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影炸裂化為煙霧,血腥戰場也飛快霧化。
周圍環境顯現出房間原本樣貌,李昂長舒了一口氣,釋放念力,將纏成一團的精金念線重新打散,收回懷中。
所有煙霧,整合成一縷青煙,飛回到狻猊爐中。
阿提為狻猊爐蓋上爐蓋,突然說道:“剛才你設了陷阱?”
陳述語氣的疑問句。李昂大方承認,解釋了一番,
方才他先是以符箓、念針,連番削弱燕云蕩虛影的防御,再利用輝光弩發射風符,進行機動,同時將念線悄然埋進了土里,編織出五芒星形狀的網絡,一舉完成絞殺。
阿提并不意外地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么龍隕變大變小的能力,又是怎么回事?”
“唔...”
確實,這點無法解釋,李昂表情微頓,只好說道:“這件事,等我見到山長,自然會向他稟報。”
阿提凝視他一陣,終于說道:“山長這兩天正在滎州城東桃岸村。”
“明白,多謝。”
李昂松了口氣,朝阿提點了點頭,快步跑出房間,離開了東君樓。
他先去后山宅院給柴柴留下便簽,再控制墨絲分身,將那塊釋醒僧留下的、刻有司幽文字的石板帶上,隨后御念浮空。
驕陽當空,孤獨人影穿過縹緲云層,掠過崇山峻嶺,飛向滎州。
田間地頭忙碌著膚色黝黑的農夫,蜿蜒河流間航行著載滿貨物的船只,河畔工坊全力開動,生產造物,為未來的海獸災難與戰爭做著準備。
李昂俯瞰繁華忙碌的凡間景象,緊繃的心緒為之一緩,巡云中階的阻礙也如雪遇驕陽,自然消融。
境界突破,視野變得無比清晰,聽覺嗅覺觸覺等感官像是放大了數倍般敏銳,氣海流轉速度也更勝從前,
埋藏在骨骼深處的墨絲感應到了變化,自發拉伸、延展,變得更加纖細,同一單位密度下,能容納更多更密集的墨絲肌肉纖維,同時強度也略微上升。
心念一動,李昂飛入云層上方,隨手輕揮,前方的厚重云朵便一分為二,開拓出狹長甬道。
念師道途易學難精,有資質、天賦、運氣,能晉升至巡云境的,少之又少。
而虞國公開的燭霄念師,在李昂的印象里,似乎就只有奚陽羽,以及幾年前在長安鬼市地下遇見的,那個年老癡呆的寇家上代家主寇巫魁。
唔...也不知道寇家現在如何了,自從爭奪釋醒僧尸體失敗過后,包括寇淮安、寇巫魁父子二人在內的寇家就在長安鬼市中銷聲匿跡,連鎮撫司都找不到他們的任何蹤影。
不知道是不是逃往了他國。
“咳咳!”
此時此刻,曾經的寇家家主、長安鬼市諸侯之一的寇淮安,正半跪在荊國地下的陰暗礦道中,劇烈咳嗽著。
他那曾經意氣風發的面龐上滿是憔悴麻木,身上穿著簡陋的黑色罩衣,脖頸間套著根精巧復雜、像極了學宮工藝的金屬項圈。
項圈能夠封印氣海,禁止靈氣外放,同時里面還塞著張爆破符箓,其威力足以將先天武者的大半身軀炸成齏粉。
同樣裝束的囚犯,在礦道中足有十八名,
如果有鎮撫司軍士在此,一定會驚愕認出,這些“礦工”,全都是過去十幾年來,被認定為死亡或者失蹤的各國修士。
在荊國漠北犯下二十八起滅門慘桉的叛逃軍官;
下毒毒死師父,試圖霸占師母師妹的劍嶺劍客;
在世人眼中勘破死關失敗的門派長老;
無論年齡、境界、善惡,
他們都穿著黑色罩衣,用造型奇特的鉆頭,在地下挖掘,每挖出大約百米距離,便會在礦道頂部貼幾張符箓。
用以固定礦道,并隔絕聲響,防止地上的人發現。
“咳咳咳!”
寇淮安捂著嘴巴聲嘶力竭地咳了一陣,才終于放下手掌,掌心滿是血絲。
“起來,接著挖。”
麻木的人聲由遠及近,一名乞丐打扮的男子來到寇淮安身前站定,冷漠說道。
乞丐脖頸上插著的鋼針,說明了他的身份——鴉九的傀儡。
寇淮安的臉色一變再變,當初搶奪釋醒僧尸體失敗,引發災難后,寇家擔憂鎮撫司的報復,想著逃出虞國。
卻在即將成功的時候,遇見了陰魂不散的君遷子。
寇家上下都被俘虜,能夠修行的寇家子弟,更是被套上項圈,送往地下,進行挖掘。
這樣暗無天日的生活,持續了四年有余,
更可悲的是,寇淮安以及身邊這些囚犯,甚至都不知道他們挖掘地道,為的是什么。
“起來,接著挖。”
鴉九的傀儡重復了一遍,
寇淮安抬頭怨毒看了它一眼,很想直接暴起,跟對方同歸于盡。
但是,做不到。
且不提寇家上下都被君遷子挾持,
囚犯們脖頸上的項圈極其敏銳,一旦偏離軌跡,就會直接引爆。
“我們,究竟還要挖到什么時候?”
寇淮安撐著膝蓋,站了起來,沙啞問道:“荊國,周國,虞國,北境,這些地方我們都去過了,算上其他挖掘隊伍,林林總總相加,地道總里程怕是有上萬里!
君遷子說過,等隧道挖完,就放我們離去,究竟還要等到什么時候?!”
地道中的叮叮當當聲音為之一輕,囚犯們下意識地放慢動作,傾聽對話。
鴉九傀儡冷漠地凝視著寇淮安,指尖摩挲著一塊符盤,像是在思考,是否要引爆寇淮安脖頸上的項圈。
踏踏踏。
隧道昏暗處,響起了悠然腳步。
君遷子從陰影中走出,臉上的微笑在礦燈照耀下忽明忽暗。
現場一片寂靜,寇淮安臉色變幻,卻還是轉過身直面對方。
“我說過的話,”
君遷子緩緩開口,溫和道:“我自會遵守,這一點不用閣下擔心。”
“那你...”
寇淮安還想再問,卻見君遷子施施然穿過眾人,來到隧道盡頭,將手按在了厚重漆黑的巖壁上。
掌心流淌出的靈氣,在巖壁表面勾勒出符箓紋路,
沒有異響沒有震動,巖壁原地融化坍塌,融解出深邃隧道,一眼望不到盡頭。
“如此,應該差不多了。”
君遷子自言自語地點了點頭,轉身望向一眾囚犯,笑道:“諸位,請吧。”
寇淮安下意識問道:“去哪?”
“去干一件,震驚天下的大事。”
君遷子微笑道:“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