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張一眼的判斷依據,楚恒頓時無語,笑呵呵的夾了口牛肉塞進嘴里,邊吃邊反駁道:“不是,我說張師傅,您這光憑重量就斷定東西是假的,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萬一這把劍鑄的時候就多添了一點料呢?”
至于說張一眼光憑著手就能摸出東西重量的這個本事,他根本就不稀奇。
這時候不少單位都在強調一稱準,所以有這個本事的人簡直不要太多。他們糧食口的就不少,比如說孫大姨,她老人家打多少年前就有這個能耐了,只是后來因為忙于吃瓜,生娃,技藝有些生疏罷了。
“你小子看的那些書都看狗肚子里去了嗎?”
張一眼一臉嫌棄的斜睨著他,二郎腿一搭,抬手指了指桌上的空酒杯,端起了架子。
“到底怎么回身你直說不成嗎?非得擠兌我幾句,我這才多大功底。”楚恒翻翻眼皮,拿起酒瓶子給他倒了滿滿一杯,隨即又舉一反三的給遞過去一根煙點著。
相當的上道!
“嗯,不錯。”張一眼滿意的吧嗒口煙,又喝了杯酒,吃了口肉,才笑吟吟的說道:“你小子也別在這不服不忿的,說你不學無術,那真是一點都沒屈說你!”
“你當這青銅器是你們家鍋蓋呢?想怎么做就怎做?”
“這東西可是有著一套相當嚴苛的工藝流程的,從材料占比,到尺寸,到重量,甚至是紋飾,差上一分一毫,工匠都容易掉腦袋,更別提差這么多了!”
聽到這里,楚恒眼珠轉了轉,端起酒杯給張一眼碰了一下,若有所思的一飲而盡后,又再次反駁道:“您說的確實有些道理,可是也不怎么能站住腳啊,這萬一呢,萬一這把劍當初造的時候人家就是特意加了料呢?”
“而且,您之前也說過,若是這把劍真的是假的,那造假之人肯定是個高手,他怎么可能忽略掉這么明顯的一個錯誤?”
“所以我才說八成!”
張一眼慢悠悠的把青銅劍交還給他,老神在在的道:“記不記著我跟你說過,對待古董這東西,一定要小心謹慎,但凡它有一丁點的問題,哪怕它就是個天大的便宜,咱也不碰它!”
“嘁!”
楚恒撇撇嘴,都囔著繼續倒酒:“說了半天,不還是沒有真憑實據?”
“嗨,我說你小子今兒誠心找茬是不?”張一眼惱火的瞪起眼睛,酒也不喝了,放下快子拎起他帶來的那只青銅大盤,抱在手上瞧了瞧,隨即驚疑出聲:“嗯?這盤子…”
說著,他迅速起身,又跑到了燈下,仔細端詳了起來。
楚恒瞥了眼,就笑嘻嘻的喝自己的小酒去了,心情分外美麗。
張一眼給出的理由實在太牽強,今兒說一千道一萬,他也是沒有看出真問題的,所以這孫子手上那一批東西,可就成了寶貝了!
就這樣過了一會。
張一眼突然黑著臉走過來,‘咣當’一聲把青銅盤子丟在楚恒腳下,氣呼呼質問道:“你小子特娘的是不是早就知道這兩樣東西是假的了?”
“哎幼喂!”
楚恒嚇得肝都在顫,慌忙撿起盤子,反復端詳一下,一臉心疼的摸著剛剛磕壞的一個地方,瞪眼道:“您有毛病是不是?真要是給我摔碎了,我跟你沒完!”
“一個假貨而已,碎了又如何?”張一眼哼了一聲,端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口。
“怎么就又假的了?”楚恒翻翻眼皮。
“你小子還在這裝?不見棺材不落淚是不?”張一眼斜睨著他,指著他手里的盤子,沒好氣的道:“這個盤,它是西周的,重了一錢三分,那個劍,它是戰國的,重了五分,而且,從這兩樣物件的鑄造手法上看,很明顯是出自一個人之手,你別告訴我這是巧合?”
“可能就是巧合,或者這個人命長呢?”楚恒笑嘻嘻的胡謅道。
“滾滾滾!”
張一眼已經從他表現出的樣子中得到了答桉,于是好奇問道:“行了,趕緊跟我說說,這兩樣東西,你是打哪弄來的?”
“還能是哪,大城唄。”楚恒聳聳肩,也沒瞞著他,拿起快子一邊吃喝,一邊簡要的將自己在大城的經歷給他講了一遍。
“姓包?”張一眼聽后,皺著眉想了想,搖搖頭道:“我還真沒聽人說過行里有這么號人物。”
“多新鮮那!”楚恒無語的看著他,瞧了瞧手里的盤子:“人家是造假的,傻了才去要名聲呢,他不想混了?”
“也是。”張一眼笑著點點頭,隨即瞥了他一眼,問道:“我說,你小子這么寶貝那個盤子,是不是憋著什么壞呢?”
“沒有的事,我寶貝這個,那是因為它的手藝好,有研究價值,沒其他的意思。”
楚恒笑著晃晃腦袋,道:“再說了,這玩意現在也不值多少錢,我能憋什么壞?”
“我看不像。”張一眼嗤笑一聲,顯然不信,不過既然人家不說,他也就沒有深問太多,話題一轉就跟楚恒聊起了那批字畫。
二人就這么吃吃聊聊,一直到兩點半了,楚恒才從這里離開,臨走時還拿了件宋代官窯的瓷瓶。
“回吧,甭送!”
門前,有些微醺的楚恒沖出來相送的張一眼揮揮手,大長腿一掄跨上自行車,心情不錯的哼著小曲晃悠悠離開。
黑暗中,時不時地,還能從丫口中聽到幾聲‘嘿嘿嘿’的怪笑。
就跟一只發春的夜貓子似的,也不知道是想任誰!
翌日。
楚恒如往常般先送媳婦去單位后,又跟孫大姨她們吃了會瓜,才去的糧管所。
今天帶柴火來的職工更多了,幾乎個個都黑著一張臉,渾身怨氣滿滿。
這些人從參加工作開始,就是一直在占單位便宜,不是今天順點紙,就是明兒順點墨水,現在換成他們往里搭錢了,擱誰能好受?
而康德又不聾不瞎,對于職工們的情緒,自然也是清楚的。
此時,他正站在窗前望著樓底下聚在一塊抱怨著的那些職工,臉色陰沉似水。
“突突突!”
就在這時候,那個樹葉一樣的男人開著那輛拉風的伏爾加過來了。
康德凝望著那道從車里下來的挺拔身影,心頭突然一動,想到了這貨在所里的情況。
這丫的見天遲到早退,三五不時的還玩消失,對手底下的兩個科室更是放羊模式的管理,除了一些決定性的問題,其他基本都不過問。
可為什么沒人說三道四?
還不是剛來時三把火燒的好!
所以,我是不是也得燒一把大火來堵住這幫人的嘴?
康德若有所思的回到座位。
這火該怎么燒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