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陣仗,居然都困不住他?”
迷霧之中,某個角落里。
韓驚濤看著棋盤上,不斷向外圍移動過去的三枚白子,面具下的臉龐上滿是不可思議。
機關傀儡、噬金飛蟻、咳嗽疫毒,三管齊下,又有迷霧遮耳障目,身邊還有兩個必須保護的累贅,這樣的戰場環境,換作任何一個武圣,只怕都已如陷泥潭、寸步難移。
只能被死死釘在原地,不斷消耗氣力精神,被持續削弱,乃至被拖疲拖垮。
可倪昆居然若無其事,甚至還能游刃有余地帶著兩個累贅突圍…
此人究竟是個什么怪物?
“你自以為謀劃周全,卻還是低估了他。”
掌控“棋局”的棋魔師琪輕聲嘆道:
“倪昆劍法,遠比你情報所述更加高明,一口劍便能在飛針攢射、飛蟻圍攻下牢牢遮護三個人。
“他的體魄,也比你情報所述更強。病郎中的疫毒直攻肺腑,卻不能讓他咳上一聲。足見他不僅軀殼堅不可摧,內腑亦是無比堅韌,說不定已是百病不生、百毒難侵。
“本該用于正面抵擋他,阻他突圍的張威,亦在方才一戰中證明,完全不是倪昆對手。曾力拒千軍的大力神張威,在倪昆面前,也不過是一個笑話。
“若還有什么殺手锏,便盡快施展出來。
“否則我的棋局只怕也困不住他,遲早會被他突至棋盤邊緣,破障而出。”
韓驚濤眼角微微抽搐一下:
“送我進去,幫我遮掩身形,我還有天魔化血針、跗骨火。倪昆再是刀槍不入、堅不可摧,這兩件奇物,也足以擊殺他。”
天魔化血針,天命教獨門暗器,號稱專破護身真氣法寶,無堅不摧,見血立斃。
煉氣士時代,此暗器對初入煉氣門檻的“真氣境”修士極具威脅,便連“真氣境”之上的“開脈境”煉氣士,若不小心,亦會被此針暗算。
此針煉制不難,用起來又簡單,威力還挺不錯,頗得天命教低階弟子們青睞,仗此針創造了不知多少次以弱勝強、以寡殺眾的紀錄。
不過頗耐人尋味的是,天魔化血針殺的最多的,反而是天命教的低階修士…
煉氣士時代已是七百年前的老黃歷。
因無法修煉“血嬰圣法”等四部魔經,天魔化血針的煉制之法,亦早已失傳數百年。
曾經一度在魔教低階弟子當中,非常普及的天魔化血針,也逐漸消失在世間。
韓驚濤手上這筒天魔化血針,乃是有人通過特殊渠道,秘密給他送來,說不定就是當世最后一筒。
雖已喪失靈性,不再具備連低階煉氣士都可擊殺的威能,但倪昆這末代天命教主,也還沒有踏入煉氣門檻,仍是肉體凡胎。
將最后一筒天魔化血針,用在最后一位天命教主身上,倒也算是一種天命循環。
至于跗骨火,乃是一種異常歹毒陰狠的罕見毒火。
此火不燒它物,連草木絲綢都無法點燃。
可一旦遇到活物氣息,立刻就會沾到活物身上,以血肉為燃料,不斷燃燒。
就算剛著火時,便當機立斷削下著火部位,甚至砍斷肢體也沒用。
火種自沾身起,便會瞬間滲入人體之內,擴散全身,宛若跗骨之疽,不燒盡最后一絲血肉絕不熄滅。
不過此毒火可用真氣撲滅,威脅不到煉氣士。
可倪昆并非煉氣士,哪怕他銅皮鐵骨堅不可摧,也絕扛不住這毒火燒蝕。
“我只能幫你遮掩十息。十息之內,你能以霧氣狀態,隨意出現在倪昆身周任何角落。”
“有這十息,已足夠了!”
待師琪將他送入迷霧之中,韓驚濤身形化霧,飄在倪昆十步之外,凝視著他的背影,心中暗忖:
“倪昆,你能不懼病郎中的疫毒,難道還能擋得住天魔化血針?還能禁得起跗骨毒火?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會不會死!”
迷霧之中,咳嗽聲里。
倪昆一劍攪碎兩頭機關傀儡,帶著長樂公主、蘇荔突入傀儡群中。
此時周圍傀儡已射盡飛針,只能上前近戰。
但鋼鐵、木材結構的機關傀儡,縱然靈動宛若活物,又豈是倪昆對手?
他一手抱著長樂公主,一邊格擋往復飛撲的噬金飛蟻,還能順手將所有沖上來的傀儡斬成碎片。
若不能攔下他,他遲早能走到霧障邊緣,破圍而出。
就在倪昆專注格擋飛蟻,斬殺傀儡,保護公主與蘇荔時。
他側后一尺處,劍圈之內,忽有小團迷霧平空涌現。
迷霧形似一只手掌,握著一只篆刻著血腥花紋的金屬圓筒,筒口正對倪昆后背。
這只霧手雖神出鬼沒,倪昆的靈感又有點那啥…主要是沒威脅的存在,他素來不屑一顧,不過此時他正高度專注,那金屬圓筒又是實體,因此還是第一時間發現了背后的異常。
可察覺筒口只是瞄著自己后背,并未瞄臉,也不是針對公主或蘇荔,他也就懶得管了。
于是那金屬圓筒嗡地一震,一蓬牛芒般細小的猩紅飛針激射而出,成功射中倪昆后背。
發射飛針后,那只迷霧手掌與金屬圓筒,又瞬間消失不見。
“機靈點。”
倪昆回過頭,不咸不淡地點了蘇荔一句。
那霧手幾乎就在你身邊冒出來,你居然完全沒有察覺,小荔子你警惕不夠啊!
至于背上…嗯,稍微有點癢。
不過問題不大,回去洗個澡,換身衣裳就好。
蘇荔正咳地上氣不接下氣,拼盡全力方才跟上倪昆腳步,警覺性早降到了最低點,全靠倪昆遮護。
因此之前倪昆遇襲時,她全然沒有察覺異狀,這時也不知倪昆為何說她,莫明其妙挨了句訓,小荔子心里頓時好生委屈。
十步之外,霧氣狀態的韓驚濤,瞧瞧若無其事的倪昆,再看看手里的金屬圓筒,面具下的嘴角狠狠抽搐一下,憤憤將之扔到地上:
“豈有此理!什么狗屁天魔化血針,莫不是在消遣我?將這種破東西當作寶貝,那天命教難怪八百年前會被大周打斷脊梁,如今又近乎滅門!”
時間有限,韓驚濤沒多少時間憤怒,只能屏息凝神,取出一枚彈丸大小的血色珠子。
隨后,在蘇荔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中,倪昆側后一尺,劍圈之內,又平空涌出小團迷霧,仍是手掌形狀,指尖捻著一枚血紅珠子,輕輕一彈,將珠子倏地射向倪昆。
這一次,勉強保持專注的蘇荔,終于看到了這只迷霧手掌的出現與消失,有心提醒,可又被劇烈的咳嗽打斷。
然后,她便眼睜睜看著珠子打在倪昆背上,破碎開來,化為絲絲縷縷的紅光,滲入倪昆衣裳里面,旋及轟地一聲,燃燒起來。
此火奇異,附在倪昆背部肌膚上瘋狂燃燒時,卻絲毫不損其衣物,同樣也絲毫不能損倪昆肌膚,像是給他加了層火焰特效似的,總之非常神奇。
就是有點熱。
同樣是發現了珠子來襲,只是懶得躲的倪昆又回過頭,看了蘇荔一眼:
“都叫你機靈點了!”
蘇荔心里委屈極了。
她心說我明明發現了的,只是咳得厲害,來不及開口提醒罷了,教主你實在太冤枉人啦!
迷霧之中。
韓驚濤嘴巴半張,一臉迷茫。
有那么一瞬間,他幾乎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親自觸碰一下倪昆背上,那正自瘋狂燃燒的跗骨毒火,瞧瞧那血色火焰,是否只是一個惡意的玩笑。
好不容易控制住這念頭,十息時間已到,韓驚濤又出現在棋盤之側。
師琪抬頭看一眼身軀僵直,陷入呆滯,似在嚴重自我懷疑的韓驚濤,悠然道:
“你謀劃公主就專注謀劃公主,偏要把倪昆牽扯進來,妄圖一石二鳥、一箭雙雕。
“你以為你是最聰明的,以為一切盡在你掌握,卻不知這天下之間,有些強人,就是不吃你這一套。任你千般奇謀,萬種良策,他只需橫沖直撞,一路平趟,便可破盡一切…”
韓驚濤身子僵著,居然并未反駁,竟是默認了師琪那“謀劃公主”的說法。
而在此之前,他一直都不承認,堅稱把公主牽連進來,只是為了以公主為質,限制、拖累倪昆。
見韓驚濤無言以對,師琪輕嘆一聲,緩緩道:
“我已經做到了所有我能做到的。圍殺倪昆,已不可能,是時候撤退了。”
她其實還可在霧氣之中挪移閃現,神出鬼沒,近身搏殺。
但跟倪昆近戰,明顯是自尋死路。
當然,她還藏著一手殺手锏,不過那得留著防備韓驚濤事后反悔,殺人滅口。
呆滯沉默了好一陣之后。
韓驚濤忽然開口,聲線嘶啞,再無志在必得、一切盡在掌握的從容:
“不,我們還有最后的手段!將倪昆…挪移進石佛寺內,大雄寶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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