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易走下舞臺之時,目光無意識往邊上瞟了一眼,看見一個染著菠蘿頭的古惑仔把一個裝著幾粒藥丸的塑料袋遞給一個豐滿身材的女人手里,同時從對方手里接過一張港幣。
眉頭一蹙,南易快步走到自己的卡座。
甫一坐下,梁怡萱就舉瓶說道:“南生,多謝。”
“不謝,梁老板大概不會在乎一丁點銷售額的增長。”南易并沒有舉瓶回應。
梁怡萱錯愕,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沒做對,惹得對方不高興。
“南生,我做錯什么了?”
“沒有,我只是不太認同梁老板的經營理念,中環這里一直挺干凈,何必招惹那些瘟神。”
“瘟神?”
“那邊有個古惑仔在賣藥,應該給梁老板打過招呼吧?”
“南易,怡萱不會的,肯定是踩過界。”趙詩賢替梁怡萱解釋道。
“是嗎?”南易看了趙詩賢一眼,得到對方確認,這才拿起酒瓶向梁怡萱示意,“抱歉,我誤會了。”
梁怡萱和南易碰了碰,隨即說道:“沒事,我去處理一下。”
“怡萱是我堂哥的情人,很受寵,不至于和賣藥丸沾邊。”梁怡萱一離開,趙詩賢就說道。
“哈,你堂哥快七十了吧,還沒消停啊,真是吾輩楷模。”
“堂哥我管不著,你給我消停點。”趙詩賢指著南易的鼻子說道:“要你賣力氣的時候,伱再裝睡,我真會給你喂藥。”
南易一拍桌子,大義凜然地說道:“趙詩賢女士,不要在公眾場合談論這種話題。”
“越是無能的獅子,吼叫聲越大。”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南易底氣不足,不想和趙詩賢多爭辯,他的目光跟著梁怡萱,看見她和菠蘿頭說了幾句,菠蘿頭就悻悻地離開酒吧,看樣子梁怡萱有點辦法。
另外一邊,方氏莊園。
南若瓊坐在案頭前閱讀一封郵件,忽然,桌面彈出一個彈窗,她點了一下接通按鈕,視頻窗口里出現南有窮的身影。
南有窮:“若瓊姐,郵件看完了?”
南若瓊:“八成。”
南有窮:“OK,已經足夠我們交流,我們要做空國家金融服務公司(又譯康特里懷特金融),在融券之前,他的股價需要再往上漲一點,這樣我們可以得到的利益也會多一點。”
南若瓊:“先做多嗎?”
南有窮:“不會投入太多的資金。”
南若瓊:“次貸危機會在什么時候爆發?”
南有窮:“暫時還無法推算出時間,可以關注一下匯豐的次貸業務,目前來說,匯豐手里的合同違約比例是最高的,如果匯豐發出增加次貸準備金的通告,危機也就開始了。”
南若瓊思考了一會,問道:“散戶的安全期有多久?”
“半年內不會有大問題。”
“明白了,我會在后天的節目中介紹美國次貸,大后天推薦國家金融服務的股票。”
“若瓊姐,注意尺度,次貸已經把美國大部分資本都裹挾進去,唱衰太狠,容易被嫉恨。如果不是這個原因,我們可以簽大量的對賭協議。”南有窮說著聳了聳肩,“真是太糟糕了,錢就躺在那里,卻不能去撿。”
“呵呵,發國難財是要挨打的,美國佬。”
“國籍不重要,我是炎黃子孫,也是猶太人,夜深了,到了你該休息的時間,再見,下次聯絡。”
“拜拜。”
結束與南有窮的對話后,南若瓊把郵件的剩余部分看完,又打開了方氏地產的報表。
方氏地產當年和創造力置業的操作差不多,在1997年樓價即將沖向最高點之前,出清了手里持有的物業,接著在98、99兩年吃進了一點優質物業,然后就是三年的蟄伏,直到2003年樓價跌到了低谷,才再次出手,入市掃貨,掃回來價值150億港幣左右的物業。
經過三年時間,均價2400港幣/呎吃進的物業,已經漲到4750港幣/呎,賬面浮盈已經抵近147億港幣,加上租金,利潤超過一倍,且未來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
不過,短期之內,持有的物業不會再出手,預計在十年之后才會進行觀望,然后決定是否要出手部分物業,暫時,方氏地產的利潤會來自租金和新開發樓盤的銷售。
南若瓊看著報表,心里琢磨著上市的事宜,在籌備上市之時,要把部分資產從方氏地產剝離,降低估值,擺明了利潤豐厚的物業,她怎么舍得讓別人都分潤到,拿出小頭,已經夠慷慨了。
正當她在勾選物業名錄之時,電話響了。
“還沒睡吧?”
“沒有呢,是不是找我吃宵夜?”
“是啊,洪慶,過來嘆夜茶。”
“過海啊,太遠了,不想動。”
“嫌遠啊,那就午夜墟咯。”
“爸爸,你是不是玩我啊,一個深水埗,一個長沙灣,只差兩步路,都要過海的啦。”
“哎喲,不得了,港島的大水喉看不起我這個新界佬,吃個宵夜都請不動了。算了,算了,女大不由爹,養你什么用哦,還不如在床底藏一箱石子。”
“嘻嘻,一箱石子太少了,沒有人會動心的。”
“你不知道了吧,你祖爺爺有個結拜兄弟叫賴漢英,他可了不得了,是太平天國的寶藏守護人,在他臨終之前,把寶藏的埋藏地點告訴了你祖爺爺,一代傳一代,傳到了我這里,只要你過來陪我吃宵夜,將來寶藏重見天日之時,分你一半。”
南若瓊捧腹大笑,“爸爸,你糊弄鬼呢,我真不過去了,明天有早會。”
“行吧,我和你趙阿姨自己吃。”
“爸爸,晚安。”
南若瓊不來,南易兩人也沒有打消吃宵夜的計劃,依然來到洪慶。
這家店是趙詩賢發現的,24小時營業,白天賣燒味,晚上變茶樓,做的是街坊生意,是的士佬吃宵夜的一個點,晚上過了十一點,門口總會停著幾輛的士,走一批,又來一批,周而復始。
的士佬開著車滿城轉悠,對城里的大店小館了如指掌,能留住他們成為定點食堂的店鋪,通常不會差。
對南易來說,洪慶的食物味道中等稍偏上,談不上有多大誘惑力,倒是這里濃郁的煙火氣蠻吸引他。
來一壺味濃粗獷的普洱,兩籠雞球大包,一份釀瓜脯,再點兩碟小炒,一人一支啤酒,這就是南易和趙詩賢的宵夜。
小酌著,支棱起耳朵,聽隔壁桌兩個趁老婆睡著出來喝酒吐苦水的大男人到底吐哪個頻道的苦水。
聽上幾句,南易就清楚不是什么稀奇的版本——在外面辛苦工作一天,受了老板和領導的氣之后,回到家老婆還要再數落一頓,房子太小,轉個彎都難,想添點家電、首飾,買點好菜,看著卡上的數字,還是舍不得,孩子成績不好,想報個輔導班,沒錢…
南易努了努嘴說道:“像他們一樣,生活壓力大,心情煩悶的男人會越來越多,年紀大了,朋友都有家庭,想約個人喝點不容易,通常只能一個人隨便找個地方喝點。”
“然后呢?”
“針對這種情況,可以推出燒臘,內地鹵味的小拼盤,分量不用太大,但是花樣要多,價格控制一下,和酒捆綁在一起賣,應該會有不錯的銷量。”
趙詩賢反駁道:“門檻太低,太容易模仿,用不了多久就會面臨價格戰。”
南易笑道:“再想想。”
趙詩賢蹙眉尋思了一小會,“食材供應端?”
“對,今年內地的肉豬養殖戶日子不好過,六月份出現藍耳病,不少養殖戶的豬都死光了,看情況,藍耳病有蔓延全國的趨勢,生豬死亡率高,養殖戶就會觀望,不會急著補充豬崽,生豬出欄量減少是一定的,價格自然要漲。”
“價格一漲,等藍耳病風險降低,會增加一大批新養殖戶,墾殖集團的豬崽業務會迎來一個銷售高峰,緊接著生豬出欄又會迎來高峰,供大于求,生豬價格下跌,墾殖集團吃進生豬,進行臘肉、火腿、火腿腸等二次加工,消化不完,轉移到墾殖冷鏈。
全產業鏈,無論生豬價格高或低,墾殖集團都不用發愁,只要豬肉還是華國人肉食蛋白攝入的主要來源,墾殖集團的豬肉業務就沒有崩潰的可能,你當初進行產業布局的時候是不是已經想到了?”
“算是吧。”南易頷首道:“我對國人跟風逐利的特點有充分的認識,只要門檻足夠低的產業在國內都會存在周期性,豬也一樣,當消費者對生豬的需求得到基本滿足,就會產生豬價格周期,行情好一窩蜂地上馬,價格下跌一窩蜂地撤走,只要不提高生豬養殖的門檻,這種情況會一直存在。
隨著周期波動,調整育種、養殖、二次加工、冷藏之間的數量配比,可以很好地捱過豬周期的低谷。
這次藍耳病的低谷之后的高峰期可能持續的時間不會太長,有一種東西叫β腎上腺素受體激動藥,可以簡稱它受體素,也可以按照它的功能稱為瘦肉精。
這個東西種類很多,萊克多巴胺、科爾特羅、沙丁胺醇等40幾種,只要把它添加在豬飼料里,可以促進蛋白質合成,增加動物的瘦肉量、少長脂肪、減少飼料使用,生豬可以更快地出欄,如果規模化養殖,成本可以減少15左右,利潤增加還要更多一點。
好處很明顯,壞處更明顯,早些年,我們的實驗室就對各種瘦肉精進行過測試,發現只有萊克多巴胺在嚴格控制使用量的前提下,才能保證食用的安全,使用過量或使用其他瘦肉精,食用后很容易引發中毒現象。”
“神農南糧的養殖場用瘦肉精嗎?”趙詩賢問道。
“用啊,怎么不用,美國允許用萊克多巴胺,大部分國家也沒禁止使用,只是我們的用量很保守,七八年觀察下來,沒發現有問題發生。
只有喜歡吃內臟的人大量、長期吃內臟,才會導致萊克多巴胺殘留在體內堆積,不過問題不是很大,等不到萊克多巴胺的問題爆發,人已經被膽固醇給整死了。”
“內地已經出現瘦肉精了?”
“嗯,已經有養殖戶在用了,泛濫只是時間問題,考慮一下養殖戶的心態,從一開始悠著用,到見到利益,往死里用,再結合生豬出欄周期,瘦肉精問題爆發估計會在明年年底到后年年初這段時間。”
“你不想辦法阻止?”
南易搖搖頭,“想要阻止要用事實說話,全世界沒有發生因為瘦肉精引起的大規模中毒事件,只是小事件沒有說服力,墾殖集團已經在報紙上刊登過瘦肉精的文章,沒引起什么波瀾。
因為瘦肉精引起豬肉滯銷看來無法避免,也好,可以趕一波行情。
時間真快,又要來到十年之期。”
“是啊!”趙詩賢雙眸射出萬丈雄心,“這一戰就當作我的謝幕之戰,打完這場仗,我會把更多的時間交給嘉彤。”
“若琪。”
“嘉彤,嘉彤,你收聲。”
“好好,我不說,我唱歌總行了吧,送你一首Eason的《十年》。”
“不要,來一首可樂基的《無賴》。”
“基仔的歌我不會。”
趙詩賢舉起酒杯,“不會就喝酒。”
“干杯!”
陪了趙詩賢娘倆四天,第五天一早,南易登上了開往椰城的游輪。
碼頭一下船,走出閘口,南易就看見來迎接的蘇夢,在她的身邊,還牽著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
南易快步上前,蹲下身子抱住小男孩,“哈哈,樂樂都這么大啦。”
蘇夢低頭對小男孩說道:“樂樂,叫干爹。”
“下次再叫,這次來的急,沒準備禮物。”南易說著抱著樂樂站了起來,目光和蘇夢的目光相對,“幸福嗎?”
蘇夢點點頭,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可惜了,來的路上我還在想,我們有沒有機會再搞一次婚外情。”南易操著英語笑道。
“不正經。”蘇夢嗔了一句,又說道:“晚上我要陪一個客戶吃飯,不能陪你了,明天中午我在家里做幾個菜,你過來吧。”
“千萬別,要是被你老公堵住,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直接手起刀落,我多冤枉啊。”
“你啊,還是這樣。”蘇夢搖頭苦笑。
一對舊情人就這么站在閘口續了一會舊,過了一會兒,兩人又分開,蘇夢抱著兒子回自己車里,南易坐上來接他的車,哼了一路的《無賴》。
“大佬。”
“叫我南副教授。”
“南教授。”
“副的,副的,低調,小聲點,不要引起圍觀。”
夢想小鎮,望海別墅區的大門口,南易和賴站著逗咳嗽。
南易在賴的臂膀上拍了拍,“哎呀,賴同志,你孤身在島上堅守數載,天為被,地為床,每日K歌、抱妹妹,你辛苦啦,我代表我自己向你表示慰問。”
“南教授,副的,我不辛苦,也不是孤身一人,您忘啦,我已經結婚,孩子都能打醬油啦。”賴腆著一張笑臉說道。
“好,結婚好,弟妹和侄子都好吧?”南易捏住賴的手掌,在上面輕拍。
“好,都好,妙歡帶著虤虤[yán]回娘家了。”
賴五年前結婚,妻子叫衛妙歡,老丈人的職位不低,三年前有了一個兒子,取名為賴衛虤,同老子一樣,走“虎”字路線,人也長得虎頭虎腦,看起來非常可愛。
“得,去我那里。”
望海別墅區在靠近海邊的位置有一座小山嶺,上面按照特殊的排列方式種著比較密集的樹木,在山麓處有一棟六層的建筑,在其頂上有一座徽派建筑,是在徽省地界買下,然后一磚一瓦編上號運過來,重新搭建而成。
同樣的建筑,南易買了三座,一座搬來了這里,一座飄洋過海搬去了斯嘉麗莊園,還有一座留在原地。
乘坐電梯登上樓頂,繞過照壁,入眼就是小橋流水的花園,在一汪池水中央有一座流杯亭,一位妙齡女子站在其中吹奏薩克斯曲《永浴愛河》。
女子是欣玉冰,當初在游輪上犧牲的甜妞欣玉霞的妹妹,港大醫學院畢業后進入不二藥業從事研究員的工作,平時就住在這里。
南易走到水池邊,沖流杯亭喊了聲,“玉冰。”
欣玉冰聽到動靜,放下家伙什,沿著曲廊來到南易身邊,“南生,你過來怎么沒通知我,什么都沒準備。”
“沒關系,隨便弄幾樣小菜,再拿一壇武松打虎酒,我和賴總裁喝幾杯。”
“大佬,有這種酒嗎?”
“有,三秒鐘前剛誕生。”
賴苦笑道:“針對性太強了。”
小酒微酌,南易兩人談著工作。
夢想小鎮經過十六七年的發展,早就過了開荒期,順利上軌道,賴這員大將再放在這里是一種浪費,也該挪挪窩。
“日本那邊3G用戶已經超過2G,正式進入3G時代;南韓那邊的SKT加大了對HSDPA網絡的投資,這種網絡說起來可以算作是3.5G;歐洲那邊經過前些年的低迷之后,如今也開始加快部署HSPA商用網絡。
北美那邊慢一點,CDMA2000陣營的優勢非常強,用戶上億,想要采用更好的標準有點難度,不過北美運營商普遍采取低資費或不限制數據流量的策略,將來新標準想要普及的速度會非常快。
咱們國內的3G搞了有些年頭了,現在只差臨門一腳,這一腳具體會在什么時間踢進不好說,但肯定會在2008年7月25日之前,如同九零年的亞運會之前,我們在亞運村實現了視頻通話功能一樣,奧運會之前,3G網絡肯定也要開通。”
南易夾了點革命菜(野茼蒿)到嘴里,咀嚼兩下,“3G開通,就意味著移動互聯網的到來,PC端的應用開始往手機端復制,甚至是遷移。
趕風科技已經在攻關基于Golem(泥人)移動端系統的3G手機,大約明年年中試驗機型就會面世,載體要出現了,內容供應和應用也要跟進。
現在是互聯網創業的美好時代,把我們之前談過的眾創空間計劃改一下,改成針對互聯網小企業的孵化基地,再籌備一個互聯網投資峰會,每年舉行一次,讓需要投資的創業者自己送上門來,不需要我們一家家去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