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
“日升。”
“大郎。”
李昂大踏步走向翹首以盼的洢州同窗們,柴翠翹從樓閣上小跑下來,緊張問道:“怎么樣?”
“也就,還行吧。”
李昂微笑著擺了擺手,“算是考過了。”
“好!!”
洢州學子們震天響的歡呼聲,讓在場所有人為之側目。
一位已經超過了學宮入學年齡、前來觀禮的外地青年士子,酸溜溜地小聲對身旁友人說道:“這誰啊?現在就慶祝得這么歡快,可別是答不出來提前交卷退場的。”
“都到了最后一關的學宮終考,怎么可能會有人自愿退場。”
他身旁的友人無奈道:“而且那位是學宮初試第二,復試第一。這次又是第一個出來。看來,今年狀元要落在洢州了。”
議論聲在觀禮人群中蔓延,李昂不去聽嘈雜聲響,一臉無奈地被洢州同窗們簇擁著騎上馬,向南行去。
李昂溜得飛快,在場觀禮眾人們的目光,便落在了何繁霜身上。
有子女還在考場中的家長,以及前來觀禮的閑人,都忙不迭地詢問何繁霜這次考試內容、難度,以及有沒有看到他們家的孩子。
“各位,借過一下。”
溫和男聲響起,人群被無形無質的輕柔力量,自然而然分開。
“哥,阿耶,阿娘。”
何繁霜微笑著迎上了忠厚樸素宛如老農,或者說就是老農的父母,以及穿著白袍的俊朗兄長,一家人乘上馬車離去。
“這又是誰啊?”
外地青年士子下意識問道,卻聽身旁友人震驚咋舌道:“何...何司平?!”
“誰?很有名么?”
“太子東宮,正五品下左春坊中允,距離燭霄境只差一步的巡云境高階。”
身旁友人吸氣道:“同時也是八年前的學宮三考狀元。”
“一子一女全都考進學宮,他們父母怎么教出來的?”
“聽說他們父母以前是長安城外務農的佃農...”
騎著馬的李昂,一臉無奈地在同伴簇擁下,逛了一圈長安城。
專門為新進士籌辦慶祝活動的進士團,聽聞消息,主動趕來,在前面鑼鼓絲竹,喝道開路,還從不知道哪里取來了杏花、牡丹等名卉,沿途漫天拋灑。
杏花是虞國進士的及第花,而牡丹是國花的習俗,則可以追溯到圣后對其的迷戀。
相國寺,曲江池,芙蓉園。
舊地重游,心情自然不同。進士團和洢州同窗們,張羅著要為李昂在芙蓉園籌備宴席,被李昂以“身心疲勞”為理由婉言拒絕。
眾人紛紛表示理解,學宮終考耗費心力,而且晚上還要去皇城面圣,是該好好休息一下。
于是眾人簇擁著李昂回到懷德坊旅社。
旅社的老板——一位之前從未露面過的西市豪商,聽到消息,急匆匆趕來,一邊不斷恭喜祝賀李昂,一邊讓手下抓緊時間整飭庭院。
除去院中雜草,種上名貴花卉,給棗紅馬刷洗皮毛,給庭院地面鋪上青石板,好不忙碌。
還堅持要退換一眾洢州學子這段時間以來的房錢,
還說什么“這間房子被學宮狀元住過,沾了文曲星的氣息,以后要給自家子弟住,不能隨便出租給別人”云云,讓李昂哭笑不得。
一群人圍在懷德坊,慶祝獲得學宮狀元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李昂就見到了長安群眾們的熱情。
行事羅列,萬人空巷,想看看學宮狀元長什么樣子的長安市民將懷德坊圍了個里三圈外三圈,
最外圍的長安市民已經開始傳李昂“貌似潘安,情如宋玉,才比子健”。
天南地北的豪商送來琳瑯滿目禮品,
各府管家們,送來貴胄公卿家的拜帖,
長安城里的洢州同鄉,熱情地圍住李昂,用洢州話不斷恭喜道賀。
人都快麻了。
人群焦點的李昂,費了好大的勁,才擠進院子里,將接待賓客的活,丟給了毛遂自薦的進士團,
并讓翟逸明等人回朱雀門那里,等待還沒出來的紀玲瑯、楊域等人——免得他們出來沒人慶祝。
長安進士團對接待賓客有著豐富經驗,不過領頭的漢子還是小聲提醒了李昂一句,下午來遞拜帖的貴胄公卿,有些是來拉關系的,有些則是來招乘龍快婿的。
長安貴胄會從新晉進士中,為自家女兒物色東床快婿,這并不是什么新聞,
而考取學宮的弟子的地位、前途,甚至比進士還要高。以至于長安有“榜下捉婿”的習俗,每次學宮放榜就會有富貴人家搶人做女婿。
何況李昂沒像奚陽羽說的那樣終生無法修行,直接拿了學宮狀元,前途無量,
只要趁現在訂好婚約,就算是晚上的時候皇帝想要指婚,也沒那么容易。
豪商的拜帖好打發,
但尚書,侍中,侍郎,郎中,寺卿,將軍,國公家的拜帖...
就沒那么容易了。
“一來取高第,官佐東宮軍。迎婦丞相府,夸映秀士群。”
宋紹元低聲笑道:“日升,你有福氣了。選好了要娶哪家宰相、親王郡王的女兒了沒?”
“宋大哥你就別取笑我了。”
李昂朝和千嬌百媚尤都知站在一起的宋紹元翻了個白眼,
雖然學宮不禁止弟子訂婚,
但一來他完全沒想現在成親,讓完全不認識的人介入生活,
二來...貴族之家崇尚門第,禮法繁瑣復雜,真要生活在一起絕對不是什么好事。
比如從前有士子當了宰相女婿,由于沒見過市面,把婢女奉上的供洗浴用的澡豆,當成食物,就著熱水吃了,被傳為笑話。
至于宗室的公主郡主...那就更完蛋了。
誰都知道李家的公主許多驕縱放肆,鋪張奢靡,甚至有些還挺...生活腐化。
可千萬別。
李昂搖了搖頭,正在苦思冥想要怎么應付拜帖的時候,燕府的人終于來了。
燕府知道李昂今天要參與終考,之前沒來是知道李昂沒有靈脈天賦,要是沒考過雙方都會尷尬,而且已經給李昂準備好了兵部忠嗣院的路子,
現在考過了就沒了顧慮。
燕鱗的嫡長子和嫡次子,替李昂當起了儐相,接引賓客,算是能應付得了貴胄公卿府送來的拜帖。
而李昂也趁著這機會,和柴翠翹進了屋里,長舒了一口氣,一頭栽倒在床上,按住疼痛欲裂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