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會計啊,我可是在文昌圍磨了好久,要不是葛主任看我可憐,帶我來見你這位真神,我還不知道要在文昌圍瞎轉悠多久呢。”
周官保拉著南易坐下,拽著南易的胳膊不放,嘴里就噠噠噠的開始掃射。
“冚家鏟,56式輕機槍還有水冷的?”周官保的口水不斷飛濺在南易的胳膊上,沾惹到一絲絲清涼的南易忍不住心里吐槽。
十幾天時間,周官保在文昌圍出現了三次,前兩次只找到了冼耀華,都是還沒開口就被冼耀華給搪塞過去。
雄起、健美褲兩塊新業務一出,除了冼耀華這個剛戴上村支書帽子的村干部必須得留守外,村委會的其他人都撒出去到處忙去了,周官保想換個人找都不行。
到了第三次周官保就連冼耀華都沒找到,倒是在出村的時候正好撞見往火車站過去的葛翠竹,周官保就死皮賴臉的跟著葛翠竹上了火車。
事不過三,南易覺著抻的火候差不多了,這才有了今天他和周官保的會面。
“那真是對不住,我們村剛上了新項目,最近大家都很忙,怠慢了周書記,我這里向你賠個不是。”
“南會計,我們不來虛的,我知道你們村里人都在故意躲著我,你就說,我們現在能不能正經說點事。”
周官保剛才說話還有點人情世故,現在卻是直不楞登的開炮。
知道是故意躲著他,他居然直接點破?
“當然,有什么事你就說,只要我這個當會計的能應承的,我一定答應你。”
南易在“會計”兩個字上咬字特別重,意思就是點明他自己只是一個會計,根本拿不了村里的大主意,小事可以說,大事說了也白說。
雖然南易會計的頭銜已經撤銷,可那是針對文昌圍內部,對外的時候,這個名頭想用就用。
“南會計,你們文昌圍到現在為止,一共欠我們周家坳22萬7千3百27塊5毛。我知道你們文昌圍有貨款拖半年的規定,并不是針對我們周家坳一家。
這要是擱以往,我什么話也不會說,可現在我們周家坳遇到了困難,急需用錢,你們文昌圍能不能把欠我們的錢先還了,另外…”
“哎,周書記,貨款拖半年再付,這是我們文昌圍一貫的做法,對誰都一樣。剛開始,我們村里的工作沒做到位,沒跟你說清楚我們的規矩,可后來,我們不是重新簽過合同嗎?
合同上可是寫的明明白白,我們文昌圍向你們周家坳村訂購的紙箱制品貨款,下訂單的時候付兩成訂金,剩余的八成尾款,從交付日開始算,第183天付清。
我們文昌圍可是一天都沒拖過,一直按照合同規定的日期付款。我說句難聽點的話啊,周書記,當初的合同,不是我們文昌圍逼著你們簽的吧?”
“我知道,我知道,南會計,當初的合同,是我們周家坳自愿簽的,你們文昌圍一直很講信譽,從來沒拖欠過貨款。
可現在,咱們要說的不是合同,而是情誼,咱們兩個村子的情誼。
我這次就是想找你們文昌圍幫個忙,先把我們前面半年的貨款給結了,最好還能給我們一筆預付款。
按照去年的訂貨量來看,你們下半年的訂貨會是上半年的三倍,加上欠款,我就算它八十萬,你看,你們文昌圍能不能先把八十萬給我們?”
“嚯!周書記,你還真敢張嘴,你要說欠款先付給你,這還說得過去,讓我們先交下半年的預付款,這說的過去嗎?下半年我們文昌圍要多少紙盒、紙箱還沒法估計呢,誰知道要不要得了六十萬這么多?”
周官保說道:“下半年用不了,明年可以接著用,我們周家坳村不會不認賬。”
“就算你們會認賬又怎么樣?
我也不怕直接告訴你,我們文昌圍制定半年賬期,就是為了多掙一點利息。
現在銀行的半年儲蓄利息是6.84,一年是7.92,提前支付半年,再加上半年賬期,這就是一年,60萬一年的儲蓄利息是47520塊。
周書記,你嘴巴一張,就想讓我們文昌圍破壞自己定下的規矩,又要讓我們損失兩萬多塊錢利息,你覺得合適嗎?”
“南會計,話不能這么說,周家坳村和文昌圍之間,除了生意,還應該有情誼,我們周家坳現在遇到點事,你們文昌圍出手幫一把,等你們文昌圍有事,我們周家坳也會盡力幫忙…”
“生意之外還有情誼,說的好,說的很好。”南易贊同的點點頭,說道:“周書記,那我們就捋一捋情誼。哪個省,哪個市,哪個縣沒有紙箱廠?
文昌圍在粵省深甽,我們不就近找一個紙箱廠,卻用了魯省淄州周家坳村的紙盒、紙箱,是因為你們的報價最低?還是因為用你們的最方便?還是因為你們的質量更好?”
南易擺了擺手,說道:“這些都不是,原因很簡單,就因為你們周家坳村的紙箱廠和我們文昌圍一樣,過去都是大隊集體企業,我們文昌圍從無到有發展起來,知道農民想辦企業有多難,同病相憐,我們才想著幫你們一把。
寶安也有紙箱廠,是一家街道企業,現在的日子很不好過,市里、鄉里都有找過我們文昌圍,讓我們用他們的紙箱,我們都頂著壓力沒用。
知道別人怎么罵我們嗎?
說我們文昌圍冚家富貴,你知道這罵的有多難聽嗎?這是說我們文昌圍全死翹翹,生的兒子全沒p眼啊。
要說情誼,我們文昌圍對你們周家坳村可是一直充滿了情誼。”
“眼前的南會計是讀書人吧?讀書人里還有這么不要臉的?按他這么說,是文昌圍在施舍周家坳村?”
周官保看著義正言辭的南易,臉色僵硬、目瞪口呆。
如果把紙箱廠的事情獨立來看,的確可以說是文昌圍在施舍周家坳村,只從生意的角度來說,文昌圍其實有更好的選擇,而且選擇的余地還很大。
之所以和周家坳村合作,旨在給墾殖集團建立一個進入魯省的橋頭堡。
魯省的大平原地形,非常適合建立大型蔬菜種植基地,墾殖集團著眼于全國,在幾個糧食大省布局是必走之路。
可這條路很難走,非常難走,還是那句話——農民好欺不好幫。
不在目標地和當地人建立深厚的交情,墾殖集團可不會輕易把腳給踩進去,把錢給投下去。
關于農業投資,外地人被當地人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的案例,南易聽過太多太多了;哪怕都是本地人,一旦有人干出成績,其他人也會嫉妒,也會搞破壞。
生意場上,外地人和當地人是怎么區分的?
這和籍貫無關,和代表的利益方有關,和在當地有沒有關系網有關。
一個粵省人在魯省做生意,在魯省建立了關系網,收益里面又有魯省人的利益,那對魯省來說,他就是當地人,當地生意人。
墾殖集團將來的規模會不小,影響力也會不小,城隍要講經濟效益,也要講社會效益,應對起來不會太難。
反而是小鬼,要對付起來就難了,所以墾殖集團才要先行一步,投資未到之前,先和當地的小鬼打好交道。
對南易來說,周官保就是淄州的當地的小鬼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