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對！”
偌大的總行會議室，一片寂靜之中，伊藤萬三郎的聲音格外洪亮。
董事會成員中，他這種偏年輕的常務座位名次不高，人坐在靠后的一側，說完話后，其他董事會成員才紛紛看去，掂量起伊藤萬三郎會議中正面沖突白川孝和源內謙的用意。
董事會構架主要為總行長、副行長、專務、常務、董事會成員，每一級內因為年資、經驗、業績、后臺等因素，還有詳細的權力劃分。
一般晉升到這個層級，都是一方大佬，背后或多或少有著一些頂尖勢力支持，如今東產內部派系爭斗不休，除了勢力最大的白川保守派和源內進取派外，其實還有副行長平巖敬一領銜的會社派，伊藤萬三郎就是會社派的核心骨干之一。
保守派是三菱財團核心圈子派系的人，進取派由東產土著精英和新興豪門世家組成，而會社派的成分極為復雜，一般都有自身的家族企業支撐，也和六大財團關系匪淺，是以商人或者前會社社長身份加入到東產的一批人。
因此會社派的人到頭一般都是副行長，用來稍微制衡下總行長，很難真正走到權力一把手的位置，誰讓他們家族成分復雜，關系網太亂？
下一任總行長之爭基本只在三個人身上，現任總行長白川孝，第一專務源內謙，以及保守派專務竹下信。
竹下信是竹下登的小兒子，父親下臺后，他明顯變得低調了許多，一直老實跟在白川孝身后，如果這次白川孝隱退，那他就是保守派推出來和源內謙抗衡的核心人物。
因此東產核心圈的架構還是非常清晰的，和副行長平巖敬一關系不大，會社派的人一般也都在這類派系之爭問題上打哈哈。
現在一把手、二把手都默認的任命，伊藤萬三郎竟然反對！
不得不讓人深思，這個舉動難道是會社派的進攻號角？
他們再度把視線投向白川孝左手邊的平巖敬一，這個會議上極少發聲的總行副行長，他同時兼任著數家上市會社的社長職務，平巖家亦是東京老牌豪門之一，家大業大，據說和六大財團、政界都有重要關聯。
平巖敬一表情淡然，似乎早已預料到伊藤萬三郎的反應，他笑了笑說道：“我也覺得這項任命不太妥當。”
“理由呢？”白川孝言簡意賅。
“理由有三，第一，北原蒼介此前并未申請特殊晉升通道，不久前剛提拔為融資一課課長，再次破格提升，而且還是支行長代理這樣的職務，必然會招來非議，和我行著重強調的年功序列制度相悖；第二，北原蒼介這個年輕人不過沉穩，雖然揭發淺野直人的罪行是件正義的事情，但是事情到了這個層面，正義并非正確，這點淺薄的道理都沒想明白，現在給東產惹了這么大的麻煩，未來擔任支行長代理時，很擔心他會因為沖動而犯下無可挽救的過錯......”
伊藤萬三郎接口說道，他自然不能讓副行長代替自己發言，這是昨晚會社派商議后的結果，當然，提出人是他。
那次的房產生意，北原蒼介害得他白白賠了幾百億，時間點掐的那么準，顯然是故意針對自己，伊藤萬三郎上次和他接觸時就不是很喜歡這個年輕人的銳氣。
必須在他羽翼未豐前扼殺在搖籃里！
“第三點呢？”白川孝沒有評論，而是繼續問道。
“第三點是出于我個人的判斷，我不認為北原蒼介有擔任高管的能力。而且他的野心很大，心高氣傲，桀驁不馴！”伊藤萬三郎冷冷說道，這些都是上位者最不希望下位者擁有的特質，誰都不喜歡一個難以馴服的下屬，“諸位都清楚，北原蒼介在去年突然改變部門方針，然后近乎癲狂般孤擲一注，豪賭了一波股市的破裂，借此賺到了300億！”
300億事件已經成了東京銀行圈的一件逸聞，不過大佬們大多一笑而過，誰敢這么豪賭，都是找死！
一次兩次能成，難道他眼光毒辣到每次都成？
那豈不是比神靈還要厲害？
現在他們更傾向于是北原家的內部決策，這個年輕人只不過是推出臺面的執行者。
“不管這是北原家的決策，還是他個人的豪賭，這樣不穩定的人不該如此快的提拔到要職上，這就是我的判斷。”
伊藤萬三郎吐出一口氣，
“我堅決反對北原蒼介擔任大阪中央區支行支行長代理的職務。”
“各位的看法呢？”白川孝掃視了一圈眾人。
保守派的唯他馬首是瞻，他沒表態，自然一個個都低頭沉默。
會社派的人則紛紛發言贊同伊藤萬三郎，覺得還得再考核下這個年輕人。
源內謙呵呵一笑：“我倒是覺得這三點反而都是北原蒼介的優勢。”
“制度歸制度，能力歸能力，北原蒼介入行以來，前期勤勤懇懇，業績出色，風評不錯，去年300億事件證明了他的魄力和眼力，操縱能力上也無可挑剔；現在大環境如此糟糕下，融資一課呆賬總金額極少，放眼整個東產都是鳳毛麟角的存在，他提出的特殊融資項目中，北原物流和北野物流單月利潤超2億，一年保守估計利潤達10億，凈利潤必然過億，這份收益甚至能超過一些小微支行了，這是他能力的體現！這樣的人才，破格提升反而能成為一個經典例子，鼓勵內部職員們向他學習，我們并不是一個死守規矩的銀行，有能力者就能上位！”
源內謙的聲音鏗鏘有力，能者上位一直是他的主要主張，也是進取派招徠人才的核心方針。
“至于第二點，無非是考慮到他的性格可能帶來的不良影響，那又如何？若是部下太過桀驁無法駕馭就不提拔他，那我們存在的意義是什么呢？誠然，他在淺野直人這件事上處理不夠妥當，但年輕人，總有那么一點銳意和正義感，聽說被性騷擾的還有他喜歡的女孩子，哈哈，換做是我，我也恨不得讓淺野直人進去坐牢啊！”
他哈哈大笑，進取派成員們紛紛點頭。
“最后的第三點，反而是我看好他的最主要理由。能在經商能力極強的伊藤萬常務手里賺到錢，不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嘛？”
眾人憋著笑意不敢看臉色漲紅的伊藤萬三郎。
源內專務的話還真是犀利啊，看來他是死保北原蒼介了。
“行長，您覺得呢？”
這個包袱最后還是得交給白川孝。
白川孝又掃視了一眼眾人，淡淡說道：“我覺得源內專務說的很對，我們銀行職員，手中握有兆億的資金，一句話甚至就能決定一個人的未來，僅從性格去評判一個人，或是用死的制度去限制一個人，都是不對的。北原蒼介的行事風格也許和我們認知的大部分銀行職員截然不同，但他走出了一條令人期待的路，他做出了業績，展現了眼光，證明了能力，身為掌權者，我們應該表示出贊許與鼓勵。”
“我宣布，通過北原蒼介擔任大阪中央區支行支行長代理一職的任命！后續的聽證會，就由源內專務和伊藤萬常務負責吧。”
他看向伊藤萬三郎，
“伊藤萬常務也可以借此機會再重新認識下這個年輕人，不要被自己的主觀判斷所蒙蔽。”
“是！”伊藤萬三郎低頭，心里極度不爽。
北原蒼介，給我等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