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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重回

  “好。”

  李昂將這四個字記進心里,深吸了一口氣,凝神專注,感應墨絲。

  長安城中,一只只被墨絲寄生的蠅蟲,迎著屋頂的連綿烈火,飛舞而起,攀升至高空,向下俯瞰。

  蠅蟲將長安城中的慘狀一一記下,何處火勢最兇,何處災情最重,何處傷亡最多。

  李昂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握住了沙漏兩端。

  頒政坊,猿叟手中長劍架在鎮撫司副指揮使齊濟脖頸上,用力一拉,齊濟首級便隨著鮮血噴涌而墜落在地,死不瞑目。

  “呼,”

  猿叟一腳踹開齊濟尸首,用錦衣衣角,擦去長劍上殘留的血污。

  庭院中滿是尸首,鮮血淤積成淺灘。

  留守在鎮撫司的這些人,對于虞國的忠誠確實無可指摘,

  在雙方實力懸殊的情況下,依舊靠著悍不畏死與默契配合,差點圍死了猿叟。

  好在,還是贏了。

  縈繞于城池長空的離亂風使得各種符箓、異類的效果大幅削減,

  配合滿城大火,阻絕了修士的靈識與視野。

  那些散落在坊市各處的虞國修士,甚至都不知道鎮撫司總部發生了什么,自然不可能前來支援營救。

  “嘖,”

  猿叟心疼地看了眼劍刃上的斑駁缺口,嘟囔道:“可惜了這把好劍。”

  “別心疼了,正事要緊。”

  鬼鍬踏過粘稠血池,口中咀嚼著一顆心臟,身上的密集傷勢迅速愈合。

  他來到庭院角落的某塊石板上,單膝下跪,朝著地面轟出一拳。

  厚實巖層瞬間崩塌,顯露出地下密室。

  還不夠。鎮撫司的地下結構格外復雜,分為許多層,如同堡壘。

  再來。

  鬼鍬面無表情,再次揮拳砸下。

  轟轟轟!

  巖層連續崩塌,最終塌陷至最后一層。

  這里終年無光潮濕,墻壁和地面上分布著無數根手臂粗的精鋼鎖鏈,牢牢鎖住成百上千具直立石棺。

  每具石棺表面,都貼著封印用的符箓——上面還寫有囚犯的姓名。

  離亂風急驟猛烈,禁制符箓紛紛失效,所有棺槨都在劇烈搖晃。

  “呵...”

  鬼鍬長吁出一口濁氣,眼眸中閃爍著精光。

  他跳上墻壁,沿著墻壁狂奔,手中砍刀劈斷了根根鎖鏈。

  伴隨著火星四濺,

  砰砰砰砰!

  一具具石棺炸裂開來,

  被困的魔修們,紛紛離棺而出,跪倒在地。

  有人暢快大笑,

  有人喜極而泣,

  有人虔誠叩首,感謝昊天,

  有人張開雙臂,感受著從肩膀腋下吹過的微風,如獲新生。

  鬼鍬跳回到地上,受刀入鞘,咧嘴一笑。

  有資格被鎮撫司關押在石棺林中的,都是最窮兇極惡、冥頑不化的魔修,

  他們每個人都是披著人皮的妖魔,修為高強,意志堅定,殘忍嗜血。

  這也意味著...

  他們很美味。

  鬼鍬喉頭聳動,胸腹處“咔嚓咔嚓”地,自行裂開一道蜈蚣般的扭曲傷疤,

  剛從棺中脫困的魔修們,聽到異響,紛紛轉頭看向鬼鍬。

  只見他胸腹裂開的傷痕邊緣,長滿了層層疊疊的尖牙利齒,如同野獸的血盆大口一般,緩緩張開。

  “鬼鍬!!!”

  不知道是哪個有見地的魔修,聲音扭曲地高喊一聲,所有人臉色狂變,向著不同方向逃竄而去。

  只是,被貫穿了琵琶骨、廢除了氣海、長久關押在不見天日石棺之中的眾人,別說逃離鬼鍬,連光滑潮濕的墻壁都未必能爬得上去。

  “來吧,來吧。”

  鬼鍬喃喃自語,雙手抓著魔修,囫圇吞棗般塞進胸腹的巨口之中,“我餓了。”

  吞食了一獄魔修之后,自己會強大到什么程度?

  燭霄中階?燭霄高階?乃至...更高的層次?

  與此同時,

  大明宮地下密室中,響徹著皇帝的咆哮,“長安城高墻固,堅如堡壘,修士無數。區區幾個妖人就能將整座城池攪得天翻地覆,逼得天子困居地下?讓開!”

  皇宮供奉申屠宇單膝跪地,緊咬牙關,卻沒有從密室門口讓開的意思。

  眼下局面可不是“區區幾個妖人”的問題。

  先是婚禮現場,越王殿下的未婚妻閻萱突發異變,控制信修樞機自爆。

  再是滿城刮起只存在于傳說故事當中的離亂風,屏蔽長安微景,封印禁制陣法,

  隨后以風助火勢,燃起滿城大火。

  不管這是何方勢力的陰謀,對方必然手眼通天,為此謀劃良久,深知長安城防的缺陷漏洞,甚至于...

  早已潛伏在虞國高層。

  薛皇后想著還困在芙蓉園中的皇子皇女們,泣如雨下,幾近暈厥,

  太子強作鎮定,柔聲安慰,手掌卻免不了發抖——婚禮現場不知道有多少朝廷重臣、宗室親貴死于爆炸,整個虞國高層十不存五。

  這一炸,對虞國根基的動搖,竟然要比圣后幾十年如一日對異己的冷酷鎮壓,還要強烈...

  “烈”字的思緒尚未在腦海中徹底走完,

  沒有任何征兆的,密室突然陷入靜滯,

  咆哮的皇帝,哭泣的皇后,不安的太子,乃至燭霄境的申屠宇,所有人都停在了原地,如畫卷般一動不動。

  不止是這間密室,

  整片皇宮,長安城,夜幕下的萬事萬物,都靜了下來。

  火焰凝固,狂風停歇,昊天鐘停擺,

  天地間,只有李昂一人還在活動。

  他站在焦黑坑洞之中,踩著紫云樓廢墟,手中慢慢旋轉須彌沙漏,任由所剩無幾的時之砂,沿著琉璃瓶壁,滑落而下。

  方才為了鎮壓突兀失控的墨絲,已經使用過一次須彌沙漏,

  短時間內再次使用,更加加劇了對時之砂的消耗。

  不管結果如何,

  只有這一次機會。

  李昂全神貫注地旋轉著須彌沙漏,一圈,兩圈。

  周遭光線開始變幻,由慢至快,

  李昂臉龐在光芒照耀下,明暗不定。

  沙沙——

  飛揚的塵埃重新落下,焦黑零碎的木材重新聚合,構造回紫云樓模樣,

  倒塌的高聳燈樓再次屹立,

  遍地尸首飄忽而起,傷勢愈合,回到樓閣與帷帳之中,滿臉笑容,

  長安坊市中的大火,好似潮水般退去,

  車水馬龍,倒退著回到原位。

  李昂睜開雙眼,自己,回到了金城坊宅邸的密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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