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
白家在廣南府也算赫赫有名,家主‘白化生’,擅長經營,為廣南商會會首。
不僅如此,其妻子白氏出身自武林名宿世家,將自身武學帶入白家之后,與白家家傳武功合流,傳承更上一層樓。
到了如今,白家也算廣南府地頭蛇一類的角色。
假以時日,或許也是一個商、武傳家的世家之流。
以商立本,以武護財…這是白家的祖訓。
不過在最近,白家也在為黃老虎的擂臺之事而煩惱。
白家大堂。
白化生四十歲左右,穿著一件黑底繡銅錢長袍,手里戴著一個翡翠八寶玉扳指,看著很有幾分富貴氣息。
但如果只是將他當成純粹的商人,那就大錯特錯了。
其腳步穩健,眼眸溫潤,隱隱放光,內含不露,顯然也是一位武林名家。
一身內力,赫然入了天位!
此時正在大堂,招待著上門的客人。
這些客人卻非富商,而是一個個江湖中人,看打扮,都是武館中的老拳師,身后還跟著幾位弟子服侍。
“白賢侄…當年白家武館乃是武行魁首,現如今出了這事,你不能不管啊!”
一名額頭生著肉瘤子的老者滿臉憤恨地道:“黃老虎欺人太甚,這是北人騎到我們南人頭上來了啊!”
這是城中天玄武館的老館長,跟白化生的父親都頗有交情,算是他叔叔輩的人。
“是啊…如今黃老虎放出話來,這不僅是打我們的臉,也是打你們白家的臉啊!”
其它武師也紛紛幫腔。
白化生卻是涵養極好,微微笑著,請各位長輩與同輩飲茶:“白家武館早已關了,如今小弟只是一介商賈,實在有心無力啊…若要小弟支持些錢,小弟自然義不容辭,但家傳武學,早已荒廢多年,唉…”
其它武師聽了,不由都是煩悶,暗想你白化生縱橫商場,一直有個‘滑不留手’的名號,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賢侄這話就說得太見外了,誰不知道你白家祖傳虎鶴雙形拳,為我南拳之宗啊…還有你媳婦將龍吟虎嘯門的排打硬氣功夫帶入你家…你那兒子白術從小就天賦異稟,生就一副鋼筋鐵骨,年紀輕輕打遍廣南年青一代無敵手啊。”
肉瘤老者忽然開口。
白化生心里微驚,但旋即就露出招牌式的笑容:“這實在不巧…我那個逆子前幾年便留書出走,說是闖蕩江湖去了,唉…最近也不知在何處,讓我與賤內十分擔心…”
就在這時,一個少女在外面奔跑的腳步聲傳來。
眾人都是武者,耳朵一動,就聽到了一個黃鶯般的聲音:“娘親…聽說大哥今日回來了?”
諸多武師對視一眼,露出一個胸有成竹的笑容,白化生則是臉部表情一黑。
望著旁邊嘰嘰喳喳的少女,亞倫有些煩躁地捂住額頭。
在他的額頭之上,那無數血管暴突組成的太陽象征符號早已消散。
‘之前囚禁了猩紅造物主的部分意志,導致我的意識時有混沌…’
‘甚至這具身軀的潛意識都開始躁動起來…’
‘在我回來之后,倒是變得安分了不少…’
“大哥…你這么多年究竟去了哪里?我怎么很少聽說你的名聲?”
而一位豆蔻年華,看起來活力無限的瓜子臉少女,正跟在亞倫身邊,一臉好奇地詢問。
‘我能說我化名‘白玄’,加入了乾坤會,做下好大事情,最近還造反攻打縣城,大鬧金滬,連天變異象都搞出來兩個么?’
亞倫心中翻了個白眼,勉強回答道:“我…我就大玄各處轉了轉…”
他跟著少女,一路來到白家大院的后宅,一處練功場。
練功場中,正有一道身影正在滾滾黃沙中練武。
她素手輕拋,數座百來斤的石鎖就被拋起,在半空中被穩穩接住。
“娘…”
白靈剛剛叫了一句,就見到那身影疾馳而來,雙手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向亞倫身上各處要害招呼!
砰砰!
亞倫右手不動,左手成鶴喙,一指點入面前無數掌影之中。
兩人內力微微一觸,旋即飛快散開。
人影一停,一只帶著火珊瑚寶石手鐲的玉掌,已經距離亞倫的心口不到寸許距離。
但就是這寸許距離,卻如同天塹一般。
因為亞倫的鶴喙,已經架在了對方前進的必經之路上。
若是再前進一分,就是將自己的要害主動送到敵人手中了。
“你這小子…”
掌影一收,露出一張保養極好,宜喜宜嗔的臉來,帶著幾分驚疑不定地問:“怎么數年不見,武功竟然如此大進,不僅入了天位,更讓娘都有些看不透了?”
這人正是白術的生身之母——白氏!
出自龍吟虎嘯門,乃是門主愛女,家傳的硬氣功夫,又有穿花蝴蝶掌,當初也是南方一代俠女。
至于如何與白化生結識,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亞倫笑了笑,卻也不叫人。
畢竟著實有些尷尬。
‘特么的…我為什么要發瘋跑來認親?明明只打算在外面看一眼的啊…’
‘這一定是我瘋了…猩紅…你給我記住。’
“你這孩子,怎么還認生呢,不認識為娘了?你的煉體藥水,還都是娘親手置辦的呢…”
就在白氏嘴唇一抿,有些生氣的時候,白化生就來了。
“老爺,你看看誰來了?”
白氏立即忘了生氣,喜滋滋地迎了上去,白靈也脆生生地叫了聲爹。
亞倫摸了摸鼻子。
‘這么尷尬的世界,要不還是毀滅了吧…’
“你這個逆子,你是要氣死老子啊!”
好在白化生也根本沒給亞倫機會,當先就是劈頭蓋臉一頓痛罵,大意就是外出這么久也沒個音訊,不孝之類。
這個大帽子扣上來,無論是哪個都遭不住。
白化生發脾氣其實是假裝的,見到白術就站在那里默默聽著,一副唾面自干的模樣,不由反而暗自詫異:‘術兒這趟出去,倒還真是歷練出來了,放在以往,恐怕早就頂嘴了,不錯不錯…’
不過,臉上卻是怒氣更盛,最后咆哮一聲:“給我去祠堂,閉門思過,起碼一個月!”
一個月之后,什么黃老虎都要走了…
“老爺…”
白氏有些驚訝,但并未反駁。
畢竟她也知道這個枕邊人的性子,對于最近之事更是隱隱有所猜測。
白靈望了眼爹,又看看娘,只能吐了吐舌頭,給亞倫一個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白家祠堂。
神龕之上,一座座牌位宛若小山,層層遞進。
最新的那一面,似乎就是白術的爺爺。
下方的桌案上則是擺了香爐、貢品…
亞倫嘆息一聲,手持線香,點燃了,插入香爐中。
但跪拜就算了,要是有人強按著,搞不好他都要殺出去了。
‘嗯…感覺白化生今天的態度很存疑啊…’
‘看來是故意將愛子囚禁,免得出去惹事?’
‘手段心計都有,難怪可以做到商會會首。’
‘不過黃老虎么,我還真沒看在眼里…’
亞倫想了想,找了個蒲團,盤膝而坐。
到了晚上,自然有小廝送來飯盒,飯菜倒也豐盛,四菜一湯,湯是珍珠翡翠白玉湯、菜有烤雞、醬牛肉…都是白術喜歡吃的,還有滿滿一碗白米飯。
很顯然,這是白氏特意準備的。
亞倫來者不拒,大口吃了,然后讓小廝將飯盒收走。
那小廝擠眉弄眼的,似乎還想讓亞倫帶句話什么的,但他只是擺擺手,懶得鳥對方。
夜晚。
萬籟俱寂。
正在盤膝打坐的亞倫忽然睜開雙眼。
“是時候了!”
他身形一閃,已是從祠堂中飄然離開。
不僅如此,蒲團之上竟然還坐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白術’,宛若孿生兄弟。
縱然外面負責看守的白家人,也看不出絲毫破綻。
‘有些不對…’
偷偷溜出祠堂,在白家穿行之時,亞倫才覺得有些不對。
這些白家的家丁、護院,似乎太過精銳了一點。
普遍都是入了段位的武者,甚至亞倫還發現了幾個天權、天璣武師!
白家雖然是以武護財,族人都能學武,這也過分了一點。
更不用說,組織如此嚴密,甚至訓練間隱隱帶有軍法操練過的痕跡!
‘這是…其心不測啊。’
亞倫暗自感慨一聲。
不過,也就這樣了。
或許白家暗中防衛之森嚴,縱然天樞宗師都難以闖入,但對于異人而言就跟不設防一般。
亞倫施施然行走于街道之上,那些巡邏的家丁、隱藏在暗中的護衛,就跟瞎子一樣。
‘白化生想造反。’
亞倫摸出一枚龍洋,做了個占卜。
龍洋落在手背,正面朝上。
“他的位置…”
亞倫再次占卜,眼前就浮現出一座密室。
“得…這大玄,究竟有多少暗藏的造反者…原來廣南府不是沒有動靜,而是反賊隱藏得太好…感情白家還是造反世家來著。”
亞倫吐槽了一句。
不過,不管白家準備怎么干,在如今的乾坤會白玄白大反賊面前,還是遠遠不夠看的。
白化生的密室位于書房地道盡頭,如果一路走過去,不知道要觸動多少暗衛與陷阱。
不過亞倫微微一笑,身影就變得迷離,似乎潛藏于光明與幽暗的間隙,進入了一個幽影的世界。
在此世界之中,萬物皆虛!
他身形輕輕一晃,就如同會穿墻術一般,鉆入書房之中,直接進入密道。
那一重重陷阱、護衛…竟然沒有一個能發現。
‘囚禁了猩紅太陽之后,還是有一點好處的,至少它在此世所積蓄的靈性,全部都歸我了…’
亞倫一邊想著,一邊就來到了密室之中。
密室不大,除了儲備一些重要物資與書信之外,就只有一桌,旁邊坐著兩人。
正巧,這兩人白術都認識。
一人是白化生,另外一位老者,生的魁梧壯實,聲如洪鐘:“我那外孫回來了?”
“是啊,今日回來了,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小婿已經罰其去祠堂面壁思過…”
白化生笑道。
這老者,赫然是龍吟虎嘯門的門主——苗方!
同時,也是白氏之父,白術之外祖父!
此時就喝道:“那區區一個黃老鼠,若不是賢婿讓老夫忍耐,老夫今夜就可去摘了其狗頭!”
“泰山大人千萬莫要沖動。”白化生連忙雙手亂搖:“小婿已經打探清楚,那黃老虎明面上是北方拳師,來挑起南北之爭,其實身后站著劉大府!”
白化生握緊拳頭:“自從天現異象以來,天下義士揭竿而起…那劉庸卻是忠于玄廷之輩,想要通過黃老虎,來摸我們廣南府的底,此時務必要忍耐!等到時機一至,就立即發動!”
‘巧了…’
亞倫在一邊,聽得翻了個白眼。
‘原來不止白術是反賊,白術他爹、他外公…也都是反賊,這特么還真是反賊世家啊!’
“我們龍吟虎嘯門,會全力支持賢婿…”
苗方拍著胸脯道:“到時候老夫這一把老骨頭,也賣給你了…只不過,你得先將老夫女兒與外孫外孫女送走…”
他明面上只是一位天璣武者,實際上早已功力臻至化境,入了天樞!
白化生聞言,連連點頭:“就算泰山大人不說,我也會將術兒他們送走…”
亞倫旁聽半天,有些恍然:‘原來白家還有些來歷,是前朝禁軍后代…所以有武學傳承,龍吟虎嘯門也與前朝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兩者一拍即合。’
‘然后,因為最近天下各地都因為天象造反,他們也坐不住了…所以歸根結底,還是我的鍋?’
得出這個結論,亞倫有些捂臉的沖動。
不過很快,他的表情就變得平靜。
‘聽白化生所說,對于最近劉知府的試探,也很是頭疼…’
‘既然如此,我就去幫他解決了劉知府,也算是幫白術還了恩情吧…’
至于劉大府身邊必然有高手護衛,才讓苗方這個天樞宗師都不敢輕動…亞倫又豈會怕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