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翠絲躺在地板上,聽著旁邊床上母親壓抑的咳嗽聲,慢慢進入了夢鄉。
自從父親破產跳樓之后,她與母親就搬出了格林喬治區的大房子,租住在貧民區的單間。
那時候,母親進了工廠,沒有多久就因為罹患肺部疾病而被辭退,從此只能在家靠糊火柴盒與給人漿洗衣物勉強過活,收入相當不穩定。
在翠絲出去‘工作’之后,家庭情況稍好一點,但也沒有太大改善。
她一直想攢一些錢,給母親看病,可惜…最近又有一批女工失業,站街女郎收入持續走低,還要應付帝國那些稅務官的盤剝與幫派的勒索,其實剩不下多少錢。
對于貧民區的人,‘積蓄’只是一個聽起來美好的詞匯,等同于‘夢想’。
“今天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先生,雖然長得有些兇惡,但意外的心地善良呢…”
翠絲模模糊糊中,進入了夢鄉。
灰白色的霧…
她耳邊仿佛聽到了一個呢喃…
翠絲感覺自己的思維有些凝滯,宛若醉酒之后的微醺狀態。
她抬起頭,看到了一個被迷霧籠罩的高大身影。
無數迷霧圍繞著他,在那灰色長袍的邊角處盤旋、環繞…
“一個愿望!”
那個高大身影緩緩開口。
無數回音在翠絲的腦海中回蕩:“一個愿望、一個愿望、一個愿望…”
‘這…這是傳說中的…神明么?’
‘但祂顯然不是太陽神…我一定會被宗教裁判所燒死的吧?’
‘在民俗傳聞中,與未知存在做交易,向湖中仙女以及神燈許愿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因為他們是魔鬼的偽裝…’
翠絲小時候畢竟受過教育,一瞬間想到了許多。
但伴隨著那‘一個愿望’的回音,她咬著牙,神情逐漸變得堅定:“我想我母親恢復健康!”
在麻木而絕望的生活中,一根稻草都值得抓住。
翠絲覺得,只要能實現這個愿望,哪怕她付出慘重代價也是可以接受的。
高大的身影沒有回答,只是一下化為無窮灰霧消散。
下墜感傳來。
翠絲四肢一個僵直,蘇醒了過來:“原來…是夢啊!”
她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母親,似乎是錯覺,她覺得母親的呼吸平穩了許多,那來自胸口凝聚濃痰的雜音仿佛消失不見。
翌日。
清晨。
“我要去瑪麗蓮太太那里看看,或許有積攢的衣物需要漿洗…”
翠絲母親一邊起身,一邊說道。
“嗯。”
翠絲開始做早餐,望著整理出工作臺當餐桌的母親,忽然發現了不同:“媽媽…你的咳嗽?”
翠絲母親一怔,臉上露出輕松的神情:“是啊…今天感覺好受了很多,也不想咳嗽了,翠絲,你怎么了?”
她看到女兒臉上的淚水,不由詫異。
“沒事,就是太高興了。”
翠絲轉身,繼續烹煮著燕麥面包,默默在心里道:“感謝您…未知的存在…您實現了我的愿望,不論什么代價,我都愿意承受。”
雷明頓夫婦家。
亞倫起身,伸了個懶腰:“今天的太陽不錯。”
翠絲母親的病情,自然是他治愈的。
倒不是為了收取什么代價,只是想這么做,就去做了。
擁有力量在身,就是為了活得順心如意,想作惡就作惡,想為善就為善,不需要什么理由,就是順心而為。
‘而做到這個程度,就足夠了…’
‘要是突然給她一大筆錢,反而會帶來麻煩。’
‘與非凡扯上關系,也不是什么好事。’
亞倫穿了一聲黑色風衣,戴上帽子,走下樓梯。
“帕拉先生,早安,我早餐做了三明治與咖啡。”雷明頓太太熱情地招呼:“要一起么?”
這屬于邀請,不是付費的那種。
“您真是太客氣了。”
亞倫沒有拒絕,來到餐桌上,與雷明頓夫妻一起享用早餐,順帶與雷明頓先生一起討論了下煤炭股票的走向與趨勢,獲得了對方意外的目光。
“帕拉先生,你的目光實在讓我敬佩,你一定是一位成功的商人。”
雷明頓先生贊嘆道。
“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見解而已。”亞倫表現得十分客氣。
“那么…你來到普爾茅斯,主要是為了擴展生意么?”雷明頓先生熱情道:“我可以介紹你去幾個商人俱樂部,他們對建材也有一定需求。”
“謝謝,不過我這次主要是為了打探進入上流社會的門路。”
亞倫坦然道:“你們知道的,在如今的帝國中,想要做大生意,沒有那些門路可不行啊。”
“這很難,非常難。”雷明頓先生額頭皺起,帶出深邃的皺紋:“我見過許多大商人,花費了許多代價,想要擠入那個圈子,結局都失敗了,并且迅速破產…上流圈子的人很排外,沒有貴族或者教會背景,很難獲得他們認可。”
哪怕是經商,貴族次子與教會的關系戶也比普通更有優勢!
“總得試一試吧。”
亞倫露出一絲自信的微笑:“商業活動中總是充滿挑戰,不是么?”
“那么…你有什么具體思路?”雷明頓先生給自己點燃了一根香煙,神情莫名。
他似乎在懷念自己年輕之時的崢嶸時光,又仿佛對亞倫的不自量力有一絲嘲諷。
當然,出于英維斯式的紳士含蓄,他并沒有表現出來。
“嗯,我聽說法尼爾勛爵準備舉辦一場舞會,我想先弄到邀請函。”亞倫說出了自己的打算:“據說那場舞會上會有許多貴族與上流社會人士參加,如果能進去的話,應該有不少好處。”
“當然,祝你成功!”雷明頓先生掐滅了香煙,望著起身離開的亞倫,對雷明頓太太吐槽:“我見過不少無知狂妄的家伙…但這位帕拉先生真是超出我的想象,他還不明白一位帝國勛爵的份量…曾經有大商人花費數十萬鎊,就為了一個榮譽勛爵的爵位,最后還沒有成功…”
“我覺得…帕拉先生可能在帝都待不滿一個月就要灰溜溜地回鄉下了。”
雷明頓夫人擔憂問:“我們是不是應該退一部分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