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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行動開始

  午后,船隊順風順水,已遠離京師。

  倪昆手持釣桿,坐在船舷上釣魚,蘇荔搬個小馬扎,坐在他旁邊,翻看著雪河劍譜。

  一邊看,她一邊感慨:

  “嘖,這門雪河劍法,比咱們的小天星劍法深奧許多,武道部分的招式倒也不難,三五天功夫也就夠了。可想要融會貫通,掌握神髓,恐怕至少要一年功夫。”

  她悟性非凡,天賦過人。連她都要一年功夫,方能融會貫通此劍法的武道部分,換作一般的武道宗師,沒個兩三年苦功,休想把這門雪河劍法吃透。

  所以她這番感慨,本質上是在炫耀。

  倪昆瞥了她一眼,輕飄飄說道:

  “雪河劍法‘以武入道’的部分倒是稍有難度,至少得花一個時辰,才能成功凝煉出真氣劍種。可單純的武道部分有什么難的?不是看一眼就能學會?想一想就能融會貫通?”

  “…”

  蘇荔張了張嘴,本待反駁,可又想起了他半天不到,就把自己掌握的所有武功全部學會,并且統統練至極深境界。

  這仿佛古仙轉世一般的天份,何止離譜,簡直恐怖。

  當下不由得一臉幽怨地說道:

  “教主,請你不要跟我談論武功,太打擊人了…這會讓我感覺自己是個白癡。”

  倪昆聳聳肩:

  “是你先跟我談論武功的。”

  “我錯了。”蘇荔滿臉沮喪,埋首膝頭:“請讓我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隨你。”

  京城。

  一處隱密所在。

  韓驚濤看著對面那將大半身子隱沒在陰影中的中年男子,瞧著對方那張憔悴蒼老的面龐,嗅著對方身上傳來的濃濃酒氣,不禁嘆息一聲,感慨道:

  “數日前見到伯爺時,伯爺還是滿頭烏發。沒想到幾天過去,伯爺竟已華發斑駁…這才幾天功夫?伯爺竟像是老了十歲。”

  那中年男子冷哼一聲,以仿佛砂紙摩擦的沙啞聲線說道:

  “你若到了我這個歲數,膝下唯一的兒子被人殺死,就此絕嗣,再無指望,你也會像我一樣,一夜白頭。”

  這中年男子,正是威遠伯。

  十八年前,先帝登基未久,北疆蠻族叩關,威遠伯當時還只是禁軍小校,隨先帝征伐北疆,于一場會戰之中,親率騎兵破敵主陣,斬首二十八級,奪旗兩面,立下大功。

  但自己也身受重傷,雖然治愈,卻也因此失去了生育能力。

  好在那時他已成婚,家中已經有了一子二女,雖只一根獨苗,但多少有些指望。

  可也正因就此一根獨苗,威遠伯對世子頗為寵溺放縱,養成了世子無法無天的性子。

  本以為憑先帝金口玉言,只要不犯謀逆之罪,余罪皆可免死,兒子再渾也不怕,可沒有想到…

  “天魔倪昆以詩詞為晉身之階,討得大長公主歡心,蠱惑公主,倚公主為靠山,飛揚跋扈、肆無忌憚。我那不成器的三弟,只因在文宴之上,言語之間對他稍有沖撞,他便連夜趕往我三弟莊園,殺我三弟,將莊園屠戮一空,連一個小小婢女都不肯放過…”

  韓驚濤凝視威遠伯,輕聲道:

  “他現在敢殺我三弟,敢無視先帝金口玉言,殘殺伯爺世子,將來他還敢怎樣,我實在不敢想。”

  威遠伯冷哼一聲:

  “有話直說,休與我拐彎抹角!”

  “好。”韓驚濤一點頭,凝視威遠伯雙眼,一字字說道:

  “我欲誅殺此魔,尚缺能正面抗衡他一二的得力高手,因此冒昧邀請伯爺,請伯爺出手相助。不知伯爺可有膽量,派人助我一臂之力?”

  威遠伯眼角抽搐兩下,一把摘下腰間的酒葫蘆,猛灌一大口烈酒,用力一抹嘴角,低聲道:

  “你要殺倪昆?很好!我這一身榮華,雖是先帝所賜,但那也是我拿命拼回來的!現在我已絕嗣,再也無望傳家,還有什么事情是我不敢做的?張威!”

  地面微微震蕩,一尊鐵塔般的漢子步入此間,對著威遠伯拱手一揖,嗡聲嗡氣地說道:

  “伯爺,有何咐吩!”

  “‘大力神’張威,你應該聽說過。”

  威遠伯指著張威,對韓驚濤說道:

  “我的親兵統領,對我忠心耿耿,只認我一人,除我之外,天王老子他也不認!

  “現在我把他交給你,你讓他殺誰,他就會幫你殺誰!

  “張威,看清楚了,這是韓相二公子,鎮魔衛左都統。

  “今天開始,你便跟著他,直至取回那天魔倪昆的首級為止!”

  “喏!”張威先對著威遠伯拱手一禮,又看向韓驚濤,猙獰一笑:“韓二公子,那天魔倪昆在哪里?”

  “不急。”

  韓驚濤仰頭看著這個比自己高了一個半頭的巨人,只覺對方氣息宛若洪水火山般狂猛,予人勢不可擋的極致壓迫力,不禁滿意地點了點頭,贊道:

  “不愧是伯爺一手栽培的‘大力神’!

  “曾聽聞八年前的北疆戰場,大力神張威一夫當關,于巫神隘口,力拒千余蠻族狼騎,一盾一錘,殺得蠻子血流成河、尸積成山,從此聞大力神之名而色變。

  “今日一見,方知傳聞非虛,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更勝聞名!”

  “大力神”張威似對他這番吹捧毫無感覺,也不說話,只直勾勾瞪著韓驚濤,再問:

  “天魔倪昆在哪里?我們何時出發殺人?”

  韓驚濤瞇了瞇眼,心知這莽夫唯威遠伯之命是從,根本不會對其他任何人假以辭色,連當年先帝意欲招攬,都被他硬頂了回去,當下也不再廢話,只問他:

  “適才伯爺說,無論我叫你殺誰都可以。那么,要是我叫你對長樂公主動手呢?”

  威遠伯聞言,眼角微微一跳,用力咬緊牙根,并沒有開口說話。

  就像他先前說的那樣,先帝固然對他有知遇之恩,但這也是他自己拿命拼回來的。

  為此還喪失了生育能力,以致獨子一死,便就此絕后。

  現在先帝已逝,新帝對他并沒有半點恩遇。

  長樂公主更是縱容倪昆,無視他威遠伯的汗馬功勞,無視先帝的金口玉言,居然就為了幾百個草芥一般的乞丐、貧民、外地武人,殺了他的獨子。

  在威遠伯看來,自己雖然還是威遠伯,可既無子嗣傳家,與一無所有又有何異?

  莫說對長樂公主動手,即使扯旗造反,威遠伯也豁得出去。

  威遠伯既不開口,只認威遠伯一人的張威更是無所顧忌:

  “長樂公主是誰?”

  聽他這么一說,韓驚濤頓時了然,哈哈一笑:

  “好!有大力神加入,誅魔隊伍便算圓滿。

  “我們今晚就出發,快馬加鞭,先行趕往靈州設伏!”

  兩天后的傍晚,船隊進入靈州境內,于一道岸邊無山無林,視野開闊的河灣下錨。

  天黑之后,陰云漸起,晚風潮濕,似有雨意。每艘船上,都點起大量燈籠,將整只船隊映照得一片通明,隨行護駕的禁軍官兵,打起精神,值守巡邏,不敢懈怠。

  靈州洪災之后,匪患四起,各郡縣到處都有山匪馬賊、湖盜河寇肆虐,甚至有大盜嘯聚災民,光天化日圍攻縣城。

  公主船隊雖規模龐大,甲士眾多,一看就不好惹,卻也須提防有人膽大包天,鋌而走險。

  前半夜太平無事。

  午夜時分,河面忽然升起濃霧,不到半個時辰,濃霧便已彌漫開來,遮蔽四野,船隊亦陷入濃霧之中,雖有大量燈籠照明,視野也變得極其模糊。

  就在這夜深霧重之時。

  上百艘快船,忽然趁霧而來,如捕獵的狼群一般,向著船隊圍去。

  詭異的是,這么多船同時破水速行,竟毫無嘈雜,安靜無聲,仿佛鬼船。

  但這些又并非鬼船。

  每一艘快船上,都有少則十幾人,多則二三十,服飾雜亂,兵器亦五花八門的惡漢。

  為首的小船上,立著一個赤膊上身的莽漢。

  他雙手拄著一口大刀,屹立船頭,望向濃霧之中,隱隱透來昏黃火光的船隊方向,眼神之中,滿是狂熱:

  “老子的時運到了!昨日來投的那幾個異人,是有真本事的!老子的隊伍都靠得這般近了,賑災船隊居然還是毫無察覺!

  “嘿,這支賑災船隊,載了五萬石糧食,百萬兩紋銀!奪了這批糧食財貨,繳了押運軍士的盔甲兵器,老子立刻就能招攬數萬精壯,扯旗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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