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
李昂那暴露在空氣中的心臟,每跳動一下,周圍地表的砂石就會震動一次。
這種震動一路蔓延到了周遭高樓,令整片城區都在緩慢震顫。
“該死,發生什么事了?!”
掉在水泊的耳機里,傳來了軍方將領焦急憤怒的呼喊。水面顯現出聲波跡象。
由于地震,放置在廢墟上的戰地攝像頭,紛紛搖晃摔倒,
而士兵們身上佩戴的、類似GoPro的運動相機,也因為士兵摔倒角度的緣故,看不見李昂的身影,
讓軍營帳篷的顯示屏上丟失了影象。
下方的異動,驚擾到了高空中的飛行器。
低空無人機和高空直升機,齊齊下降高度,試圖弄清地上發生了什么。
被念力牢牢壓制、無法動彈的眾人,有的已經因為骨折傷勢,活活疼暈過去,
有的則渾身肌肉顫抖,試圖與無形力量對抗。
“嗬嗬——”
武道家趴倒在地,半張臉浸沒在渾濁雨水當中,
他的下顎抖動,喉嚨拼命擠出一些雜音,試圖提醒援軍。
然而,伴隨著密集的破裂聲響,所有下降的無人機被無形力量輕易捏爆。
兩架武裝直升機意識到不妙,試圖攀升高度,也被無形力量牢牢攥住起落架,重重摔落在地,化為兩團火光。
心跳由慢變快,被爆炸灼燒焚毀的焦黑皮膚簌簌落下,
雙腿、腹腔、胸腔逐一形成。
未元物質附上肩膀斷面,先構成手臂骨骼,再沿著骨頭變化出白色筋膜、紅色肌肉、血管、皮膚、指甲 斷裂的右臂完成再生,根根纖細絲線甚至鉆出毛孔,變為毛發。
這一幕,在倒地不起的眾人眼中格外驚悚恐怖,
他們眼睜睜看著,那具焦黑尸體一點點變成活人,甚至主動揭去身上已經碳化壞死的皮膚。
李昂沒有理會這些人的絕望情緒,他低頭看著水泊中的自己,
被炸毀的下顎,正在快速重構,牙齒,舌頭,都和原來一模一樣。
現在的自己,真的還是人類么?
李昂沉默地抬起手臂,伸手握住了貫穿左眼眼眶的箭矢。
他沒有選擇掰斷箭矢,而是將其硬拽了出來。
像是拔掉泳池底部的活塞一樣,箭矢脫離眼眶,箭桿中間,還插著顆焦黑的、微縮如發霉橘子般的眼球。
眼球末端連著的、同樣焦黑的神經,隨風搖曳。
疼痛直刺大腦,然而李昂卻感受不到多大的痛楚。
與墨絲加速同化的大腦,只是單純地接收了痛覺信號,就像是在說“我知道了”一樣。
痛覺是生物為了趨利避害,演化出的防御能力,
當生物已經進化到超然層次,肉體所遭受的傷害隨時都能彌補時,
痛覺也就失去了意義,變成了感知外界的觸覺的一種。
李昂莫名覺得有些傷感,他看著箭矢上的眼球,喃喃說了句“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棄也。”
掌心墨絲收到命令,化為花朵形狀,將眼球裹入其中,吞噬回收。
在黃金儲備的世界各國排名中,美國有8133噸的儲備黃金,德國3359噸,意大利2452噸,日本846噸。
由于上世紀成立的布雷頓森林體系的影響,日本和許多歐洲國家一樣,選擇將黃金儲備放在美國,
由美國將黃金存放于肯塔基州諾克斯堡金庫、丹佛美國鑄幣廠、紐約西點、紐約聯儲銀行等地點。
但這并不意味著日本本土沒有黃金,在日本銀行地下金庫之中,還有一百余噸的國家黃金儲備,
以及一些來自皇族、財閥、門閥、企業家等達官顯貴的私藏黃金。
李昂之前之所以選擇向北前進,直闖國會議事堂,
沒有選擇向西邊森林,或者東邊海洋逃竄,也是基于這個原因——只要讓未元物質吸收黃金,進一步進化,他才能逃離美國陸海空三軍,以及異能者們的圍剿。
在剛才破壞城區的時候,李昂就已經讓嗅到黃金氣息的未元物質,以絲線形態,滲入到銀行地下。
金庫引以為豪的、拿炮彈近距離轟擊也打不穿的保險庫大門,
在未元物質面前,就像是稍硬一點的餅干,沒花多大力氣便啃出缺口,輕而易舉得到了黃金。
只是,就連李昂自己也沒想到,吸收了百余噸黃金的墨絲,會轉變成這種形態。
就在他走神之際,
趴在不遠處的武道家,突然感覺身體一輕。
因念力重壓造成的傷勢,莫名恢復了許多。
武道家驚愕地挪動頭部看向后方,只見醫生臉色慘白,朝自己勉強擠出一絲慘然微笑,隨后朝其他異能者們無聲地努了努嘴。
眾人紛紛明白醫生的意思,知道這是最后一次機會,當即悄然釋放異能。
高木在心靈頻道中低語指揮,
高中生竭力升起無形屏障,籠罩住武道家周身,讓他不再遭受念力壓制。
攝影師拼命從身下掏出手掌,折斷露出指骨的手指,勉強結成手勢,暗中瞄準李昂方位。
交通警察拖著斷臂,借著雨聲掩蓋,在地上緩慢挪動,終于來到了武道家身旁,用手指觸碰到了他的鞋底。
空間異能,發動!
武道家瞬間出現在李昂身后,他暴吸一口冰冷夜風,擰動渾身,前踏一步,將身體的全部重量、此生全部功力全都凝聚于一拳之上,
朝著李昂的后腦一往無前轟出。
承載了眾人之力的這一拳,輕易突破了音障,
拳風兩側的壓縮空氣,擠壓雨幕,碾碎雨滴,形成肉眼可見的白霧。
拳頭,停住了。
難以想象的龐大念力,像是深海的高壓水流一般,無所不在,鉗住了武道家的手臂。
骨骼斷裂,劇痛襲來,
武道家在慣性驅使下,不受控制地踉蹌踏出一步,
而他的手臂,由于受到更大的慣性沖擊,
手掌那折斷的尖銳骨骼,甚至直接穿透了皮膚,像是脫去袖套一般,將皮膚拉到了手肘位置,
強烈痛楚直刺靈魂,
但是承載了眾人希望的武道家,來不及感受疼痛,當即蹬踏地面,左腳前踢,掃向李昂的太陽穴。
踢擊再次停下不動,
李昂緩緩轉身,看著臉龐肌肉抽搐的武道家,平靜說道:“沒用的。”
他抬起手掌,隨意一掃手指。
無形念力奔涌而出,攥住武道家的左腿,讓他重新回到站立姿勢。
屈辱、絕望、悲傷。
武道家眼里的憤怒直欲化為火柱,然而任憑他怎么用力,都無法掙脫束縛。
“.你到底,想怎樣?”
如此嘗試了數次,武道家的滿腔怒火化為悲憤,
他迎著大雨瞪著雙眼,直勾勾地看著李昂,甚至連手上的劇痛都忘了,“我們邀請過你,但是你拒絕了!
這個夜晚死了太多的人,損失了太多,你還想從我們這里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