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星辰漫天。
月霜星華下,倪昆大袖飄飄,足尖在草葉上輕輕一點,便向前飄飛十余丈。不僅姿態優雅若乘風御虛,速度也是奇快。
而在修出真氣之前,他雖也能一步十丈,快如縮地,可是以純粹的物理力量推動身軀,腳下巨力爆發之下,地面總會震蕩迸裂,有時候靴底都會破掉。
哪能像現在這般舉重若輕。
一邊向著昭城以北,百里開外那個地窟方向趕去,倪昆還在一邊試演著戰技。
雖他在神墓任務世界,已經有了極豐富的真氣催動劍法、武功、法器等經驗,但那時他只是真氣境前期。
現在他可是真氣境后期的修為,并且還是根本功法“不朽金身”躍升至真氣境后期,各種功法的威能自然不可同時而語。
將真氣轉化成玄冰真氣,抖出一道雪河劍氣。
劍氣宛若一道逆流的雪河瀑布,于清悅劍鳴聲中直沖云霄,騰起百多丈高,又轟地爆發開來,天空之中,頓時寒風呼嘯,大雪紛飛,覆蓋方圓數百丈。
雪花落地之處,草木凋零,頑石迸裂,結出厚厚白霜。
小小一片雪花,連石頭都能凍裂,若落到人身上,自是瞬間就能將人活活凍碎。
倘若之前馬踏萬軍之時,有這威能,一萬大軍殺起來也費不了多少功夫。
就算十萬大軍聚在一起,倪昆也可一手包辦。
煉氣士對凡人的優勢,就是這么大。
隨便一個沒有正經宗門,修為也只得入門級的散人煉氣士,只要真氣不竭,就可以一指碾壓普通武圣。
真氣境后期的煉氣士,若沒有旗鼓相當的對手攔截,或是如不朽道兵那樣的強兵結成大陣對抗,則一破十萬都不在話下。
至于開脈境,乃至比開脈境更強的“法力境”…
要知道,主界世俗傳奇話本當中,那些游戲紅塵,點石成金,翻山倒海,擒蛟捉妖,搬山移岳的所謂“仙人”,其實大多最高也只到“法力境”。
總之,在沒有煉氣士的凡俗世界,即使只是入門級的煉氣士,也大可以擔得起一聲“仙師”之稱。
在青云、厚土兩界,煉氣士最高都只得開脈境,卻也足以稱仙作祖,威壓一界了。
倪昆試了一招雪河劍氣,真氣又化為火焰真氣,撮掌劈出一道燃木刀。
赤紅刀罡飆出百丈開外,自一塊大石中間一掠而過。
那大石瞬間分為兩半,又轟地一聲爆燃起來,竟直接燃成了一灘巖漿。
又化真氣為“霹靂勁”,一指點出時,空中劃過一道耀眼的霹靂閃電,噗地一聲沒入地面,隨后地面驟然膨起一個方圓數丈的大墳包,電芒四射間大墳包爆裂開來,泥石如同噴泉般沖天而起,四面拋灑。
倪昆自坑邊掠過時瞥了一眼,就見那方圓數丈,深近兩丈的大坑底部,儼然也結出了一層琉璃晶體。
一路隨意揮灑各種真氣戰技,略作演練,至距離目的地尚有三十里時,倪昆收斂氣息,也不再使那憑虛御風般飄逸的身法,腳踏實地,踏裂地面,一步十丈地趕路。
子時前兩刻,倪昆提前抵達江踏月信中地圖所示的地窟入口處。
此地窟入口頗為隱密,乃是在一道百多丈深的地峽底部。
地峽兩側陡直如削,底下遍布向天支棱,宛若狼牙、剃刀的片狀碎石,普通人望一眼就要膽寒,根本不敢下去窺視。
倪昆當然不會被這地形難倒,很輕松就下到底,在高低起伏的碎石叢中搜尋一陣,找到那個丈許來高,卻相當狹窄,只能容他側身擠入的地窟入口。
側身擠進去兩三丈后,通道漸漸開闊,可以正身行走。再深入十來丈,崎嶇不平的地面,竟漸漸變得平整,兩側也變成了規整的甬道,充滿了人工開鑿的痕跡。
更進一段后,干脆變成了標準的甬道,不僅地面、兩壁、穹頂皆開鑿平整,甚至還隱約有著壁畫痕跡。
仔細一瞧,卻是一群衣著古樸的古人,正在舉行某種祭祀儀式的畫面。
當抵達一處寬敞的石廳時,倪昆甚至還看到了一尊破碎的祭壇遺跡,在祭壇遺跡后方的大幅壁畫中,還看到了那群古人祭祀的對象。
乃是一頭身軀大如小山,有著九顆頭顱,頭形似龍,但沒有龍角的怪獸。
“虺。”江踏月的聲音倏地響起:“他們祭祀的乃是古之大妖,九頭毒龍,虺。”
倪昆左右環顧一陣,沒有看到江踏月的身影。
不過他見過她融入月光的場面,知道她有這類來無影、去無蹤,好似隱身般的能力,也不以為異,負手看著石廳壁畫,好奇道:
“赤虺的虺?”
“不錯。”江踏月悠然道:
“昭王就封之地,之所以叫做‘昭國’,正因為這一帶,乃是古昭國地界。
“九百多年前,古昭國只是向前朝稱臣納貢,并不歸前朝直轄。且此地當時也還不是平坦曠野,而是一片莽林大澤。生活在這里的古昭人們,視虺為神,每年都要舉行祭祀,為妖虺獻上血食。妖虺嗜好食人,所以古昭人們獻上的血食,便是人牲。
“昭人因此好戰成性,每年都要四處征伐,擄掠人牲。有時候掠擄來的人牲不夠,還要從自己部落中抽人獻祭…
“后來昭人為滿足妖虺與日俱增的胃口,居然向前朝邊關發起進攻,試圖擄掠更多的人牲。這無異是以卵擊石,前朝只派出一位煉氣士,便覆滅了昭國,斬殺了妖虺。
“那一戰波及方圓數千里,將古昭國的莽林大澤地形,直接打成了白地,再過去一百多年,漸漸化為林木稀疏的平坦曠野。
“不過昭國雖然被滅,妖虺也被斬殺,但妖虺的血脈,并未就此斷絕。殘余的昭人向北遷徙,虺的血脈,也因此融入北方蠻族之中。
“被你斬殺的北蠻大汗赤虺,正是那妖虺的血脈繼承者。若非他修為不濟,你未必能那般輕易地斬殺他。要知道,虺可是有著九顆腦袋,只斬一次,是殺不死的。”
“不錯的故事。”“不過我來這里,可不是來聽你講故事的。神凰血我已帶來,踏月姐姐還不現身相見,告之太后下落?”
空靈飄渺,又帶著絲絲慵懶隨性的輕笑,自四面八方傳來,不知其究竟自何而起。
動人心魄的笑聲中,江踏月用她那略顯沙啞,隱含無窮魔魅之意的聲線說道:
“你何不猜猜,我為何要指定在此地交換神凰血?”
“懶得猜。”
“你呀,別人打你你也懶得躲,姐姐叫你猜謎你也懶得猜,還真是個憊懶的壞弟弟呢。”
話聲中,倪昆忽覺肩頭一沉,竟是江踏月不知何時現身在他背后,雙手搭著他的肩膀,在他耳邊吃吃嬌笑。
倪昆眉頭一揚:
“踏月姐姐,你靠我這么近,是不是太不小心了?”
一身黑裙,黑紗覆面,如瀑黑發垂至腰際的江踏月,將下巴枕上他肩頭,微瞇著雙眼,笑道:
“你若舍得動手,便出我好啦!姐姐身子嬌弱,大約只禁得起你一拳…”
你身子嬌弱?
都可以跟我拳掌硬撼,你怎么好意思自稱嬌弱?
不過你敢靠我這么近,有所恃仗,不怕我暴起發難,倒是真的…
雖然并沒有感受到任何威脅,但倪昆知道,以江踏月的心機,就算沒有害他之心,也斷不至于不做任何防備,就靠到他身上來。
哪怕不曾料到他已修出真氣,暴起發難之下,恐怕也很難將她擒下,當下倪昆沒有立刻動手,只哂笑一聲:
“好了,莫跟我來這一套,咱們還是說正經事。神凰血我帶來了,太后的下落呢?”
“不急。”
江踏月搭在倪昆肩頭的兩手,又穿過他肋下,環抱住他胸口,將自己婀娜有致的柔軟嬌軀,緊貼到他背上,吃吃笑道:
“你懶得猜人家為何叫你來此地交易,姐姐也不跟你賣關子好啦!便帶你去一個地方…”
話音一落,石廳地面驀地亮起幽光,將她與倪昆淹沒在內。
隨后便是一陣天旋地轉。
待倪昆回過神來時,江踏月已沒再掛在他身上,而是站在他身側,仰頭望著前方。
倪昆亦抬頭望去,就見赫然有一座巨大的山峰,平空懸浮在前方。
而他與江踏月所在,則是一塊同樣懸浮著的石臺。石臺與那山峰之間,有一條長長的鐵鏈相連。至于石臺與山峰之外,則是宛若宇宙虛空一般,一眼望不到邊的黑暗虛無。
倪昆心中一動,問道:
“這里…難道就是你昨晚說過的煉氣士遺府?”
江踏月瞇眼看著前方那座隱隱可見亭臺樓閣的懸空山,輕聲道:
“沒錯,那就是斬殺妖虺的前朝煉氣士卓翼的遺府。
“妖虺肉身雖殞,但其被古昭人當作神祇膜拜血祭多年,已然衍生神性。肉身殞而神魂不滅。
“卓翼將其神魂抽出,封入其‘虺珠’當中,煉為鎮守靈,兼為洞府運轉提供動力。
“不過經七百年靈機斷絕,妖虺神魂已漸被消磨,洞府守護大陣已出現巨大破綻,可以進去探索了。
“要不然,卓翼可是‘法相’境的煉氣士,乃是能夠稱仙、弒神的大能,就算死在了大周崛起的神仙殺劫當中,他的遺府,也不是那么好進的。
“我之所以選擇在之前那處古昭國祭壇遺跡與你交易,就是要借那祭壇遺跡與虺妖神魂的一絲命數聯系,用一件虛空挪移之寶,遁入這遺府大門。
“其實靈機復蘇之后,這等守護大陣失靈的無主遺府,自然會出世。不過咱們既然是要搶占先機,當然是提前探索更好。”
煉氣境界,倪昆自然知曉。
算上打基礎的“煉體境”,煉氣之道共有九大境界:煉體、真氣、開脈、法力、凝竅、煉神、法相、圣丹、掌道。
傳說修至“法相”境界,便能在虛空之中,開辟一方依附主界,又相對獨立于主界之外的洞府。
“難怪那懸空山和咱們腳下這塊大石之外,會是一片暗黑虛無,原來竟是法相大能,在虛空之中開辟的獨立洞府…”
倪昆感慨一聲:
“不過想要探索一位法相大能的遺府,哪怕鎮守靈已被消磨,守護陣已出現破綻,就咱們兩個也還遠遠不夠吧?”
即使現在已經是“真氣境后期”的大高手了,眺望前方那座懸空巨山時,倪昆那素不靠譜的靈覺,都主動給了他警示,令他宛若見到一頭沉睡的太古荒獸,隱隱有種頭皮發麻的壓迫感。足見這遺府之中,危機重重。
江踏月嫣然一笑:
“法相大能的洞府固然兇險,早個一兩百年,都不是咱們能夠窺視的,可經歷這七百年的靈機斷絕消磨,這洞府遺留的威能,已不足其全盛時的萬一。當然,洞府遺寶,怕也沒剩下多少,幸存下來的,靈性恐怕也已流失許多。但對咱們來說,已經足夠使用了。”
倪昆一揚眉:“踏月姐姐竟愿與我分享這等好處?”
江踏月魔性深藏的夜空明眸含笑看他一眼:
“昨晚不是早與你說過,姐姐乃是誠心與你合作的嗎?”
又沖他伸出修長白皙的玉手:
“神凰血呢?”
倪昆搖搖頭:
“我要先知道太后的下落。”
江踏月道:
“告訴你也無妨。不過姐姐誠意在先,你可不要欺我老實,得了太后下落,卻拒不交出神凰血哦。否則姐姐受騙之下,可是會很生氣的。”
“嘖。”
倪昆自命講究人,江踏月從昨夜到現在,一直誠意滿滿,都讓他有點不好意思翻臉出手,直接擒下她拷問了。
再者,倪昆也不知道該如何從這大修遺府出去,若與江踏月翻臉,他豈不是要一個人呆在這遺府之中,等到靈機復蘇,遺府出世,才有機會離開?
“你說出太后下落,神凰血我雙手奉上,決不食言。”
“好。”江踏月也不再賣關子,真個將太后下落說了出來。
她藏太后的地方,果然極其隱密,若非有她指點,還真沒辦法將太后找出。
倪昆暗嘆一聲,取出一只水晶小瓶,遞給江踏月:“神凰血在此。”
這水晶小瓶,乃是江踏月命養蜂人操縱胡蜂送信時,一并送過去的特制容器。
否則等閑器物,哪怕是低階靈鐵所鑄的器皿,也根本無法承載蘊含著三十年壽命本源的神凰血。
江踏月抬手接過這灼熱燙手的水晶小瓶,瞇眼凝視著里面一滴綻放著熾白光芒的液體,瞳中幽光一閃,浮出一片奇異符文。
幽光、符文皆是一閃即逝,江踏月滿意地點了點頭,笑道:
“不錯,你沒有騙我,姐姐很開心呢。”
“開心就好。你是要當場煉丹?”
江踏月肩上挎著一個小褡褳,瞧那體積,正好裝得下一百多種輔藥。
“當然,否則姐姐可沒法兒帶著你去探遺府。畢竟遺府大陣就算有了巨大破綻,也不是沒有真氣的凡人之軀,可以硬闖的呢。”
江踏月笑吟吟地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靈鐵小鼎,放在地面之上,又盤腿坐下,將小褡褳放在面前打開,里面縫著一個個小格,果然都盛著各種輔藥。
她從褡褳里摸出一只小小水晶瓶,里面封存的,正是玄冥真水。
“當年我與左輕侯一起進入‘那地方’,又聯手得到了這份玄冥真水,后來又換了冥凰丹方…可惜計算之后,發現玄冥真水只夠煉制一枚冥凰破界丹,我們兩個都想獨吞,就此翻臉,大打出手。他以為他乃圣教第一高手,可以穩勝我,卻不知道,我之天賦,勝他十倍,縱然比他年輕十多歲,武功也早就比他強出一線,只是一直藏著而已。”
江踏月一邊做著煉丹準備,一邊輕聲軟語說著當年。
她倒沒有一味指責左輕侯欲殺她獨吞玄冥真水,而是坦誠兩人都想獨吞,最后武力決出勝負。
這態度倒讓倪昆還算滿意,不然若她只說左輕侯先起歹意,她是正當防衛,那可就有拿倪昆當傻子的嫌疑了。
“奪取玄冥真水之后,我也不敢在教里多呆。那些老家伙們一個個奸狡似鬼,若走漏半絲風聲,讓他們知曉一星半點的內幕,群起圍攻之下,我也討不了好,甚至必死無疑…我潛入京師,本想拿先帝做主藥,可他三戰之后,氣血衰敗,早已不堪使用,偏偏又拖著不死…害我扮成太后,隱忍七年,等他死后,才終于等到新的神凰血脈覺醒…”
她感慨著,語氣當中,頗多大功告成的欣然。
做好準備,抬眼一瞥倪昆,見他抱著胳膊,遠遠站在石臺邊緣,笑問道:
“你站那么遠作甚?”
“我喜歡站在高臺邊緣看風景。”
“這里可沒甚風景可看,周圍一片虛無呢。”江踏月手托著封存神凰血的水晶小瓶,啪地捏碎,將那滴神凰血釋出,滴向那巴掌大小的小鼎。
當水晶瓶碎,灼熱高溫倏地釋放出來,倪昆嘴角微微挑起,兩眼緊盯江踏月,眼中閃過一抹期待。
這魔女實在難搞,明明心機深沉,算計無數,可總能用“誠意”拿住倪昆,讓自命講究人的倪昆沒法兒發作。
既然不好真個翻臉動手,那倪昆就等著看她笑話好了。
然而…
期待中江踏月渾身衣裳冒煙著火的場面,并沒有出現。
強光高溫映照之下,江踏月悠然灑入前兩味輔藥,令往鼎中墜去的神凰血高溫內斂,變得好像水銀一般,滴在小鼎之中緩緩淌動。
同時她瞥向倪昆,閃過一抹狡黠笑意:
“姐姐這身火蠶絲結就的靈衣,固然承受不住神凰血直觸灼燒,可抵擋僅僅只是散逸的高溫倒綽綽有余。怎么樣,沒能看到姐姐赤身裸體的樣子,是不是有點失望?”
“…”倪昆嘴角微微抽搐一下:“本座見多識廣,并不期待你說的那什么。”
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想看江踏月狼狽不堪、手足無措的樣子而已。
至于美女身體…以他閱歷,見過的還少嗎?
“嘴硬。”江踏月嬌嗔地白了他一眼,又手法嫻熟地將各種輔藥,按照順序、時機、份量一一投入。
瞧她那拿捏精準,絲毫不差的模樣,顯然在這七年之間,已經模擬演練過不知多少次了,操作手法之嫻熟,比起倪昆都毫不遜色。
不出一個時辰,倪昆再次見證了一枚“冥凰破界丹”的誕生。
江踏月倏地出手,擒住那意圖逃遁的冥凰破界丹,凝視著掌心之中,滴溜溜旋轉不休的丹丸,感慨一句:
“七年隱忍,終于得償所愿,從今以后…這主界當…”
她忽然停下話頭,眼波流轉,看向倪昆:
“神丹已成,你不過來搶么?”
倪昆聳聳肩:
“本座是講究人,不屑作此下作之事。”
老實說,冥凰丹成的那一剎,倪昆確實心動過。就算他自己不需要了,也可以給公主啊。公主先后付出了兩份三十年壽命本源的神凰血,正需要進補呢。
可倪大教主終究是堂堂正正的講究人。
江踏月昨晚的表現已經夠誠意了,今天又是先說了太后下落,實在讓他拉不下臉,出手強搶這冥凰破界丹。
“嘻,你不來搶,那我可真要吃嘍?”
江踏月將丹丸送到唇邊,妙目生輝地瞧著他。
倪昆臉頰抽搐一下:
“別挑釁我,我可是在極力克制自己的貪欲。其實你應該慶幸,當今的天命教主,跟歷代天命教主,都不是同一類人。”
“好啦,不逗你啦!我的倪大教主!”江踏月嘻嘻一笑,眼波沉斂,認真道:“本來想說,從此以后,主界當以我江踏月為尊。不過現在看來,你之堂皇大氣,還在我預估之上,縱身懷利器,亦能克制貪欲。你這當代天命教主之位,當之無愧。”
倪昆眉峰一揚:
“身懷利器?”
江踏月面紗下的唇角微微翹起,撲閃兩下長長的睫毛:
“你以為我無法催動煉氣修為,便看不出來,你已經修出真氣了嗎?早在那石廳之中,與你肌膚相觸時,便已經感知出,你有了真氣修為啦!而且境界似乎還不低…具體哪個境界是瞧不出來,但我猜絕對在真氣境中期以上!”
倪昆嘖了一聲:
“你既然看出來了,為何還敢靠我那么近?又為何還要拿冥凰丹試探我?”
江踏月嫣然道:
“自是相信我自己的眼光,信任你是個堂堂正正的大丈夫啦!”
這馬屁拍得太生硬,久經偃師誠心夸贊的倪昆,根本不信江踏月這番鬼話,猜她之所以如此,僅僅是因為有恃無恐罷了。
七年前就已進入“神墓”的資深神墓行者,就算因為異世天地“靈機不全、天道殘缺”,不敢把修為提升太高,身上也不知藏了多少好東西,絕對有足夠多的應變手段,怕是根本不懼他翻臉。
冥凰丹煉成之后,必須在一刻鐘內即將服下,否則靈性散入天地,立刻化作頑石。
江踏月也不敢與倪昆多作調笑,一手揭起面紗一角,露出雪白下巴、菱角櫻唇,將神丹送入口中。
靈丹入口后,她又伸出舌尖,輕輕一舔嘴角,沖倪昆魅惑一笑,方才施施然放下面紗。
江踏月叛教之前,所有見過她的魔教弟子,都說她宛若魔妃化人,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有動人心魄的非凡魅力。
倪昆與她也算是打過好幾次交道了,對她的魅力早有領教。不過見了幾次,也就漸漸免疫。但她那揭起面紗一角之后的那幾個小動作,還是讓倪昆心中隱有悸動。
“這魔女,屬實是個妖精,饒是以本座的定力,居然都有些心動。呵,最好不要再撩我,大周天子的屁股我都打了,你一個天命教前圣女,當我不敢打你屁股么?”
倪昆心中暗道。
一般人被江踏月魅力所懾,很大概率自慚形穢,化身舔狗。
但倪昆貌似儒雅隨和,本性卻桀驁肆意,化身舔狗是不會的,變成暴君倒有可能。
這時,已服下冥凰神丹的江踏月,身上似有一層無形的枷鎖轟然斷裂,一股奇異的氣息,自她身上緩緩彌散開來,予人一種…蟄伏沉睡的神圣,緩緩張開了雙眼,舒展開身軀的玄妙觀感。
但這氣息一閃即逝,江踏月很快便收斂氣息,只過了短短數息,便站起身來,兩手握拳,舒展身姿,伸了一個風情萬種的懶腰。
“總算掙開了這枷鎖!”
她愜意地說著,沖倪昆嫣然一笑:
“謝謝你啦,教主弟弟。”
“你這教主叫得好沒誠意,哪有在教主后面,加上弟弟這種后輟的說法?”
“那,教主哥哥?”
“別,我小你好幾歲呢。”
江踏月纖指按在唇邊,夜空明眸之中,滿是魔魅:
“就算如此,叫哥哥也未嘗不可呀,時機合適時,叫爹爹也可以哦。”
“咳咳!”倪昆干咳兩聲,心中又有些蠢動,暗罵一聲魔女可惡,轉移話題:
“那什么,你究竟什么修為?”
“呵呵,保密。”江踏月眨眨眼,“人家想讓教主弟弟你自己探索呢。”
“不說算了。”倪昆沒好氣地冷哼一聲,轉首望向遺府:“現在你修為已經恢復,是否可以一探遺府了?”
江踏月心情大好,正想再調笑兩句,逗一逗這個小了她六七歲的教主弟弟,忽然瞥見遺府浮空山上某處,閃過一道幽芒,眼神頓時微微一變,眼角雖還帶笑,但笑意已透出幾分冰冷殺機:
“又是天宮的雜碎,想不到他們竟敢直接進入遺府!”
倪昆也看到了那一抹幽光,詫異道:
“天宮煉氣士也知卓翼遺府所在?他們怎么敢進去的?”
主界現在可是靈機未復,天宮煉氣士來到主界,也會如摩延法一般變得只能用武功肉搏,堂堂開脈境修士,勉強接倪昆三拳就要重傷逃遁。其他天宮煉氣士,又是怎敢來主界大能遺府探索?
“先進遺府,邊走邊說!”
江踏月身影一閃,掠上那連接著遺府懸空山的鐵鏈,向著懸空山飛掠而去。
倪昆也不猶豫,展開身法,飛身跟上。
今天兩章又有一萬四千多字,日萬強者還在全力出擊,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