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易叫了半碗蕎麥老鼠,趙晴兒扭捏幾下,快速吃完,肚子還是感覺餓。
早已吃好的南易見趙晴兒放下勺子,會過賬,擺了擺手,“走吧,帶你去打通關。”
“不要了,我已經吃飽了。”
“不用假客套,人情呢,只要你篤定自己有能力還,就不怕多欠。明星挺掙錢的,一點吃食的人情不算什么,我相信你來這里是奔著當明星去的,如果沒有信心,早點收拾包袱回家。”
南易戳了戳趙晴兒低垂的額頭,“抬頭,看著我,回答我,你有沒有信心?”
趙晴兒抬頭,看著南易的眼睛,眼眶變濕潤,“我有信心。”
“大聲點,喊出來。”
見趙晴兒猶豫,南易又說道:“怕羞啊,當了演員,接吻的鏡頭要給十幾億人看,有什么好害羞的,喊啊。”
趙晴兒被南易鼓動,握緊拳頭,大聲喊道:“我有信心,我趙晴兒一定會成為大明星,啊…”
見狀,南易故意看向苗小蘭,奚落道:“看出來了,還是個雛,在圈里沒泡多久,兩下就能拱起來,好忽悠。”
橫店,數萬衣食無著的橫漂在這里混,低谷之時,各種瘋癲會在街頭上演,本地人早已見怪不怪,吃著影視城紅利,賺著房租的同時,也把橫漂當成茶余飯后的談資,并不時交流堵房客交房租的技巧。
喊一嗓子挺提神,只是持續的時間不會太長,南易潑的冷水更加快了冷卻的速度,趙晴兒喊完不到十五秒,不堪的現狀拍打著她的臉龐。
“都沒錢吃飯了,我還怎么堅持。”
“好了,別在這兒頹著,人家老板還做生意呢,趕緊跟上,去禍害其他老板。”南易揪住趙晴兒的后衣領,拎小雞仔一樣,拎著她往前走。
趙晴兒踮著腳,一步一個趔趄,猶如小母雞,腳一提一放。
少頃,來到一副餛飩擔前,南易指了指擔子一頭的鍋灶,“吃不吃?”
“吃。”
“老板,下一支半。”
“好的。”
老板聞言,打開擔子一頭貨擔的抽屜,從里面拿出一碗肉餡,又拿出一沓餛飩皮,現場包了起來,手上攤一張皮,一根雪糕棍在肉餡里一挑,在皮上一撇,手掌一握,手指靈動地按壓,一個餛飩成型。
一個接一個,很快30個餛飩做好,手在案臺上一抹,餛飩進入一個漏勺里,開鍋蓋,下餛飩,漏勺推幾下,蓋上鍋蓋。
拿一干凈的空碗,放鹽、味精,倒醬油,撒上一撮蔥花,提起地上的開水瓶倒上六分滿開水,繼而掀開鍋蓋,撈餛飩入碗。
“戳點豬油。”看攤主沒有戳豬油的動作,南易連忙提醒。
攤主看了南易一眼,用筷子在一個搪瓷缸里戳了一下,接著把筷子戳到餛飩碗里一抖,乳白色的豬油碰到熱水瞬間化開,油花花的,煞是好看,一股豬油香也鉆入鼻孔,往下游走,挑逗味蕾。
雖是餛飩擔,但也有地可坐,攤主把餛飩端到桌上,南易便把趙晴兒按到塑料凳上,“你在這吃著,我去前面看看,幫你買點其他回來。”
“唔。”
“嘍嘍嘍…”喊一段喂豬時的叫聲,南易又在趙晴兒的肩膀上拍了拍,“好好吃,抓緊上膘,今年公社的任務豬就選你了。”
不等趙晴兒回應,南易已經麻溜地走開。
估計了趙晴兒大概的食量,南易上其他攤子買了一些好消化的吃食,回到餛飩擔,把吃食都放在桌上,繼而,坐在一邊,靜靜地看著她吃,不再出言揶揄。
趙晴兒吃得很香,一口接一口,輪流臨幸桌上打雙引號的美食。
除了本地人的攤子,甭指望來這里擺攤的外地人手藝能有多好,人往高處走,假如手藝精艷,不會選擇來外地小鎮上做生意,盡管橫店是一個人流量很大的小鎮,但這里的消費力并不強,想在這里擺攤發家致富,難度稍高了點。
只不過趙晴兒是個處在挨餓狀態的人,無形中會給食物加上不少的分數,起步就是好吃,再進一步即珍饈。
看了一會,南易拿起手機,翻出收件箱里的SP笑話短信看了起來,碰到有意思的,嘴會忍不住咧開。
發現南易不再關注自己,趙晴兒心里舒了一口氣,進食的速度加快了少許。她原本提到嗓子眼的戒心往下降了幾寸,安靜地停泊在飛機場中央的淺坑里,她已經半確定南易對她無惡意。
吃,美美地吃,心無旁騖地吃。
等到潛意識發信號給她的大腦,告知胃已鼓起一公分,吃相才開始回歸,也有心情關注自己的儀態。
少頃,感覺到飽意,當下得到滿足,她的思緒又浮起,發愁明天吃什么,發愁后天如何面對房東,演員工會的工資還有幾天,公司的工資還要更晚,她該從哪里找錢?
猛然間,衣服口袋里的名片又發出震懾靈魂的吶喊。
她,糾結,淡淡地眉頭蹙起,稚嫩的臉龐掛上至少克死三任丈夫的苦相。
只有寥寥幾條的笑話短信看完,南易一抬頭,入眼一臉苦相,稍稍斟酌,問道:“你住哪里?”
“唔?”趙晴兒被驚醒。
“問你住哪里。”
“哦,大智街。”
“街尾吧?”
“嗯。”趙晴兒又露出羞意。
大智街街頭熱鬧,有著不少店鋪,街尾也熱鬧,也有著不少店鋪,情況和三條街差不離。
“山窮水盡了?”
無聲勝有聲。
“還有不到一個半月就過年了,你一個小姑娘總不能在外面飄著,打張欠條給我,金額你自己填,等你手頭松再還我。”
“?”趙晴兒滿臉長滿問號,直視南易的眼睛,不解地問道:“你不怕我不還你?”
趙晴兒在橫店已經待了有一陣,接觸過形形色色的橫漂,有來的,有走的,人員流動性大,借上一圈馬上消失的故事,不只聽過一兩個,這里人心復雜,對誰都要提著戒心,很難交到知心朋友。
南易呵呵一笑,拋出一句話,“得罪我,你就算演技再好也找不到戲拍,如果你不打算混這行,完全可以考慮不還,一點小錢,不至于讓我追到你家去要。”
“沒戲拍?沒戲拍!沒戲拍!!”
趙晴兒小嘴一呡,眼睛又開始拉絲,啪嗒,甩到南易臉上四下撫摸,“你,你在圈里很有地位?我怎么沒見過你?”
聞言,南易忍不住揶揄,“你一個雛兒,死跑龍套的,城隍廟的門檻你都沒資格跨過去,哪能知道南天門朝哪頭開?跟你說吧,我這人有個怪癖,喜歡認干女兒,到現在已經有兩百來個了吧。
我對你挺有眼緣,給你個機會認我做干爹,又或者跪下給我敬杯師父茶,我認下你這個徒弟,本事呢,沒什么好教你的,但你以后能打著我的旗號在外面行走。”
說著,南易在桌上點了點,“給你三分鐘考慮,想認干爹直接叫人,想拜師,點個頭,我帶你回京城,擇一良辰吉日,寫幾份請柬邀請人過來觀禮,也好讓大家知道你是我徒弟。
好了,言盡于此,要不要賭一把問你自己。”
退休了,玩心也起來了,南易對趙晴兒倒沒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只能說她運氣好,正好遇到南易起了當師父的心思,要把他一身臉皮厚的絕學傳下去。
對拜師禮,趙晴兒有一定的認知,皆因她參與過的一部戲里有拜師的場景,記得導演給那位男演員講戲的時候說過一句話:“拜師如認父,師父既是師又是父,師父有教誨撫養徒弟的責任,徒弟也有贍養師父的義務。”
師父的身份很重,要比干爹重得多,趙晴兒很糾結應該選擇哪一個,是的,她只糾結選項,而沒有糾結該不該選,因為她一無所有,因為即使對方圖她的身子,她也要賭一賭。
因為她知道自己快撐不住了,也許明天,也許后天,她一定會拿出口袋里的名片。
糾結良久,趙晴兒才下定了決心,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堅決說道:“我想拜您為師。”
“丫頭,今天是你的幸運日,你作出了正確的選擇。”南易說著,看了一下手表,“現在的時間還不晚,大智街最熱鬧的時刻還沒到,不會有什么危險,你自己回出租屋收拾東西,然后去貴賓樓找我,我在大堂等你。”
說著,南易從口袋里掏出幾張錢放在桌上,“別和房東瞎吵吵,一不小心,等你功成名就,會變成黑料,去吧。”
“我,我不能拿您的錢。”
趙晴兒嘴里矜持,心里卻是興奮無比,看樣子她賭對了。
“有句話叫師命難違,不是害你的時候,我怎么說,你怎么聽,速度。”
“是,謹遵師父懿旨。”趙晴兒調皮抱拳。
“不學無術,懿旨這個詞能用在我身上?先去搬家,到了酒店,罰你抄寫懿旨一千遍,麻溜滾。”
趙晴兒沒有意識到哪里不對,吐了吐舌頭,又呡了呡嘴,拿起桌上的錢,屁顛屁顛地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