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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五章 隱晦

  街道上彌漫著厚重血霧,陰風徐來,令各家門前懸掛的昊天鈴搖曳不休,發出空靈響聲。

  “娘,我怕。”

  “噓,別出聲!”

  一家四口躲藏在床板下方,大氣也不敢出。

  宵禁鼓聲早就停了,外面卻還沒出現金吾衛巡邏,也聽不見象征危機解除的滿城鐘聲。這代表了什么?

  年輕男子強行壓下心頭的慌亂與不安,無聲抱緊了妻子兒女,讓他們不要恐懼。

  不知道是不是床底下灰塵太多,才五歲的小女兒躺在母親懷里,閉著眼睛抽了兩口氣,“啊嚏—”

  母親在最后一瞬伸手捂住了女兒的嘴巴,將那一聲“嚏”掩住,所幸沒有發出太大動靜。

  昏暗床底,夫妻二人彼此對視,眼底滿是慶幸。

  “姐姐你在哪?”

  “有人嗎?嗚嗚嗚,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被削減過的微弱聲音從屋外街道傳來,男人臉色一變,聽出了聲音來源是住在街尾的盲眼小姑娘。

  她父母雙亡,和姐姐相依為命,靠賣自制的小首飾為生。

  呼喊了一陣無人回應,小姑娘嗚咽著向前走去,竹質盲杖敲點地磚的聲音時不時響起。

  摔倒聲,盲杖墜地聲,抽泣聲。

  男人猶豫片刻,悄無聲息爬出床底,輕輕拍了拍妻子的手背,以示不用擔心。

  他用最小的動作,摸到窗邊,雙手拉住窗簾,極為緩慢地掀開一道縫隙。然后,童孔瞬間放大。

  盲女確實摔倒在道路中央,她的頭蓋骨不翼而飛,兩片干枯的大腦中間生著一根染血麻繩。

  麻繩向上延伸出六七層樓那么高,其盡頭是上百根交錯在一起的木質梁柱。

  宛如木偶戲一般,木質梁柱垂下無數麻繩,將幾十個表情僵硬、渾身發光的“人”吊在半空。

  察覺到了他人視線,目盲少女瞬間扭過頭,望向男人。

  休——

  一根繩索從雜亂木柱堆中飛出,打碎玻璃,好似蟒蛇般緊緊纏住男人脖頸,將他拽到街上,拉向空中。

  繩索絞殺的力度如此之大,窒息與脖頸骨骼擠壓扭曲的疼痛感直刺大腦,眼前景象迅速變暗。

  突然間一團火球從血霧深處飛來,正中繩索令其斷裂。

  男人在重力作用下墜向地面,險險被一只手掌抓住領口,避免了墜亡命運。

  “沒事吧?”

  李昂將他放在地上,左手還維持著端舉輝光弩射擊的姿勢。

  “沒事,多謝咳咳咳——”

  相比起勒斷脖子,被玻璃碎片劃傷什么的完全不叫事。認出了李昂身份的男人站了起來,捂著脖子咳嗽著道謝。

  “回家去吧,別再出來了。”

  李昂釋放念力,隨手將男人丟回房子,再掀起兩塊路邊石板堵住民宅的窗戶缺口,隨后轉身看向那尊無比獵奇的“東西。”

  “木偶戲類型的異類么?”

  李昂眉頭微皺,吊在半空的那些人影全都是長安市民,其中一些人李昂甚至認識,就是金城坊的街坊鄰居。

  這堆東西沒有本體,或者說,吊死者、染血麻繩、木質梁柱,共同構成了一尊完整的異類。

  “如果在平常,可能還有功夫將你關押起來,研究拆解,尋找形成原因。但現在么...還是請你去死吧。”

  李昂將輝光弩朝向地面,扣動扳機,釋放風符,由疾風承載,拔地而起。

  染血麻繩從四面八方甩來,發光的吊死者張牙舞爪著撲向他。

  李昂一揮衣袖,拋出大團念線,纏住彼此交錯的木質梁柱,繞了一圈又一圈。

  錚——

  他手掌虛握,拽住無形繩索,用力一拉,念線便如線鋸切割機般,急速運轉。

  木屑紛飛,短短幾秒過后,所有梁柱都被切割成木塊,墜向地面。那些發光的吊死者,也被抽去了力量,摔在地上,發出陣陣獸嚎。

  李昂掃視著滿地亂爬的街坊尸體,手掌一握,將尸首堆聚在一起,隨后扣動輝光弩扳機,將尸堆付之一炬。

  洶洶火光勉強驅散了附近血霧,被烈火焚燒的尸體猶不罷休,還在不斷撲騰,身上鉆出根根麻繩。

  李昂目光一冷,釋放念力,暴力碾碎尸塊,讓火堆徹底沒了動靜,這才大踏步向東面的皇城奔去。

  這種等級的異類并不強大,只能以實體形態傷人,

  一名聽雨境高階修士,或者一支百人左右的軍隊,在準備妥當的情況下都能輕松解決。

  關鍵問題在于,血霧阻絕了視聽與通訊,壓制了靈氣流動,讓修士連平時的一半本事都發揮不出來。

  并且,血霧中的妖魔,還擁有“感染”的能力。

  被它們殺死的普通人,也會擁有異類的特質,將瘟疫進一步散播,制造更大的混亂。

  昭冥被山河鎮守符阻絕在外,因此這場災變只有可能是太皞山引發的。

  他們究竟在城里,投放了什么?

  不對勁。很不對勁。

  穿著金吾衛甲胃、手扶陌刀的燕鱗,望著紫辰殿外的濃郁血霧,眉頭緊鎖。

  在大理寺發生爆炸、涌出血霧之后,金吾衛與皇宮供奉立刻按照預演的那樣,封鎖了大明宮的各道城門,啟動禁制,將太子、宮中的妃嬪、皇子皇女們集中保護起來。等待前方消息傳回。

  然而,這么久了,前去大理寺調查爆炸原因的南衙衛兵與鎮撫司,依舊沒有出現。甚至連宮里派過去的修士,也如泥牛入海,了無音訊。

  “乖,這樣就不痛了。”

  相比于燕鱗的凝重,同在紫辰殿中的何司平則澹定的多。

  他用絲線幫一名小皇子縫合了手指的劃傷,在皇子的稚嫩道謝聲中笑著回了一禮,隨后走到了太子身邊,輕聲道:“大明宮禁制繁復,不會有事的。”

  “我不是擔心這個。”

  未到而立之年就已擔負監國重任的太子李嗣,掃了眼殿中眾人,搖頭低聲道:“我在擔憂皇宮外的長安百姓與大臣們。”

  虞帝封禪并沒有帶走全部官僚,還有許多廷臣留在長安。

  “城中民間自有守備力量,不會那么容易陷落的...”

  何司平出言安慰,完全沒有注意到,宮殿角落有兩道隱晦視線,正盯著他與太子交談的背影。

  “時候快到了。”

  “娘,再忍一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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