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福寧宮,倪昆又回棲凰樓,接上長樂公主,與她一起騎馬返回公主府。
“你去太后那里了?”
“嗯,幫她驗了一部功法,她請我喝了頓酒。”
“太后想修行了?”
“靈機復蘇在即,她不想做累贅,拖累天子。”
“這倒也是好事。不過你得注意影響,孤男寡女的一起喝酒…”
“什么孤男寡女啊?周圍可多的是宮女禁衛伺候。”
“那傳出去也不好。你是身強力壯、瀟灑英武的年輕男人,太后是青春正好、嬌艷絕色的寡居女子,你倆一起喝酒,被外人知道了,不定會傳成什么樣子呢。”
“嘖,以我天魔倪昆的兇名,誰敢亂嚼舌根?”
“你再兇,也堵不住別人的嘴。別人不敢當你面說嘴,難道還不敢背地里造謠誹謗?這世上,多的是捕風捉影,造謠生事的小人。尤其你一步登天,晉位國師,不知會招多少人嫉恨。京師如今是沒人敢說你什么,可京師之外,那些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就不一定啦!那些嫉恨、仇視你的人,指不定會怎么嚼舌抹黑你呢。”
“無所謂,謠言誹謗可傷不了我。再說要不是你和天子撇下我去泡澡,我又哪會一個人跑去太后那里?”
“嘿,敢情你還想跟我和天子一起泡澡是吧?”
“這是你說的,我可沒這么說。”
公主輕哼一聲,沒好氣地白了倪昆一眼,取出一本厚厚的冊子拋給他。
倪昆接過冊子,就著十五滿月皎潔月光一看封面,就見上面寫著“靈機炮”三個大字。
“靈機炮?”
“嗯,煉氣士才能鑄造、催動的守城法器,我在棲凰樓書庫里翻出來的,不知在角落里吃灰多少年了。”
倪昆翻開冊子,快速閱覽一番,笑道:
“是不是真的?連法相境都可以威脅?”
根據這“靈機炮”鑄造手冊所載,這種守城法器,威力可大可小。
威力小的,只能威脅到真氣境煉氣士,威力最強的,連法相大能不慎挨上一炮,都要受傷不輕。
而相對于同等級的其它殺伐法器,靈機炮耗材要求更低,鑄造也更加簡單,缺點就是不太好命中機動力強、身法靈活的修士。
“我也不知這靈機炮究竟如何,反正我看典藉上記載,煉氣士時代,關卡要塞、重城秘境,都用了大量靈機炮作防御兵器。”
“也就是說,大周以前有很多靈機炮嘍?那些炮現在都去了哪里?”
“自然是無力保養,統統廢棄回爐了。”
靈機炮這種大件法器,比起個人使用的神兵靈寶更難保養,價值又遠低于同階神兵靈寶,靈機斷絕之后,大周自不會花費資源費力保養。
一兩百年下來,所有的靈機炮便給消磨得靈性盡失,化為廢品,又被拆毀回收了材料。
倪昆再次翻看鑄炮手冊,這次一邊仔細閱覽,一邊點評道:
“這些靈機炮,為何鑄成蛟龍形狀?這不是多此一舉么?”
冊子里的靈機炮,小炮為蛟形,大炮為龍形,都是一條筆直的蛟身或龍身。
炮口為蛟龍嘴巴,平時閉合,發炮時張開。
蛟形小炮以四輪機動,龍形大炮則以四條龍爪作機動,都無需牽引,可以自行機動。
尤其是龍形大炮,能像真龍一樣,用四只龍爪在崎嶇地形快速機動,還可浮空飛行。
但倪昆還是覺得這有些多此一舉。
不就是大炮么?
反正這靈機炮,主要是靠纂刻在炮筒內的陣法禁制,抽取匯聚天地靈機,以煉氣士的真氣、法力擊發,只要鑄炮材料、陣法禁制沒問題,鑄成什么形態不都一樣?
普通大炮的形態就夠用,何必費那功夫,鑄成栩栩如生的蛟龍形態?
“這就是煉氣士的審美。”長樂公主聳聳肩,攤手道:“再說這靈機炮,乃是大虞王朝開發,虞皇一脈是真龍血脈嘛,自然要鑄成蛟龍形態嘍。”
倪昆搖頭:“大周的先祖們,也沒說改進一二。”
公主笑道:“大虞靈機炮技術成熟,便宜又實用,何必花功夫改進?煉氣士們更重視自身的修行,以及各自隨身的法器法寶,對這等大眾型法器可都不太重視。”
“要是能鑄就幾百上千門靈機大炮,隨身攜帶,對敵時撒出來,那場面一定很壯觀。”
“現在哪來那么多材料?靈機炮耗材要求雖低,可至少也得是靈木、靈鐵、玄鋼。咱們現在能鑄造幾門,給陷陣營用就很不錯啦!”
“我知道一個地方,或有大量靈性材料。”
“江踏月的雷公遺府?她那么狡猾,豈會白白便宜我們?肯定會要求我們付出代價交換。”
“當然不是找江踏月交易。”
“那就是天劍閣三位祖師自封的秘境?”
“也不是。天劍閣秘境,存有三口法相境的神劍,以及三位法相境大能。雖不知那三位法相大能是否還存活,可三口神劍就已經非常危險。沒有萬全把握,我輕易不會前去探索。”
“那你上哪兒再找一個有大量靈性材料的所在?”
“自然是另一位法相大能的遺府。”
公主詫異道:“還有一位法相大能的遺府?在哪里?”
“呵,就在我身邊。”
他將“天地陰陽交征大歡喜賦”內藏的“極樂之門”與公主述說一番,笑道:
“那座遺府之中,雖然有一位‘極樂天女’,但其陣法禁制,全都用來封印保護那位極樂天女。除極樂天女所在,其它地方,沒有任何禁制之力。只要不去招惹那位封印中的極樂天女,當可安然探索那座遺府。”
上次將“極樂之門”打開一線,倪昆于驚鴻一瞥間察覺,唯一能給他帶來威脅感的,只有那位封印中的極樂天女。
這說明遺府之中,并無其它禁制存在。
或者曾經有過,但已經悉數消磨,只剩下保護那位極樂天女的核心禁制。
既如此,只要能打開遺府,自可前去其它地方探索。
反正現在靈機未復,就算是法相境的極樂天女,也不可能真個破封而出。
其對倪昆帶來的威脅感,只是源自境界壓制。
之前無法探索那座極樂遺府,是因為倪昆真氣不夠,耗盡真氣也不過能將極樂之門打開一線。
現在長樂公主臻至開脈前期,加上他與蘇荔,打開極樂之門應該足夠。
“一年之后,靈機復蘇,咱們需得在這一年之內,盡可能抓住一切機會,壯大實力。”
“所以今晚就去探索極樂之門?”
“當然不是今晚。”倪昆搖搖頭:“再過一陣子,等再練個一兩千新軍,你和天子亦將威凰寶甲洗煉至能夠動用,咱們再去探索極樂之門。”
再練一兩千道兵,倪昆實力又能提升一截。公主若披掛上威凰寶甲,實力亦能大幅提升。而天子親自為龍神教站臺,又掃清京中一切障礙,龍神教會的發展將會有一波爆發期,師琪實力也能快速暴增一波。
蘇荔的話,倪昆也想到了幫她快速提升實力的法子。
準備好之后,再去探索極樂之門,才算是保險。
“明天我和蘇荔要回南疆一趟。”
“回南疆做什么?”
“把天命宮的寶藏啟出來。當初我和蘇荔離開天命宮時,因沒有攜帶工具,只能將天命教數百年積聚的百萬兩黃金、三千多萬兩白銀封存在天命宮中。現在有了不少儲物袋,可以將那些財富都帶回來了。有了這筆錢,對咱們接下來一年的發展大有好處。”
除了帶回那筆天命宮積攢數百年的錢財,他還要帶蘇荔去提升一把實力。
當初出南疆時,那座南疆小廟里的“蒼白鬼手”被倪昆鮮血焚化之后,余留的灰燼,可極大促進蘇荔天鬼血脈的成長。
不過那時蘇荔境界不夠,天鬼血脈成長過快,對她弊大于利。
但是現在,蘇荔已經是真氣境大成修士,又摸到了開脈境門檻,完全可以利用那蒼白鬼手提升一波了。
“南疆離京師可是有數千里呢…”長樂公主滿是不舍。
倪昆笑道:
“以我現在的‘驚雷掣電’身法,縱帶上蘇荔,全力飛掠之下,也只需大半天功夫,便能抵達南疆。最多在那里滯留三五天,就可返回京城。”
“我也想與你一起去,看看你自幼成長的地方…”
“京師正值動蕩,你得留在京中,協助天子鎮壓京師。練兵之事,雖有張威代我主持,但也需你多多關照。放心,算上往返時間,最多七天,我就回來了。以后等一切平息,再帶你去南疆看看天命宮。”
“哼,既如此,今晚你可得把我伺候舒服了,不然我可不會放你走。”
“遵命,公主殿下。”
次日一早。
倪昆安排好練兵之事,托公主知會天子一聲,便帶上蘇荔離開京師,施展驚雷掣電身法,宛若一道閃電,向著南疆飛掠而去。
直線距離數千里,實際里程數倍于此的漫長路途,對于如今的倪昆來說,已可以朝發夕至。高山密林也好,大河巨泊也罷,都無法對他構成任何阻礙,可徑走直線,完全無需繞路。
蘇荔的體魄,也可以輕松承受這般疾速飛掠。
她還要撒一撒嬌,初離京時,還只是被倪昆挾著胳膊帶著飛掠,行了小半程,便伏到了倪昆背上,再過小半程,她干脆雙手抱著倪昆脖子,一雙大長腿絞著他的腰,面對面掛在他身上。
“教主,親我…”
“別胡鬧,正趕路呢,擋著我視野了…小心我一頭撞到山上,你現在可是在我身前,到時候先撞山可是你。”
“不怕。以我現在的修為,撞到山上,也可毫發無傷,反把山撞出一條隧道。教主,親親我嘛!這般閃電飛掠時親嘴,你不覺得別有一番意境么?”
“還意境…我看你就是討打。”
“那你打我呀!”
于是倪昆就真的一巴掌重重拍在她屁股上。
蘇荔輕哼一聲,咬著嘴唇,媚眼如絲地瞧著他:
“教主,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你看,我們這樣…”
“想什么呢?光天化日的,若被人看到…”
“可現在是在荒郊野嶺,你飛掠之時又快如閃電幻影,哪會被人看到嘛!”
“你這妖女,魔性愈發深重了!”
“人家本來就是天命魔女嘛…教主,來嘛。”
“來個鬼啊,再胡鬧,我要可把你扔出去了!”
“我才不信…哎呀,教主你真舍得扔呀!”
“本座素來言出必行,你以為我在騙你?鬼影迷蹤身法不也快若風馳電掣么?接下來你自己走吧!”
“誒,教主等等我!我沒你快呢,抱著我啊,我保證不胡鬧啦!”
一路說笑打鬧,清晨出發,至黃昏之前,倪昆與蘇荔已然回到南疆莽荒,來到了當初那座遇鬼的小廟附近。
離開南疆已有小一年,小廟附近的荒嶺野道,已然變得更加陰森。
距離小廟還有十多里時,密林掩映的山道之上,便已聽不到一聲蟲鳴鳥叫。更有陣陣陰風不斷來襲,自林隙灑下的夕陽余暉,都變得陰森蒼白,叫人陣陣心悸發冷。
山道兩側的陰暗密林之中,更有影影綽綽的身影時隱時現,仔細看去,那赫然是一個個化作了尸鬼的南疆山民、林中野獸,正漫無目的地在林中游蕩。
“教主,當初我們來時,還只是在廟中遇鬼。現在離那小廟還有十多里,林中就有這么多行尸走肉…看來邪祟正在不斷擴散。照這情形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尸鬼邪祟怕就會沖出南疆大山,擴散至大周桐州邊境了。”
“我知道。”倪昆神情凝重:“回去之時,得通知警告桐州府衙一番,叫他們早作準備。不過這恐怕只是一個開始,靈機復蘇之時,恐怕會有更大的災難爆發。”
蘇荔道:“那該怎么辦?提前斬草除根?”
倪昆輕嘆一聲:
“此邪祟尸鬼之災,怕是源自那有進無回的絕地‘幽冥谷’,以咱們現在的實力,哪有能力斬草除根?只能是通報桐州,稟明天子,設法加強邊境守備。”
正說時,林道兩側的尸鬼,或是察覺到生人動靜,個個張牙舞爪嘶吼著沖出,向著倪昆二人撲殺過來。
蘇荔秀發一甩,滿頭長發迎風就漲,轉眼化為三丈長發,當空漫舞,宛若冥府無常勾魂鎖鏈,在撲過來的尸鬼身上輕輕一掃,那些尸鬼便像是被抽去了渾身骨頭,霎時癱軟在地,尸身飛快腐化成灰。
蘇荔一口氣將撲過來的尸鬼清空,驚喜地倪昆說道:
“教主,這些尸鬼身上的陰死氣息,對我的天鬼真氣有好處。雖然一頭尸鬼,只能讓我真氣略微增長一絲絲,但積少成多…”
倪昆搖搖頭:
“微不足道的好處罷了。真正的大餐,還是那些蒼白鬼手。不必理會這些尸鬼,咱們速去廟中。”
當下二人展開身法,拋下自林中源源沖出的各類尸鬼,轉眼掠過十多里地,來到小廟門前。
比起當初,如今這座鬧鬼小廟,已然儼若鬼域。
濃郁的陰死氣息,自小廟中散發出來,將小廟周圍渲染成一片蒼白陰郁。那大敞的門洞,更像是一張通往幽冥煉獄的漆黑鬼口,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恐怖氣息。
之前蘇荔遇到這樣的場面,還會心驚膽戰,宣稱“中毒”。
但今時不同往日。
那足以令普通人化為行尸走肉的陰死氣息,在蘇荔看來,就是無比美妙的仙靈之氣。那陰森恐怖,宛若幽冥入口的漆黑門洞,在她眼中,就像是通往極樂仙境的大門。
看著廟門,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欣喜道:
“教主,這地方好像是我的修行寶地,呼吸之間,我真氣就有略微提升,天鬼血脈亦在蠢蠢欲動,隱有成長之感!”
倪昆微一頷首:
“進去看看。”
剛剛邁進廟門,便有陰森詭異、好似頑童嘻鬧,又像女子撩人的嬉笑聲響起。
嬉笑聲自四面八方層層疊疊而來,讓人難辨方位。且笑聲之中,蘊含詭異異力,不僅撼人心神,還可令人心跳變慢,血流變緩,體溫亦自飛快下降,皮膚之上,甚至浮出塊塊尸斑。
“從前還需接觸才能將生靈轉化為尸鬼,如今只憑聲音便可傳播詭異之力,且可無視護體真氣,直接滲入血脈之內…這里的邪祟更強了!”
倪昆輕哼一聲,不朽真氣運轉,身體不僅瞬間恢復正常,甚至將侵入自己體內的陰死異力煉化,不斷提升對這種陰死異力的抗性。
蘇荔眉心則浮出一道形似豎眼的狹長紫痕,旋即那紫痕四面八方擴張開去,轉眼之間,她臉頰、脖頸乃至每一寸肌膚,便已遍布深紫邪咒,額頭亦長出兩只寸許長、向后斜掠的黑色小角。
滿頭長發亦再度長至三丈來長,漫空亂舞。
之后她眉心那道豎眼似的紫痕驀地張開,當真現出一只瞳孔漆黑,余部深紫的魔瞳。
魔瞳滴溜溜一轉,望向廟中某處,她那三丈長發立刻飛掠過去,織成羅網,一罩而下,狠狠一拽,從虛空之中拖出一顆由蒼白鬼手纏繞而成的圓球。
那些層層疊疊,彼此纏繞,環抱成球,叫人看上一眼,便覺頭皮發麻的蒼白鬼手,拼命揮舞掙扎,與蘇荔那無常鎖鏈似的黑發抗衡。廟中的嬉笑聲,亦變成了尖銳刺耳的凄嚎。
但倪昆也好,蘇荔也罷,皆不為所動。
蘇荔甚至滿是興奮地舔了舔嘴角,眉心魔瞳驀地射出一道中間漆黑,外圍散發紫色光暈的邪光,照在那團蒼白鬼手之上。
那團蒼白鬼手飛快消融,化為無數閃爍磷光的蒼白粉塵,主動朝著蘇荔飄來,紛紛融入她體內。
蘇荔雙眼微瞇,一臉愜意,真氣修為、血脈之力,開始飛快躥升,節節暴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