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營帳內,擺放在桌上的遲尺蟲收斂起翅膀,掛斷通訊。
名為加羅的少女看著掛斷通訊的遲尺蟲,久久無言。
“從長安到王庭,差不多有四千里,他們來得及么?”
加羅的兄長,阿史那闕特勤沉聲道:“太皞山的那群人,會監測著兩國邊境,他們不能直接御劍飛過來。
何況還有大量忠于阿史德科羅的修士,在草原上游蕩巡邏。”
“他們會趕到的。”
加羅堅定說道,“他會趕到的。”
這個“他”指的是誰,闕特勤當然清楚,那個人在虞國人心目中,乃至外國人心目中,都是個可以不斷創造奇跡的存在。
“好。”
闕特勤嘆了口氣,“你把遲尺蟲收好。我去參加阿史那氏的會議。
該死,明明禍患已經降臨在頭上了,那些叔叔伯伯們卻還是在吵來吵去,沒有統一意見。
有的認為可汗沒死,要想辦法暴力搶回可汗;
有的認為可汗已經死了,現在要奪回那幾名被軟禁的繼承人;
甚至還有傻子,真的聽信了科羅的話,覺得可汗是被他兒子用毒酒謀害,阿史那氏大勢已去,勸說大家準備讓權給阿史德氏——反正大家都是親族。”
《日月風華》
闕特勤憤憤地揮拳砸向木桌,砸出一個拳印。
他的叔伯長輩中,不乏有從狼苑畢業、屠戮過無數妖魔者。
然而幾十年的榮華富貴,早就令這些貴族腦滿腸肥,刀槍遲鈍。面對來勢洶洶的敵人,連個應對方略都討論不出。
闕特勤憤恨而憂慮地走出營帳,加羅則默默拿起遲尺蟲,放入墊著錦緞的特制鉛盒中。
長生天在上,請保佑您的子民,但愿戰爭永遠不要來臨...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學宮會聲稱我在閉關研制鼠疫的后續藥物。”
后山樓閣中,李昂對柴柴囑咐道:“樂菱會搬過來跟你一起住。你們在學宮正常上課,扮演出我還在后山的假象。
在此期間,監學部的人會暗中保護你們——可能會有密探或者刺客。”
柴柴神情復雜,她沒有追問李昂在大明宮里究竟接到了什么樣的任務,也沒有因為需要再次忍受顛沛流離而抗議,只是點了點頭,認真道:“我知道了。”
李昂苦笑著撓了撓頭發,“...抱歉,又發生這種情況。”
柴柴搖搖頭,“大郎你經常說‘權力與責任相統一’,我住在后山樓閣,在學宮讀書,吃的用的都來自于虞國百姓的供養。這不算什么。”
李昂看著小女仆臉上的認真表情,忍不住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在柴柴的抗議聲中,笑著收回手掌。
“日升。”
何繁霜站在樓閣門口,平靜道:“該走了。”
分別的時刻到了,李昂抿了抿嘴唇,用念力召來行囊,對柴柴留下一句“照顧好自己”,便跟著何繁霜登上馬車。
車廂中已經坐著兩人,隋奕和邱楓。
隋奕正拿著化妝工具,小心翼翼地在邱楓臉上涂抹著,見李昂二人出現,便從座位下面拿出兩疊文件,丟給二人,說道:“這次是隱蔽行動,我們先從長安搭乘列車,前往安北都護府。
鎮撫司已經在當地安排好了一支我們自己人組成的突厥商隊。
這是你們的化名與身份。
我們跟著商隊,經過邊境線,通過草原騎兵巡查后,隨后加快趕路,盡可能避開游蕩的騎兵斥候。
順利的話,能在四到五天時間內抵達突厥王庭。”
“四到五天...”
李昂翻看文件,上面介紹他的身份是商隊中的伙計,“沒有更快的辦法了么?”
“已經是最快的路徑了。”
隋奕搖頭道:“不能御劍飛行,也不能用學宮最新發明的飛機——那東西太過顯眼,靈氣機的波動隔著百里,在地上都能感應到。
而如果飛得太高,飛機又會遭受罡風破壞。”
馬車駛出霞山,抵達車站,在列車中見到了此次同行者。
李昂在學宮的同學阿史德土門——他是阿史德氏的親族,可以幫助眾人進入王庭。
皇宮供奉申屠宇——此次任務由他領隊。
以及,何繁霜的哥哥何司平。
見到何司平的李昂有些驚訝,后者笑著解釋道:“我在擔任太子輔官之前,是學宮專門研究突厥事務的專家,多次出使到王庭。在那里也算認識一些朋友。
鎮撫司已經派遣了影武者,代替我繼續出現在長安城里。”
何司平曾擔任過學宮行巡,是巡云高境修士,實力上沒有問題。
眾人易容改面,登上列車,抵達安北都護府,加入到一支由突厥人、虞人組成的百人規模商隊之中。
這支商隊此前在金無算名下,里面的伙計都被知會過,不該問的不問。
商隊通過邊塞,進入草原,白天正常行進,夜晚在風符幫助下繼續趕路,如此日夜兼程奔往突厥王庭 期間多次碰上過巡邏的突厥斥候乃至修士,好在偽裝得足夠隱蔽,沒有引起懷疑。
第四天時,已然抵達了同羅城,距離王庭只剩下最后三百余里。
“明天這個時候,就能見到加羅了吧。”
同羅城客棧的房間里,邱楓感慨道,“不知道她怎么樣了。”
“吉人自有天相。”
何繁霜用快子從面前的銅鍋中,夾起一片薄如蟬翼的羊肉,澹澹道:“她是老可汗的侄孫女,不在最前列的繼承人名單中,不會有事的。”
“嗯。”
何司平點了點頭,也加了片羊肉放在碗里,“從一路上收集到的信息來看,突厥民間百姓還是敬重老可汗的居多。
阿史那氏仍有自保之力,那位權相再囂張,也不敢逼迫太甚。
日升,你不吃點么?”
這家客棧是一位在突厥的虞人所建,飯食口味都符合虞人習慣,羊肉先用清水浸泡過幾個時辰,煮的時候加入一整根松木棒和大量香料,煮出來的羊肉沒有腥膻味。
“不了。”
站在窗邊的李昂擺了擺手,“你們吃吧。”
他望著這座城市,若有所思。
在許多虞人的印象里,突厥就是個逐水草而居、住在羊皮帳篷、時不時南下劫掠的蠻夷民族。
然而,眼前這座同羅城,同樣有著道路、橋梁、民宅、商鋪、樓閣,
除了樓房稍微低矮些、風沙大些、路上行人長相不同外,和虞國城市幾乎沒有多大區別。
虞國在學宮幫助下發展迅速,其他國家也在亦步亦趨跟隨。
幾名突厥士卒從下方街道經過,拿出一疊紙張,貼在街頭的木牌上。
李昂瞇著眼睛眺望紙上文字,不由得啞然失笑——那是用突厥文和虞國文字寫成的滅鼠告知。
他走向房門,對同伴們說道:“我下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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