不認識了一樣,全程沒有了交流。
都晚上十一點多,時間也不早了,三個人就在這座城市廣場溜達了半個多小時。
有賣特色小吃的,葉婉容和莫小蝶都吃了幾份,但是葉默一份都沒有吃。
——雖然想吃,但怕放開對飲食的控制,會影響到自己的競技狀態,所以拒絕了。
葉婉容雖然不以為然,但也知道他的擔心,沒有一直勸他。
半個多小時后,時間已到零點,不論是葉默還是莫小蝶都要休息了,也就沒有再逛下去,回到了住的酒店,就這樣分別。
葉婉容和莫小蝶訂的是一間客房,進入房間后,葉婉容問莫小蝶:
“我不在的時候,你跟我弟弟聊得怎么樣?”
莫小蝶臉莫名的一紅,說道:“還…還行吧…”
“都聊了一些什么?”葉婉容很好奇。
她只是遠遠的看到兩個人坐在長凳上聊得挺融洽的,但究竟是聊的一些什么,她真的不知道。
莫小蝶倒也沒有隱瞞,將她和葉默聊天的內容都跟葉婉容說了。
本來就沒有什么值得隱瞞的。
葉婉容聽了他們的聊天內容,很是郁悶:
“你們大晚上的兩個人坐在一塊兒,就聊這些?”
感覺自己營造出來的機會都給狗了。
“啊?”莫小蝶疑惑了,“聊這些不好嗎?”
“不是說不好,是沒有必要,”葉婉容道,“一對年輕的男女,在這陌生的城市相遇,又是在這大晚上的,難道不應該聊一些風花雪月情情愛愛的東西嗎?你們聊的都是些什么?直播數據,慈善活動,你們這是把這一次聊天當做是交流工作的機會嗎?”
看著莫小蝶,她都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你大老遠的從鵬城跑到這邊來,就是為了跟他交流工作情況的?”
莫小蝶臉一下子就紅了,看著葉婉容,不知道該怎么說話了。
她不是不明白葉婉容的意思。
只是,這話從葉婉容嘴里說出來,讓她感覺太不可思議了。
葉默可是葉婉容的親弟弟。
而葉婉容此刻的態度,竟然是鼓勵她和葉默交往。
她心里想著:“難道她跟她弟弟有仇嗎?不然怎么會鼓勵我跟她弟弟交往?”
她會產生這樣的念頭,主要還是在于她的自卑心理,她覺得自己配不上葉默。
就算是身體健康,她都覺得自己配不上那個少年。
更何況還有那種病,不只是一輩子都治不好,還有著很大的遺傳的幾率。
葉婉容又不是不知道她的事情,當初她在街頭賣唱被柳青發現時,葉婉容就在場。
知道這樣的情況,還要讓她和葉默交往,這就很不合理了。
可是葉婉容剛才說的話,明明就是那個意思。
再想到葉婉容把自己叫到這邊來現場看葉默的比賽,說明這不是一時念起,而是蓄謀已久。
想到這點,她甚至有那么一點替葉默生氣——有這么做姐姐的嗎?怎么這么不負責任呢?要把自己的親弟弟推給一個有病的女人。
她囁嚅著說道:“容姐…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他也只把我當做普通朋友…”
葉婉容輕笑了一聲:“我弟可沒有給普通朋友刷那么多華子的愛好…”
莫小蝶臉更紅了,她有些心虛,好像自己騙了葉默多少個嘉年華一樣。
低聲說道:“他說…他是不是要漲關注…”
“但是他沒有從別的主播那里刷華子漲關注,只從你的直播間這樣做,說明你在他心目中,還是不一樣的。”葉婉容道。
她這么一說,莫小蝶也覺得有點道理,心更虛了,但還是努力的找著理由:“可能…可能就是因為是一家公司的吧…”
“同一家公司的主播也多啊。”葉婉容道。
說著,還補充了一句:“他第一次給你打賞的時候,手上沒錢,還是借的我的錢。”
“那…那…”莫小蝶心慌著說道,“那我把他刷給我的嘉年華都退還給他?”
葉婉容的口氣,讓她感覺這是把葉默刷給她的嘉年華當作彩禮了,所以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退了那彩禮。
“額?”葉婉容愣了一下,“退給他干嘛?他就是喜歡你才給你刷的嘉年華,為什么要退呀?”
“我…我不配得到他的喜歡…”莫小蝶的聲音都帶著哭腔了。
“別哭,別哭,”葉婉容慌了,坐到她身邊,摟住了她的肩膀,“咱們家小蝶很優秀,歌兒唱得好聽,心地也善良,沒有你配不上的人。”
“我有病,那是治不好的病。”莫小蝶道。
說著這個,心里就是很酸楚。
這病不是她想要的,是上天送來折磨她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承受這個,還要用一輩子的時間來承受這個。
如果沒有這個病,她完全可以擁有著更美好的人生,也可以憧憬一下美好的愛情。
現在連憧憬的資格都沒有了。
只要有那么一個念頭,就會告訴自己——別妄想了,你有病,沒人看得上你的。
遇上了喜歡的人,也會告訴自己——他很優秀,但他不屬于你,你不能去禍害他。
葉婉容安慰她:“這個病沒有事的,只要積極的接受治療,有一個良好的生活習慣和生活環境,就不會影響到你的生活。”
莫小蝶更傷心了:“可是…可是這個病會遺傳的…得了這個病…就不能生孩子了…”
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她自己對生孩子這種事情并不熱衷。
可是,如果跟人結婚,結婚對象肯定是想要孩子的。
就算結婚對象不想要孩子,結婚對象的父母也肯定會想要孩子。
自己不能生出一個健康的孩子,那就是在坑害別人。
不管那個對象是不是她喜歡的人,她都不愿意去做那樣的事情。
“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葉婉容道,“現在醫學那么發達,說不定哪一天就能把你的病給根治好了。”
莫小蝶在她懷里哭,她很是心疼。
莫小蝶在意的那些東西她也在意,以前還想著這個女孩子年輕,對社會的接觸也不多,可能還沒想到那些東西。
要是那樣,至少對未來沒有那么悲觀,還可以開開心心的抱著吉他唱著歌曲,過自己小確幸的日子。
沒想到這女孩子心里對這些明白得很。
從她哽咽的聲音就聽得出來,不只是明白那樣的后果,還相當相當的介意那樣的后果。
想到這個經常在直播間里微笑著唱歌的女孩子,私下里卻承受著那樣的壓力,對未來的生活那么的悲觀,葉婉容就覺得心疼得很。
她真的挺喜歡這個女孩子的。
善良,懂事。
可就是太善良了,太懂事了,越發的讓人心疼。
她抱著莫小蝶,輕輕的拍著她的后背,說道:
“就算現在找不到根治的方法,也不用擔心生孩子的問題,大不了做一個試管嬰兒,一樣的可以生出健康的寶寶來。”
莫小蝶哭聲停頓了一下。
她沒有想過試管嬰兒的問題。
葉婉容這么說,倒是給她打開了一條解決問題的思路,好像黑暗的未來突然照進來的一束光。
葉婉容會這么說,看來也是考慮過這個問題。
她心里生出一個想法:“難道她真的覺得我配得上她弟弟,是真心的想讓我做她弟媳婦嗎?”
這個念頭生出來,心神都有一些搖蕩。
如果是真的…
如果葉默真的喜歡她…
如果葉默的家里人都能夠接受她…
如果她真的可以和葉默在一起…
那得是多美好的人生啊?
然后又陷入到了懷疑——我配那樣美好的生活嗎?
命運對她太過不公,這幾年來一樁樁的遭遇,已經讓她不相信自己能夠擁有幸福的人生。
在她記憶里,命運從未如此溫柔過。
這么想著,又哭了起來。
葉婉容安慰著她:“你不要有那么大的壓力,其實你已經很優秀了,比這個世界上大多數的女孩子都要優秀,你值得擁有美好的生活。”
“我不配,”莫小蝶哭著道,“我只是一個治不好的病人。”
“你配得上這個世界上任何的人,”葉婉容心疼的說道,“我弟要是跟你在一起,我會覺得那是他的幸運。”
莫小蝶搖頭:“他那么優秀,不會喜歡我的。”
那一場病,帶給她的不只是病痛的折磨,更是心靈上的折磨,讓她陷入到了深深的自卑中,對未來充滿了悲觀情緒。
感情生活這種東西,她已經認為不屬于她了,自己關上的那一扇門。
不管是對一個人有多心動,她也只能躲在那扇門后面,獨自聽著自己的心跳聲,卻不敢去打開那一扇門,向別人訴說她的喜歡。
連一點點的門縫都不敢打開。
不去想那些事情,生活倒沒有那么糟糕,只不過人生被閹割罷了。
此刻被葉婉容提起,想到了那些傷心事,悲觀的情緒又一次涌上了心頭,一時難以自抑。
當天晚上,葉婉容安慰了她很久,還告訴她葉默有多么多么的喜歡她,舉了很多事例來證明此事。
那些事例倒也不是虛構,只不過在描述中加入到了她的推測。
而她的推測,并不一定正確。
說的多了,莫小蝶都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葉默真的挺喜歡她的,一直沒有說出來,只不過因為葉默性格內向罷了。
雖然她還是覺得自己配不上葉默那么優秀的男孩子,但是,自己喜歡的男孩子,也喜歡自己,好像是一件挺幸福的事情。
——哪怕未來不能在一起,有那么一刻的心靈相通,就不枉這一生了。
二人聊到了一點多才睡覺。
葉婉容睡著后,莫小蝶還是久久的不能入睡。
今天葉婉容說的那些話給她的沖擊太大了。
勾起了她的傷心事是不假,也讓她情緒一度崩潰,痛哭失聲。
但是,宣泄過情緒之后,想到自己喜歡的男孩子竟然也喜歡著自己,而且他的家人也希望他們在一起,又莫名的有一些開心。
自己愿不愿意拖累別人那是另外一回事。
可是這個世界上有人不計較她的身體狀態而喜歡她,讓她感覺到,這個世界比她想象中的要美好。
她以為的最大的問題,壓的她喘不過氣來的生孩子的問題,也不是完全無解。
至少可以用高科技來避過那個問題。
雖然那樣做對身體也有著一定的風險,但至少,有那么一點希望在。
這讓她又燃起了一些希望。
那一扇被她關上的門,此刻,偷偷的露出了一些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