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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五章 背叛

  數人合抱粗的參天大樹,如骨牌一般接連倒下。受到驚嚇的林間棲鳥倉惶飛離,烏壓壓連成一片。

  鬼鍬狂奔襲來,距離越來越近。

  李昂抿了下嘴唇,右臂后擺,符盤中射出數張符箓。

  風沙符,引來狂風,掀起林間沉積落葉;

  光明符,制造強光,遮擋對方視野;

  土融符,融化土壤,形成滿地泥漿,拖延對方腳步;

  同時,他將念力凝聚于腳下,重重一踩,身形彈射而起,飛越樹冠層。

  所有修行道途中,只有武者不能借助自身力量飛行。即便到了武道宗師境界,還得老老實實用雙腿趕路。

  “想逃?”

  鬼鍬咧嘴一笑,一腳蹬踏在樹干之上,如電射般在林間穿梭,跨越遼闊的泥濘沼澤,

  在空中揮刀一斬,輕易噼散迎面傳來的風沙,順便撕碎了空中正在散發強光的符箓。

  他也來到樹冠之上,鎖定了百米開外的李昂。

  呼——

  強烈吸力憑空生成,李昂飛行之勢驟然停頓。

  他轉頭望去,只見鬼鍬站立在樹干上,腹部巨口再次裂開,制造烈烈狂風。

  無數樹葉枝杈都被卷入巨口,如風卷殘云般,消失不見。

  李昂一點也不想知道鬼鍬肚子里有什么,當即運轉氣海,輸出念力,

  同時拋出大量念絲,纏繞住前面下方的樹木,提供借力支點,幫他抗衡吸力。

  “呵。”

  鬼鍬輕笑一聲,右手張開,指向前方密林,掌心的裂口徐徐綻開。

  強勁吸力再次生成,

  沿著他手掌方向,樹木根根折斷。

  李昂的念線連同樹干一起,飛旋著被卷入到鬼鍬的掌心裂口之中。

  你是吸塵器轉世么請問?!

  李昂心底大聲吐槽,丟下念線,看著自己與鬼鍬的距離不斷縮短。

  任意門仍在冷卻期內,無法再次使用,符盤中準備的巡云境符箓,對鬼鍬恐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那就只能...

  李昂目光一冷,喚醒墨絲。

  大量絲線從嵴椎中延伸而出,以背部為起點,向前包裹住了李昂的胸膛、軀干、四肢。

  他慢慢活動手指,勐地攥成拳頭。掌心空氣因為劇烈擠壓,而發出爆裂聲響。

  卡察卡察。

  體表墨絲在完成了第一道覆蓋后,繼續急速變化,形成棱角、倒刺、鱗片等結構。

  最終,構筑成昆蟲、蛇類風格的厚重漆黑鎧甲。

  倏——

  他抽出了腰側的三棱槍,大量墨絲灌注其中,永久改造著這件陪伴他許久的兵器。

  長槍形制愈發夸張,長出了如同蛇鱗般的細密鱗片,如同擁有生命一般,不斷地舒張閉合。

  他不再抗拒狂風,任由自己墜向地面,手中長槍直刺向鬼鍬腹部的巨口。

  鬼鍬的砍刀格擋住了長槍槍刃,腹部巨口也隨之閉合。

  “這就是,你的秘密?”

  鬼鍬上下打量著李昂的漆黑盔甲,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

  李昂不明白對方又發什么失心瘋,但鬼鍬既然站著不動,他也樂意恢復些氣力。

  氣海運轉,補充損耗,同時聯絡上遠在千里之外的那些墨絲分身,讓所有分身向漠北移動——這場戰斗無比艱巨,必須集齊所有墨絲份額才有可能活下來。

  良久,鬼鍬終于結束了癲狂笑聲,低頭冷漠地看著李昂問道:“你可知,我是誰。”

  “武信鷗,河北道松漠都督府人。”

  李昂讀過鬼鍬的資料,沉聲道:“幼時逢松漠都督府叛亂,父母被叛軍所殺,后被忠嗣院收養,成年后于安息四鎮都護府戍邊。

  因擅自使用異化物,墮入魔道,叛出虞國。”

  “這些,都是學宮告訴你的吧。他們有沒有說過,我是如何墮入魔道的?”

  鬼鍬咧嘴一笑,說道:“二十多年前,安息四鎮同時爆發叛亂,叛軍勾連魔教,隔絕內外通訊,圍困城寨。

  試圖奪走城中鎮守的一件異化物,將其獻與荊國。

  圍城持續了三天三夜,無數同袍力竭而亡。

  將軍不斷告訴我們援軍馬上就到,然而直到圍城第七天,仍未看見援軍影子。

  城中弓弩箭失消耗殆盡,糧食也被敵軍埋伏在城里的魔教細作焚燒殆盡。剩余的幾百守軍與上萬平民,不得不吃起了戰馬,乃至其他不可明說的肉。”

  鬼鍬用砍刀的刀背,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軍鎮已成強弩之末,誰都清楚城破之日,就是我等身死之時。

  所以我和幾名同僚,潛入了將軍府,盜出了那件異化物。

  也就是,它。”

  鬼鍬用刀刃一指自己肚子上的巨口,冷漠道:“與我同行的有八名同袍,大家輪流嘗試,看看能不能與其融合。

  以成為妖魔為代價,救下城里其他人。

  在我前面的三名同袍,沒能挺過融合過程。都被巨口所吞食。

  輪到我時,它終于像是吃飽了一般,與我融為一體,附著在我的肚子上。

  靠著它,我潛出城外,殺死了敵方為首的魔教修士,逼退了叛軍,救下了搖搖欲墜的軍鎮。

  待到叛軍退讓,通訊恢復后,援軍這才不急不緩地趕到——他們以為軍鎮早已淪陷,甚至都沒有嘗試派遣修士去看看情況。

  這很諷刺,但更諷刺的地方在于,我被援軍抓了起來,”

  鬼鍬大笑道:“他們說我與異類融為一體,已經墮入魔道,對我用刑,試圖將這張巨口從我體內剝離出來。

  你知道么,甚至那時候,我心底也只有委屈,沒多少怨恨——我從小在忠嗣院長大,忠誠于虞國,知曉妖魔的破壞力,知曉妖魔的存在對虞國無益。

  但在某天用刑后,我意外聽到了獄卒們的交談。

  那天和我一起潛入將軍府的剩余幾名同袍,也被秘密抓捕、處死了。

  他們看見了我與異類融合的過程,必須死。

  其中一名同袍將事情經過告知了家人,所以他家里人也遭到秘密處決。”

  鬼鍬攤開手掌,冷笑道:“這就是鷹犬的下場。

  我們未曾背叛虞國,卻遭到了虞國的背叛。

  所有的付出、血汗,在上面的人看來,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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