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倫又不傻,之前宋三斤那張小人得志的嘴臉,他看得一清二楚。
想要他仇將恩報,簡直是做夢!
甚至走過這條街之后,他還故意藏在一邊,觀看著宋三斤的后續動作。。。
若此人賊心不死,還想要跟蹤,那就直接打死算數!
畢竟對方經歷大變,搞不好就直接心理變態,想要報復社會了。
亞倫雖然不怕,但還有四娘子與囡囡呢。
宋三斤望著面前的破碗,表情呆滯,忽然伏地大哭起來…
又是一個月過去。
亞倫帶著四娘子跟囡囡,另外買了個院子居住。
這家的主人準備全家向鄉下逃難,城里的宅子大甩賣,售價僅僅只有以往的二三成,堪稱打骨折!
搬家當日,四娘子相當興奮,纏著亞倫要了好幾次。
此時,她正在后廚摘菜,一邊絮絮叨叨地說:“我看這南天王像是個能成事的…不僅大軍秋毫無犯,還早早開了城門,任憑百姓來往呢!周邊不少農夫將菜挑來城里買,總算不用吃窖藏的那些了…”
“能不能成,還不好說。”
亞倫正抱著囡囡認字。
他自認還算比較有情調,閑暇之時,就教囡囡認一些常用字,權且當做消遣。
“這王者能否成事,不止要看順境之時,更要看逆境所為!”
現在戰事順利,宋神通當然可以對麾下百姓溫和。
不過要是朝廷又派大軍征繳,那強行拉壯丁擴軍也并非不可能。
亞倫易地而處,若自己是南天王,并且戰事不利之時,絕對會選擇一把火燒了整個太澤府城!將所有居民搶得一干二凈!
不如此,怎么將整個府城的大量人口變成流民?
讓他們乖乖跟著自己造反?
做流寇,只要能裹挾人口,就能成大事!
‘好吧…或許人家赤子之心,沒我這么多陰暗思想…’
亞倫暗自鄙視了一番自己,但感覺城墻內住得還是不自在。
并非是身為漁民,習慣了那波濤洶涌的湖泊與烏篷船。
那是方玉的習慣,不是他的。
而是…
‘武功沒有大成之前,住城墻里沒有安全感…城門一閉,就插翅難飛!’
‘太澤湖就不同了,隨便往哪里都可以跑…風緊扯呼相當便利。’
‘就算當日有水匪殺來,倒霉撞上他們的漁民,應該還是少數…大部分還是能跑掉的,畢竟水面又不是陸地,沒有什么官道的說法,更沒有什么山川之險攔路,四面八方都可以走!’
“囡囡真聰明!”
他掐了一把小女孩光潔的臉蛋,結束今天的娛樂,開始辦正事。
在院子里早已備了砂鍋與爐子,亞倫直接按方抓藥,配了一鍋子‘青龍奪命湯’,武火猛攻,三碗水熬成一碗,趁熱喝!
亞倫早已習慣這‘青龍奪命湯’的味道。
當草藥熬好之后,直接一口悶掉,感覺小腹宛若刀絞,知道藥力開始發作,不敢怠慢,開始練習黑砂掌。
他練武的時候也沒有避諱,囡囡就在一邊看著,反正也看不出什么東西。
伴隨著掌法越加深入,沒有藥砂輔助,一種虛弱感自全身傳來。
繼而,是身體透支之后的異樣痛楚與舒爽并存。
“雙倍的折壽、雙倍的經驗、雙倍的快樂!”
亞倫之前嘗試過,以‘青龍奪命湯’配合不要命的練法,黑砂掌第四重的熟練度一天就能漲兩點!
良久之后,亞倫收工而立,一邊擦著身上的汗水,一邊看著屬性欄:
武學:流沙掌(100/100)、黑砂掌第四重(64/300)
“這段時日,我已經漸漸感應到骨髓凝練…”
“距離煉成暗勁那一天,已經不遙遠了。”
亞倫露出笑容。
小囡囡不知道玉叔叔為什么笑,但也跟著咧嘴傻傻地笑,露出缺了的門牙…
晚上。
吃飯之時。
亞倫夾了一根菜,開口道:“米缸我已經裝滿,水缸也添滿了水,明天…我準備回魚市看看。”
四娘子的動作一頓,旋即若無其事地繼續扒飯:“隨你便…奴明天就去買臺織布機來,總不至于讓我們娘倆餓死。”
囡囡感覺氣氛有些不對,有點想哭,又不太敢…
“怎么會餓死呢?”
亞倫無語,之前可是足足給了五片金葉子的。
他頓了頓,感覺還是要找個借口:“我舍不得我那船、還有那些家當…還有那湖!”
這借口很扯,但作為漁民,居然還很合理。
四娘子沒有說話,只是悶頭吃飯。
“咳咳…明天出門之前,我去街坊那邊露一手,保證沒人敢欺負你。”
亞倫摸了摸臉龐:“況且…又不是不回來了,隔著十天半個月,我會進城來看你們的。”
這是實話。
畢竟魚市可沒有城里這么齊全的藥鋪,沒法買‘青龍奪命湯’的材料。
他看四娘子還是沒說話,聲音放沉:“當然…你要不愿意,那我不來也成!”
四娘子終于弱弱回了句:“奴家…奴家當然愿意。”
“那事情就這么定了。”
亞倫咳嗽一聲,一錘定音,感覺古代也不是沒有好處。
翌日。
亞倫先故意在街坊面前表演了一番徒手捏碎磚頭的手藝,又去專門警告了附近的幾個混混。
繼而就去藥店,買了一大包‘青龍奪命湯’的材料。
這才背著一個包裹,走向城門。
其實城門前些時日就開了,但亞倫硬是又等了一段時間,確認安全之后,才來排隊出城。
至于那些金銀?則被他分開藏在城內幾處地點,身上只帶了很少的一部分,免得無意間錢財露白,惹人眼紅。
城門口排隊并不長,很快就輪到了亞倫。
幾個頭上包著黃巾的士卒掃了一眼,發現是個少年,然后面容跟幾個重點通緝的犯人完全對不上,就放松了不少:“哪里的?出城做什么?”
“方玉,太澤湖打漁的…”
亞倫老實回答。
反正他之前就是個無名小卒,也不用擔心誰會專門惦記他。
“嗯,走吧!”
黃蟻兵擺擺手,直接放行。
這時候,亞倫才覺得他背后幾個守城兵卒有些眼熟。
仔細看一看,似乎就是之前太澤府未破之時,負責看守城門的那一批。
沒想到時過境遷之后,他們又‘從了賊’!
不過都是為了生活,也可以理解。
亞倫出城之后,就加快步伐,前往魚市。
‘我那條停在碼頭的船,九成九不是被燒了就是被征用…不過反正那上面也沒什么重要東西,算了…現在有錢,可以重新買一條或者打造一條…’
那條原本方玉賴以為家的烏篷船,其實在亞倫看來,也就一般…
‘這一次有了錢,至少也得向姓楚的游艇看齊吧?小酒喝著、小游艇開著、小美人陪著…不知道多么快活!’
一邊想一邊走,不多時,魚市就遙遙在望。
碼頭當日被火燒過,不少地方還殘存著焦黑的斷壁殘垣。
但也有不少苦力跟漁夫忙碌著,在一幫兇神惡煞之人的監督下,慢慢修補著碼頭。
這些人穿著黑色勁裝,胸口有著連環印記。
“這是…十二連環塢的人?”
“是啊,他們也算南天王麾下勢力…所以,金魚幫的這片基業被搶了?之后會不會有反復?”
亞倫的靠近,立即引起那幫水匪注意。
“站住,干什么的?”
幾條大漢圍了過來,一個個身上煞氣充滿,應該都殺過人。
“慢著!”
這時候,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
“頭領!”
這些水匪紛紛行禮,讓開一條路,讓一個黑衣青年走了過來。
他面容陰冷,滿身煞氣,居然是小楚,楚天河!
見到方玉,他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玉哥,好久不見!”
“是啊…都三年了,小…楚爺您這是發達了?”亞倫故意如此說道。
楚天河臉上笑意不減:“當初宰了那頭死老虎,就去投了水寨,一路廝殺過來,僥幸做了個小頭目,承蒙上面的大頭領不棄,將這魚市跟碼頭,交給我打理。”
‘果然…水匪也看上這條財路了。’
亞倫心中自語一句:‘畢竟無本萬利,還細水長流,只要派個人守著就每天都有源源不斷的入賬,誰不眼紅?’
縱然金魚幫同為南天王麾下,但這口肉吃下了,就別想十二連環塢再吐出來!
“你們都把招子放亮一點,這位是玉爺!入了勁的武者!玉哥不跟你們一般見識,若真打起來,你們都得躺著。”
楚天河又訓斥著手下。
那些手下紛紛露出慚愧之色,行禮道:“玉爺!”
“不敢,不敢…”
亞倫雙手亂搖,暗中估算著楚天河應該也練了武,從此時揮灑自如的氣度來看,搞不好還入勁了。
否則在自己面前,總會有種矮人一頭的味道。
“你們都下去,我跟玉哥有話說。”
楚天河揮手讓水匪們退下,自顧自跟亞倫走在岸邊:“回想之前,一切恍若隔世啊…玉哥,那件事,我得多謝你!”
“哪件事?”亞倫露出疑惑之色,旋即恍然大悟:“哦…五十個大錢啊!你還記著呢?”
楚天河試探失敗,眼眸中閃過一絲陰沉,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燦爛:“正是…當初借的錢,我雙倍還你!”
“唉…實不相瞞,你真想還錢,不如給我找條船…兄弟我的船沒了,心疼啊!”
亞倫愁眉苦臉地道。
“這個簡單,抱在我身上!”
楚天河拍了拍胸膛,接著道:“雖然咱們漁家子弟水上命,但玉哥你真想一輩子打漁?不如加入十二連環塢,我親自保舉你做個小頭目,從此吃香的、喝辣的!現在亂世到來,咱們兄弟攜手干一番大事,豈不痛快?”
“不了不了,楚爺你知道我的,我就想著打漁,過安穩日子…”亞倫連忙擺手:“打打殺殺的…不適合我!沒什么事,我就先告辭了…”
望著亞倫離開的背影,楚天河喃喃自語:“是他?不,肯定不是他!高人怎么可能如此蠅營狗茍?所以…那位高人真的只是路過?或者單純跟金魚幫有仇?”
“人心易變吶。”
想到如今這個陰冷的楚天河,與曾經的小楚對比,亞倫就不由嘆息。
現在的楚天河,狡詐、兇殘、冷酷…是一個合格的水匪頭目。
卻唯獨回不去純樸的時候了。
‘不過管他呢,只要別來惹我就行…’
亞倫來到碼頭。
迎面走過的漁夫紛紛叫道:“玉爺!”
“玉爺!”
“您可算回來了!”
“這段時日都哪去了?”
“我去城里避了避。”亞倫維持著笑容,不斷回著招呼:“老宋、老許他們怎么樣了?”
“唉…他們兩個運氣不好,出湖就撞到了十二連環塢的人…”
一位漁民壓低聲音:“倒也沒殺人…只是裹挾著當了賊,然后攻城…就被城上一石頭砸死了。”
亞倫不由沉默。
老宋與老許就是之前跟自己說過話的漁民,老許家的小六子成親,自己還去吃了一杯水酒。
但現在,依舊沒了…
“這世道雖然一直在變,但弱者的命運不由自主,卻是永恒啊!”
他心中嘆息一聲,看向這些漁民:“老許家幾個孩子怎么樣?”
“都還好,六子今天還出湖打漁了,玉爺…咱們以后就給十二連環塢交數?”
一位漁民忐忑道:“雖然小楚…不,楚爺也是漁村出去的人,并且說咱們只需要交四成,但總覺得…這心里不踏實啊。”
“上面的事,是金魚幫跟十二連環塢的事,咱們不用管。”
亞倫擺擺手道:“也管不著…”
“唉…”其它漁民紛紛嘆息:“說得也是啊…”
亞倫看到被漸漸修補起來的碼頭,還有不遠處重新搭建的魚市,感覺也有些恍惚。
“這太澤湖上,漁人們一代代出生、死亡…生命是如此渺小,卻又頑強!”
“通過繁衍,實現了血脈上的長生…一代代傳承下去!”
“這也是一種長生啊…還有這魚市、碼頭等死物,是一種建筑、一種風格、一種死物、一種精神…這是精神的長存。”
“不論世間幾經滄桑,或許唯有我永存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