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倪昆與蘇荔外出走訪調查。
他們先去了靖夜司衙門,拜訪負責這起失蹤案的辦案人員。
有公主令牌開道,靖夜司衙門的辦案人員,態度倒是十分恭敬熱情,可真正有用的線索就毫無收獲,從靖夜司得來的信息,卷宗里都有。
在靖夜司衙門耽擱了半天功夫,午飯之后,倪昆二人又去京師東市實地走訪,半天下來,又是一無所獲。
“就算曾經有什么線索殘留,靖夜司先查了一通,打草驚蛇之下,殘留線索只怕也早被兇手抹得一干二凈了。若靖夜司中,真有兇手內應,甚至可能早已幫兇手善后。”
夕陽西下,兩人從西市出來,蘇荔一手提著拭雪劍,一手拎著根柳枝,一邊胡亂揮舞著柳枝,一邊鼓著腮嘟囔著:
“咱們這么走訪調查,跟大海撈針一樣,很難有所收獲呢。”
倪昆當然知道這一點,笑著說道:
“小荔子,我問你,咱們來京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呃,揪出滅我圣教的幕后主使、破門叛教的前代圣女,謀奪冥凰丹方,還有神凰血呀。”
“對啊,咱們真正的目的,就是你說的那些。查案也好,獲取長樂公主信任也罷,都只是達成目的手段罷了。”
“可是,若不能解決這樁失蹤案,又該怎么獲取長樂公主任信,讓她將你舉薦給皇帝呢?”
倪昆背負雙手,悠然道:
“靖夜司掌握第一手資料,當先進場查案,在占有先機和主場優勢,可調動大量資源、人力的前提下,也是至今一無所獲。
“咱們兩個外地人,今天才進場調查,什么都沒查到不是很正常么?
“放寬心,咱們按部就班,腳踏實地,繼續調查就是。”
說到這里,他低笑一聲:
“我猜,長樂公主交給我的這第一件事,還真不一定非要我做出什么成果…”
蘇荔聽得一臉茫然:
“不一定非要你做出成果?可是,若沒能做出成果,不就顯不出教…公子你的本事了么?”
倪昆呵呵一笑,隨口念了一句: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須躬行。
見蘇荔又聽得滿頭霧水,倪昆不由搖了搖頭,也不再作解釋,只道:
“當然,若能把案子給破了,以我一人之力,把整個靖夜司都給比下去,那自是最好。”
蘇荔幽幽道:
“公子,你怎么會是一人之力呢?這不還有我嗎?”
倪昆斜睨蘇荔一眼,有心吐槽兩句,但還是不能太過違心,點頭道:
“小荔子你也不錯,偶爾也是靠譜的。”
蘇荔不服氣:
“我一直很靠譜好不好?接近長樂公主的方法,不就是我提供的?還有血祭,也是我看出來的。”
倪昆呵地一笑,都懶得說她了——就你花大價錢買的那些詩,也想接近長樂公主?
要不是本座自有華夏文華傍身,連周延那一關都過不了,根本上不了長樂公主的船。
至于血祭…
先不說目前是否能確定,失蹤案真就一定是血祭,就算真是血祭,你單是看出來也沒用啊,得找到線索才行。
而尋找線索的話,這一天下來,小荔子你也是毫無表現、束手無策來著。
心里吐槽一番,倪昆嘴上淡淡說道:
“先在街邊找個小店應付一下肚皮,天黑后不急回家,咱們再親自走一遍當日那位天劍閣弟子,聚會之后返回住處的路線,實地考察一番,找到他最有可能失蹤的地點。”
兩天后。
長樂公主府。
“倪昆這兩天,一直在京中四處走訪。不僅拜訪了靖夜司衙門,和辦案人員作了交流,還親自走訪調查了京師東、西兩市所有的官私人市。天黑之后,還親自去往幾位武林人士失蹤的路線,來回走上幾遍,勘查得頗為細致…”
長樂公主慵懶閑適地斜倚軟榻之上,手捧一冊她親手抄錄的詩集,視線久久凝聚在最新一頁的“云想衣裳花想容”上,靜靜聽取著周延稟報。
待周延稟報告一段落,方才淡淡問道:
“倪昆可查出些什么了?”
“應該還沒有。”
長樂公主緩緩頷首,對此毫不意外。
連靖夜司這資源豐厚、人手充足、權勢頗大的京師地頭蛇都至今毫無收獲,初至京城,人生地不熟,手上又無人可用的倪昆,怎么可能輕易就查出線索?
忙活兩天,一無所獲再正常不過。
然而長樂公主并未因此對倪昆失望。
就像倪昆猜測的一樣,長樂公主交給他辦的第一件事,還真沒指望他能做出成果。
大長公主殿下很清楚,世上多的是自視甚高、大言煌煌的夸夸其談之輩。
這種人說就天下無敵,做就無能為力,偏偏嘴巴犀利,談論任何話題,都能說得天花亂墜,好像無所不知,極具迷惑性。
那么,該怎樣分辨一個人究竟是夸夸其談之輩,還是能做實事的干才?
很簡單,丟一件無關大局,但又很考校細致功夫的麻煩事給對方去做就可以了。
就好比這樁失蹤案。
夸夸其談之輩,看過卷宗,知道靖夜司已經調查過京師人市,就基本不會再花功夫親身走訪一遍,只會直接引用靖夜司的結論,最多跑去靖夜司,拿著卷宗跟辦案人員交流一番。
到頭來所知的一切信息,都只是通過紙面記載和別人口述得來,連京中人市具體是什么樣子,怕都一無所知。
更過份的可能還會拿著她給的活動經費,以打探消息為由,跑去青樓酒肆尋歡作樂。
只有肯腳踏實地,沉下心做事的干才,才會耐住性子,將所有可能存在線索的地方,實地走訪、親身調查一遍。
哪怕白費功夫,至少能了解實際情況,心中有數。
所以長樂公主要的不是結果,而是一個態度。
就目前的進展看來,作為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倪昆真到做實事時,態度至少相當端正,沒有絲毫輕浮躁進。
作詩、懟人時瀟灑不羈的狂士作派,用來做事那就相當糟糕了。
倪昆能按捺性情,腳踏實地,這令長樂公主非常滿意。
這時,周延又繼續稟報道:
“另外,關于倪昆身份的調查,也有了初步結果…”
“倪昆這兩天,都在調查天劍閣弟子失蹤案?手上還有長樂公主的銅質令牌?”
鎮魔衛衙署,左都統韓驚濤聽過心腹下屬稟報,微微皺起了眉頭。
沉吟一陣,他眉頭舒展,對心腹下屬吩咐道:
“既只是尋常武林人士失蹤案,此事便與我們無關,無需太過關注。繼續秘密尋找參與過天命宮之戰的七派武人,收集倪昆情報就是。”
待心腹下屬遵命退下后,韓驚濤手指輕敲桌面,思索一陣,起身來到書柜前,扳動機關,書柜向左退去,現出一個鑲在墻上的機關密匣。
用特定手法解除機關,打開那密匣,韓驚濤從中取出一份機密卷宗翻看。
“威遠伯世子…三個半月前于威遠伯府,自家臥室無故失蹤,現場勘察未發現任何異常…
“十天后,威遠伯世子又神秘返回其臥室,無人知他如何出現…除神情萎靡,似飽受驚嚇外,未發現任何受傷跡象…
“但威遠伯世子自稱并不知曉自己已失蹤十日,堅稱自己只是睡了一覺…鎮魔衛判斷他在說謊…但因其身份,又無事發生,不好過分訊問。
“從一系列跡象推測,威遠伯世子失蹤案,符合‘神墓’特征…”
神墓,當今世上最為神秘莫測的絕地之一。
具體所在未知,出入門徑未知,但無論天南海北,無論身在何處,皆有可能誤入神墓。
誤入之人,既可能永不再現,也可能安然無恙地出來,甚至收獲一些奇遇。
然而即使平安出來之人,對其在神墓內的遭遇也是諱莫如深,絕口不提。凡泄露少許消息者,無不當場神秘身亡。
正因此,即使以鎮魔衛的情報渠道,對于“神墓”,至今仍然所知極少。
看完早已結案的威遠伯世子神秘失蹤案卷宗,又取出一份自靖夜司調來的失蹤案卷宗,仔細翻看了好一陣。
掩卷之后,韓驚濤微瞇起雙眼,仔細回想著兩月前,與數日前,兩次偶爾見到威遠伯世子時的情形。
憑著天賦過目不忘的記憶力,確定前后兩次見面時,對方氣質層面,確然發生了某種微妙變化,韓驚濤不禁嘴角一挑,浮出一抹微笑。
“天魔倪昆睚眥必報,兇殘成性,若無十足把握,連稍許試探都很危險。
“但如果有人替死,情況就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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