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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三章:凜鋒出鞘

大熊貓文學    我將埋葬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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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紅的夕陽透過蒼翠的樹冠射入林間,腐葉積厚的密林透著腥氣,這位道門弟子的生命也像林間稀薄的夕色一樣,隨時要沉入永久的黑暗。

  林守溪試圖幫他止血療傷,可他很快發現,這個弟子的傷勢遠比他想象中更重,他的經脈盡斷,五臟六腑移位,僅剩一氣已是奇跡。

  “道門出什么事了?”林守溪立刻問。

  道門乃天下正道魁首,實力雄厚,近日其余七大門派也聚首武當,誰又敢對道門下手?

  弟子緊緊地抓著他的手,他似已聽不清林守溪說話,只是重復道:“稟告門主…道門出事了…”

  如此重復了數句,這弟子的氣息漸漸微弱,林守溪想著尚在道門的師兄師姐,心急如焚,他不敢再耽擱,反握住這弟子的手,言簡意賅地說:“我已知曉,我這就去稟告門主,我們會為你報仇!”

  弟子傷勢太重,似沒聽清這句話,死亡之前,他渙散的眼神再度凝起,好像真的清醒了,迸射出回光返照似的光,他顫聲道:

  “快逃!”

  瞳孔中的神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濃烈的死亡,它刀匕般刺入林守溪的心,令他也猛地醒悟了過來。

  他傷都這么重了,怎么可能逃到武當山?他的血已經滴到山道上了,又因何折返,被挪到這遠處的密林里?

  本就離奇的事情瞬間變得蹊蹺而突兀,幾乎同時,這些蹊蹺轉化為了實質的鋒芒。

  林守溪抬起頭。

  夕陽斜照下的密林里,數道人影鬼魅般憑空出現,他們身披黑袍,出鞘的刀劍已在手中,明晃晃的劍光在暮色間顯得尤為刺眼。

  這本就是陷阱,獵殺他的陷阱!

  陷阱并不可怕,它雖突然,卻并不在意料之外,真正在意料之外的,是這些殺手的境界!

  雖還未交鋒,但只是氣機遙鎖,林守溪就能感受到,他們的境界遠比他想象中更強。

  甚至比各大門派的掌門更強!

  他們是從哪里來的?為何憑空冒出了這么多的高手?

  回答他的只有刀刃。

  偏僻的密林里,殺手們一涌而來,黑色的衣袍一如提前降臨的夜色,遮蔽殘存的夕陽,罩向了形單影只的少年。

  林守溪也已冷靜,他不閃不避,湛宮同時出鞘,迎了上去。

  白刃交擊之音響徹密林。

  深青色的布旗在晚風中飄動,上面的‘酒’字揮灑寫意,朱紅色的酒樓里已提前點起了燈,酒客推杯換盞,往來不歇。

  小禾靜靜地站在旗桿邊,眼前的道路煙塵喧囂,夕陽遠時像在天邊,近時只像在路的盡頭。

  她等待著林守溪。

  夕陽一刻不停地下墜著,約好的少年卻遲遲沒有到來。

  “又在搞什么名堂?”

  小禾細月般的眉淡淡地蹙起,透著不悅之色,她雙臂環胸,心想他這是在報復自己前兩次遲到么?這也太幼稚了吧?

  小禾默默等著,眼睜睜看著天邊如火如荼的晚霞一點點變暗。

  她正等著無聊時,一個額頭貼符的長袍方士恰好路過,支著桿旗子,上面寫著‘鬼谷遺風’四字。

  “算財運,算仕途,算姻緣了啊…不準不要錢…”方士吆喝著,聽上去不像是算命,更像是賣瓜的。

  小禾過去雖也找人算過,但她并不相信一個生辰八字可以看出這么多,只是覺得這很有趣,將它當作一場游戲而已。

  方士見這清秀少女瞥了他一眼,多年的經驗讓他有種來生意了的感覺,他立刻問:“姑娘要起一卦嗎?”

  “不必。”小禾拒絕了。

  “姑娘是覺得小道算不準?”方士問。

  “你覺得你算得準嗎?”小禾反問。

  “當然準,小道平生相人無數,無一不準!”方士振振有詞。

  “那為何你這般清貧?你算得了別人的機緣財路,算不清自己的?”小禾淡淡道。

  “這…”方士露出了為難之色,他習慣性掐著手指,說:“算人講究一個心無旁騖嘛…舉個例子,這頭石獅子,我站在這里,可以看清楚它的牙齒、毛發、眼睛,可以探究清它的來龍去脈,但我若想看清自己,卻至少得借助一面鏡子,外貌已是如此,何況人心?人無法抑制自己的心,不讓你想什么你偏會想什么,做不到心無旁騖如何算的準?所以小道只能算人,不能算己。”

  小禾聽了,覺得有幾分道理,又覺得像在詭辯,不過閑著也是閑著,她猶豫之下還是同意了。

  只不過她給的并不是自己的生辰八字,而是林守溪的。

  方士接過生辰八字,立刻皺起了眉。

  “看出什么了嗎?”小禾問。

  方士沒有直接回答,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千古難題,直接席地而坐,拿出紙筆,當場演算了起來,如在書寫一篇文章。

  小禾也不急,靜靜等著,看他能說出個什么名堂。

  “的確有劫,還是大劫,超乎想象的大!”方士終于開口,聲音都在發抖。

  “那消災的符是不是也很貴?”小禾似早有預料,問。

  “不,小道可沒危言聳聽,這劫太大了,小道手上可賣不出能消災解難的符。”方士不斷搖頭,臉上的驚恐之色不似作偽。

  “是什么劫?說說看?”小禾問。

  “小道不知,小道只看一眼,就覺得心神惶恐,若看多了,怕是要瘋。”方士佝僂著身子,連連搖頭。

  “這劫會在什么時候應驗呢?”小禾再問。

  “小道不知,但這黑星欺命,食月之像漸成…應是近年無疑了。”方士惴惴不安地說。

  近年…

  小禾心想,若是林守溪今日不來,那這所謂大劫今天就能應驗了,可不需要多等兩年。

  見這方士對所謂的劫難語焉不詳,小禾也未多加追問,說起了其他的:“除了劫難,你還看出點別的什么嗎?譬如姻緣之類的。”

  “姻緣啊…”方士猶豫了一會兒,問:“小道的確看出了些門道,只是…不知當講不當講。”

  “盡管講。”小禾直截了當道。

  “這是姑娘的八字?”方士又確認了一下。

  “是。”小禾點頭。

  “那…姑娘以后,可能會喜歡上一位…”方士似有些難以啟齒:“有婦之夫。”

  小禾秀眉蹙起,她將這命代入林守溪,想不太明白,只當這方士胡扯。

  “那這八字的桃花運如何?”小禾又問。

  “桃花啊…姑娘容貌秀美,天下仰慕者眾,但…真正能盛放的,卻只有一朵。”方士說。

  “那個有婦之夫?”小禾問。

  “是。”方士堅定地說。

  又算錯了…林守溪的桃花簡直旺盛得令人發指,身邊聚著的都是不世出的大美人,怎會只有一朵?

  聽到這里,小禾僅有的興趣也被消磨掉了,她可不想再聽這方士胡扯了,給了錢,將他打發走,方士臨走之前,還憂心忡忡地囑咐她這兩年一定要小心,有彌天大難要來。

  方士離開之后,小禾很快將這件事忘了,繼續等待林守溪。

  天漸暗,遠處的夕陽只剩下一個微小的輪廓,似乎只要眨眨眼,就能將它輕而易舉地抹去。

  林守溪還是沒有來。

  這是…怎么了?

  倚著酒桿,身旁的人來來往往,少女倍感孤獨。

  忽地,一陣細碎的馬蹄聲在耳旁響起,小禾側過目光,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停著一頭高大的駿馬,馬上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姑娘笑看著她,顧盼神飛。

  “這位姑娘可是在等人?”馬上的少女道。

  小禾輕輕點頭。

  “等的可是位白衣裳,清秀俊氣,佩著柄長劍的公子?”馬上的少女再問。

  “你見過他?”小禾神色警覺。

  “嗯,我剛剛在街那頭看到了這么一位公子,他像是要去什么地方,只是猶豫不前的。”少女笑了笑,說:“我沿著那條街走過來,瞧見你一直往那張望,猜測你是在等他,不曾想真讓我猜中了。”

  “他呢?他去哪里了?”小禾銀牙輕咬,心中預感不祥。

  “他走了。”少女平靜的聲音像一把刀子,遞了過去。

  刀鋒遞來,從樹隙間落下,銀色的刀芒徐徐綻開,如月直墜,朝著林守溪的天靈蓋斬來。

  與之一同而來的,還有數柄從黑夜中刺出的尖刀。

  殺手比他最初認為的更多,至少有十多名,每一位都經過刻苦的訓練,配合默契,他們聯袂出手,刀鋒的絞殺接踵而至,幾乎不給人任何的喘息空間,若今夜圍殺的不是林守溪,而是一個普通高手,那這高手的身體恐怕早已被切成幾萬片了。

  殺手自樹上躍下的一刀撲了空。

  林守溪不知何時已繞到他的身后,一個肩撞將他撞得站立不穩,跌倒在地,接著被林守溪踩住后背,一刀捅入脖頸,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

  接著,他的尸體又被林守溪順勢挑起,掄腿一拂,掃向其余圍攻來的人群,混淆他們的視線。

  殺手們齊齊出刀,將飛來的尸體斬碎,可只是一個晃神,這少年又不見了蹤影,下一刻,某個殺手的后頸寒毛根根豎起,他感知到有林守溪出現在他身后了,可肢體卻來不及做出反應,幸好,他的咽喉反應極快,發出了聲音,有幸在臨死前慘叫出聲了。

  先前,四位殺手自密林間突兀出現,他們一聲令下,潛伏在遠處的其他人也盡數冒頭,朝林守溪圍攻過來,刀劍齊出,形成了密不透風的鐵桶。

  明明是他們在圍攻林守溪,可戰斗真正開始以后,攻守卻倒轉了過來。

  每一次進攻,林守溪都似刀鋒般插入人群,以雷霆般凌厲的手段直取殺手性命,他們都是高手,可林守溪的出招他們卻根本看不清楚,須臾之間就會斃命,戰斗沒開始多久,林守溪的腳邊已堆了五六具殺手的尸體。

  殺手們雖訓練有素,可終究是人,看到同伴被雞崽子一樣輕而易舉地捏死,殺手們的心也飛速地崩潰著,有的人拿刀的手已開始顫抖。

  更要命的是,有一個殺手用盡畢生所學,終于撿了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一刀斬中了林守溪的手背,可他的刀卻只斬破了他的衣裳,連皮肉之傷都未能留下,反倒是這柄價格不菲的鋼刀斷裂了…

  這一幕令所見者無不膽戰心驚。

  他們早就知道今夜要殺的是過去的魔門傳人林守溪,為此,許多殺手還興奮得整夜無眠,但現在,真正面對著這位傳說中的少年,他們只想逃走。

  殺手們心慌意亂間,又一記慘叫聲響起,一個頭顱被斷頸處噴薄的血水頂著,飛了起來,在樹干上砸了個粉碎。

  林守溪振掉劍上的血,目光越過戰戰兢兢的殺手人群,來到了更后方。

  “你們還要躲到什么時候?”林守溪冷冷地問。

  最開始出現的四名殺手始終沒有動手,他們才是真正的高手。

  面對著林守溪的發問,殺手們沒有理會。

  林守溪同樣沒指望得到什么回答,他借著說話的間隙換了口氣,目光遙鎖某處黑暗,身影驟動如雷,人與劍合二為一,一道撲去。

  被連殺了七八個人的殺手群哪怕配合得再精妙也無法阻擋林守溪的進攻,被他頃刻沖出了缺口。

  殺手不來找他,他就去找他們!

  他沖出去的同時,數縷毒霧箭狀噴來,刺向林守溪,他以真氣將大部分劇毒振開,可仍有漏網之毒波及身軀,這些毒是南疆傳來的,稍稍吸入就會出現幻覺,但它們無法侵蝕林守溪,他的內鼎可以輕易地煉制解藥。

  林守溪主動出擊,殺手們再無法隔岸觀火,不得不親自應對。

  甫一交手,林守溪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這些殺手比他想象中還要再強一些,甚至強過了各大門派的掌門人!

  他們到底是哪里來的?

  沒時間想這么多了,林守溪打算先將最棘手的殺掉,然后設法活捉一人,逼問來歷。

  他直接用上了白瞳黑凰劍經,對著其中一人窮追猛打,此人雖強,但在林守溪面前還是遜色,被逼得不但后退。可他退的速度比不上林守溪追擊的速度,刀鋒及頸之時,這殺手忽地站立不動。

  林守溪一劍刺穿了他的身軀。

  異變忽生。

  被他刺穿的身軀倒在地上,哪里是血肉之軀,赫然是一個草人罷了。

  “李代桃僵之術?”林守溪皺眉,以為這是民間方術,但很快,他也反應了過來:“不,不對,這是…”

  林守溪思考間,其余三位殺手也已追擊過來,將他圍住。

  三人一齊出劍。

  林守溪以立甲御劍術將他們的進攻路數盡數封死,他以守代攻,非但絲毫不落下風,偶爾的倒戈一擊反倒令這些殺手叫苦不迭。

  激烈的戰斗無法產生戰果,殺手的心弦在長時間的緊繃后不由急躁起來,他取出一張符箓,揮手一扔,念動咒語,大喊道:

  “五行尸解!”

  話音才落,另外三個殺手齊聲疾呼:“不可!”

  符箓遇風自燃,飛快燒完,道法卻沒有響應。

  見到這一幕,林守溪猛地醒悟過來,先前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猜想在腦海中頃刻坐實!

  “你們是神山中人?!”林守溪脫口而出。

  五行道法是神山的法術,他曾見假的云真人用過,這類法術的施展需要得到祖師遺蛻的回應,這個世界根本沒有祖師遺蛻,所以他的五行道法也自然而然地失效了!

  他們來自神山,所以境界修為如此出類拔萃。

  可是…

  他們是從哪里來的?

  “你不愧是道門門主的親傳弟子,劍術體魄都遠在預料之上,難怪時大神女都如此看重你。”一位殺手嘆息著開口,算是變相承認了身份。

  “你們到底想做什么?”林守溪寒聲問。

  “你不需要知道答案,你只需要知道這里是你的埋骨之地。”

  一位殺手冷冷開口,將手中滿是豁口的劍扔掉,從腰側抽出了兩柄淬毒的匕首。

  身份已被點破,他們出手再無顧忌,各個全力以赴,要將這難纏的黑衣少年斬殺于此。

  林守溪向著身后看了一眼。

  天邊,最后一絲夕陽的輪廓也無法看見,它徹徹底底地沉入了山谷。

  天黑了。

  “你親眼看到他走了?”

  酒樓前,小禾輕聲發問,問話時唇都在微微顫抖。

  “當然,他走之前猶豫了很久,走之后的樣子卻又失落極了。”馬上的少女說:“我看得出來,他心事重重的。”

  小禾低著頭,沒有說話。

  少女看著她,說:“若我沒有猜錯,你們應是道侶吧,是吵架了么?”

  小禾依舊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喃喃自語:“他為什么要走?”

  少女騎在馬背上,悠悠地看著她,忽然笑道:“我興許能給姑娘答案。”

  小禾看向了她,似是詢問。

  “我聽說過一個故事。”馬背上的少女輕輕開口,說:“故事里說,有一個士兵喜歡上了一位郡主,郡主說,你只要在我家門口站一百日,我就愿意紆尊降貴下嫁于你,士兵等了九十九天,卻在最后一天離去了…你可知道為什么?”

  “為什么?”小禾問。

  “故事里的郡主也困惑不解,于是她托人去向士兵詢問緣由,士兵說,他等待九十九天是為了證明自己愛她,最后一天離開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少女盯著小禾,露出了微笑,意味深長地問:“姑娘…明白了嗎?”

  小禾若有所思,片刻后點點頭,說:“我明白了。”

  少女神色一亮,立刻推波助瀾道:“他既然如此在乎自己的尊嚴,你就尊重他吧,情愛一事,只要有一絲不圓滿也是不圓滿,不可強求的。”

  “不,我明白的不是這個。”小禾眼眸漸漸瞇起。

  “哦?那你明白了什么?”少女也頗為好奇。

  “士兵已等了九十九天,怎么可能在最后一天放棄?一定是某個鄰國的皇子看上了她,想要強取豪奪,所以趕走了等待的士兵!”小禾振振有詞地說。

  少女嘴角扯了扯,她只是想給這姑娘講個寓言故事啊,她怎么…

  說著說著,只見小禾的眼睛越來越亮,她望向武當山的方向,不祥的預感像是心底浮現出的幽靈,她的手不自覺地放到了腰間的劍上,握緊,似真的從故事中悟到了什么,警覺道:

  “他不可能不來的…出事了,他一定是出事了!”

  “出事?”馬背上的少女也緊張了起來:“出什么事?我剛剛還看到他呢,他好著呢,姑娘切莫胡思亂想,你現在若去追,反倒助長他人威風,不美。”

  小禾卻沒有理會,她看著夕陽徹底沉入谷底,不再等待,朝著武當山飛掠而去。

  少女策馬去追,問:“姑娘不相信我嗎?”

  “我憑什么相信你?”

  小禾冷冷反問,她向著街道那頭掠去,頭也沒回。

  她也并非是全然不相信這陌生少女所言,只是他們之間已經歷了太多誤會,哪怕這一次是真的,她也要當面與他問個清楚!

  少女勒住了馬,遙望小禾遠去的背影,輕聲嘆氣:

  “真麻煩啊…”

  一邊嘆息,她一邊解下了腰間的筒箭,拉動,一粒煙火升空而去。

  小禾一路飛掠,她沖入某一條清寂的巷子時,腳步驟停。

  巷子兩側,黑衣殺手幽靈般浮現墻上,佩刀,或蹲或立。

  殺意盎然,長街如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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