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在老甲的授權下，秦源召開了臨時的仙緣會。
昔日七個人的會議，現在只有四個人了。
老甲在療傷，老乙戰死，阿牛，也就是鐘瑾元失蹤......
昔日每次仙緣會召開時，都是熱熱鬧鬧的。
阿牛總會時不時跳出來插科打諢一下，老乙則總在一旁默默傾聽，說到有趣時也會溫和地笑兩聲，而老甲作為主心骨，則總會在關鍵時刻溫和地發聲，提醒大家不要跑偏方向。
現在，云端之上卻只剩下了四個黑影，冷冷清清，籠罩的悲傷的氣息。
四人齊聚云端后，秦源首先說了開場白。
“老甲說，現在外面的情況很復雜，要我們最近不要擅自行動。另外，隴西來了一幫域外高人，這些人究竟來中原做什么，還不清楚，所以也讓我們格外小心。還有，老甲現在重傷，老乙......老乙不幸戰死了，而阿牛......”
秦源深吸了口氣，重新說道，“反正，情況想必大家也已經知道了，我就不多做贅述。老甲的意思，是大家聚一起商討下，看下一步該怎么辦？最重要的是，隴西這趟渾水，我們仙緣會還要不要繼續淌？”
秦源說完，長時間內都沒人說話。
老道、南霸，以及和秦源在一個屋的小妖，都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隱隱，好像有個人在抽泣。
自然是南霸了。
這種壓抑的沉默大約過了十來息，南霸終于開口了。
“我們要為老乙報仇，要為阿牛哥報仇！管他哪來的高手，咱們一個都不能放過！沒有老甲，還有家父，還有我們！”
南霸越說越激動，最后近乎嘶嚎地吼道，“隴西的水我們淌定了！如果連這個仇都不報，我們何談修仙？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間？”
“南霸，你先別激動。”秦源說道，“仇我們是一定要報的，只是現在敵在暗我們在明，所以需要從長計議。”
這時，老道說道，“小寶，你有什么想法就說吧。這里就你主意多，老道我聽你的！”
南霸跟著說道，“對，小寶你說吧，到底該怎么弄！但是有一點，要我撤出隴西，我是不干的！”
秦源想了想，說道，“那些域外高手，我倒是有些線索，不過需要時間去印證下。在這個時候，我想我們最大的任務，就是隱藏好自己，不要被他們各個擊破。”
對方既然要殺老甲、老乙，也要劫走鐘瑾元，秦源自然要首先懷疑，他們是奔著尋仙會來的。
總不可能僅僅因為他們“可能”給自己通風報信過，就傻乎乎地覺得他們是好人吧？
要是這樣，他秦老藝術家估計早死一百次了。
在這個世界，要想活下去，就要把所有人陌生人首先設定成敵人，做好足夠的防備后，才能去確認對方究竟是誰。
想當初，尋仙會里的各位，不也是互相提防的么？
“小寶說的對。”小妖立即接話道，“老道、南霸，你們兩個就不要待在隴西軍中了，這樣目標太明顯。最好找個隱蔽的地方去躲下，等小寶查清對方是誰，在哪，我們再行動手。”
南霸馬上說道，“躲躲藏藏沒必要，我就來你們那吧！家父也在白云城，正好有個照應。我就不信，那些高手有那么大本事，能跑進城來，把我們全殺了！”
“不可！”小妖斷然道，“如果他們有心奔著我們尋仙會來，那么沒準在路上就會截殺你。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藏好自己，不要被他們發現！”
“沒錯！南霸你現在不要沖動，對方既然連老甲都能傷到，甚至還能在老甲眼皮子下殺了老乙，就絕非尋常修為！”老道冷靜地勸道。
“怕什么！”南霸激動道，“我堂堂尋仙會，難道要變成縮頭烏龜？那群宵小不過是借了妖將之力，才傷了老甲殺了老乙的，實際打起來，我們未必輸他們！”
“夠了！”秦源大喊一聲，“南霸，現在會里就剩下我們四個了，我不想再少一個！你要來可以，我和小妖去接你行了吧？大不了在路上中了那些人的埋伏，大家一起死！”
南霸頓時凝語，過了會兒，他終于嘆氣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行，我聽你的就是了。”
秦源這才松了口氣，說道，“固西城內精兵眾多，你們就暫且在城內找一處隱蔽地藏好吧，這樣比較安全。”
頓了頓，又道，“這兩天我會去打探那些人的情況，一有消息我就會通知你們。”
仙緣會就此結束。
這可能是歷次仙緣會中，最短的一次，也是最沉悶、悲傷的一次。
黑霧散去后，回到現實。
小妖對秦源說道，“你說那些人很可能是從赤炎海那邊來的，要不要叫蘇若依進來問問。”
秦源搖頭道，“沒用的，她對自己的鳳凰之體是怎么來的都不清楚，又如何知道赤炎海的情況？而且，此事還是不讓她知道為好。”
“為何？”小妖皺眉道，“可我總覺得，這件事和蘇若依有點關系？”
“就因為她也是赤炎海那頭來的？”秦源苦笑一聲，“我也不是沒想過，可是如果他們是來找蘇若依的，那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我想不明白。我現在只知道，哪怕他們的計劃中有蘇若依，也只是其中一部分。”
就在這時，蘇若依走了進來。
“小秦子！”蘇若依的臉色有點不太好看，甚至略帶一絲緊張地問道，“我剛才聽景王說，是赤炎海那邊的人，來劫走的蘇姐姐他們？而且，我剛才，還隱約聽你們說，那群人很了不得的樣子？”
秦源嘆了口氣，他就知道，蘇若依聽說赤炎海來人了以后，會有心理壓力。
這就好比，你從某家偷了一個了不得的寶貝，看到對方突然上門，就一定會心虛。
更何況，你還知道，某家能擁有這個寶貝，肯定很厲害，自己未必打得過！
想到這里，秦源故作輕松地說道，“對，不過確切地說，是赤炎海一個叫‘火島’的地方來的。赤炎海很大，跟你應該不是一個地方。”
蘇若依搖搖頭，瞪大了眸子說道，“那，那萬一我的鳳凰之體就是從火島來的呢？你說，他們會不會要帶我回去？我不回去的，大不了，大不了我把鳳凰還他們就是了！”
說著，她又拉起秦源的手，用央求的語氣說道，“小秦子，你也不會讓他們帶我走的是嗎？”
蘇若依不怕死，但她真的很怕，從此見不到秦源。
小妖聞言，立即說道，“他舍得，我都不舍得。有姐姐在，別怕！”
秦源點點頭，又輕輕地握住蘇若依的手，微笑道，“你在瞎擔心什么？別說區區赤炎海，就是柴莽來了，他想帶走你，我也得跟他論論理！”
蘇若依的心神終于稍稍定了些，然后一臉決絕地說道，“反正，如果要帶走我，那我就跟他們拼了！大不了一死！”
秦源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
赤炎海......這些人到底是誰，來做什么？
才剛剛露面，就弄得自己這邊人心惶惶。
再不找出來，怕是要被他們逼瘋了。
只是，該怎么找呢？
正想著，忽然余言行、陳笙、藥老三人來了。
陳笙和藥老看起來臉色有些蒼白，傷勢應該還未完全痊愈，不過看精神頭，已沒有大礙了。
三人進屋后，立即關上了門，然后設下了隔音結界。
但是也沒有避諱小妖和蘇若依。
隨后，陳笙說道，“秦殿主，聽說戰神大人給了你一個信物，可否讓我瞧瞧？”
秦源便拿出了尚牙給的玉佩，遞到陳笙手中。
陳笙拿起玉佩細細看了一遍，點頭道，“確實是戰神大人的玉佩，沒有問題。”
說完，他便將玉佩遞給了藥老。
藥老又細瞧了一遍，沒有說話，但微微頷首。
看他也點頭了，陳笙和余言行便立即正了正衣冠，沖秦源深深一拜。
“秦殿主，戰神大人給了你書魂，又給了你信物，那便是要立你為總舵主之意！我們不能再等了，請你即刻即總舵主位！”陳笙大聲道。
“沒錯，剛剛收到的消息，白云城之變已經傳出去了！很多弟子不明就里，認為是我們弒殺了總舵主！大長老、三長老的舊部抓住這點，正蠢蠢欲動！此時會內無主最易生亂，請你即刻即總舵主位！”
三人原本是想遵循秦源的意見，等景王和慶王走了再說的。
然而他們發現，這兩個皇子是真的不要臉，跟無賴似的，根本沒有短期內要走的意思！
可不么，他們不但親自打掃各自的破屋子，甚至還差人去城里買被褥、日用，連洗腳盆都買了！
這是要長期駐扎的意思啊！
余言行等人是真的想不通，不是說兩位皇子來隴西是為了校考的嗎？
那他們不趁這場大勝，爭先恐后地領兵去圍剿剩余的隴西軍，而賴在這里干嘛？
兩個朝廷的皇子，未來的監國太子乃至皇帝，竟然圍著一個被朝廷視為反賊組織的首領轉悠？
簡直千古奇聞有沒有？
你要這么來，咱都不好意思造反了啊！
于是三人一合計，就別等那兩個皇子了，干脆直接讓秦源登位得了！
對，就在這兒就任！
當著兩位皇子，甚至未來的大成國的皇帝的面，舉行反賊頭子......啊呸，舉行圣學會總舵主的就任儀式！
秦源聽完，也是一臉的無語。
“你們讓我當著慶王和景王的面，就任總舵主？”
這他嗎的，不是騎臉輸出嗎？
卻聽藥老說道，“無妨！反正，我會的總舵主一向是公開的，而且也瞞不住，朝廷遲早會知道是你。屆時，你怎么跟朝廷解釋都行，我們定然配合。”
陳笙點頭道，“朝廷愿意信你，就繼續信。不愿意信你，就不信。大不了你回會里，全心全意帶著我會弟兄，再造一個乾坤出來！”
“小秦子！現在已經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我會必將內亂！”余言行也勸道，“而且，你不是要找鐘家三人嗎？如果能執掌我會，那至少城內這兩萬余精兵能隨你調動，找人豈不是更簡單了？”
秦源沉吟了下，覺得好像是這個道理。
雖然當著慶王和景王的面就任圣學會總舵主，就好像當著他們的面跟他們的老婆調情，有點怪怪的。
可說到底，余言行他們說的也沒錯，自己當圣學會總舵主的事情，遲早要被朝廷知道，不可能瞞得住。
左右都是要跟朝廷解釋，那還不如就當著慶王和景王的面，顯得自己坦蕩蕩！
再說，圣學會也確實經不起內訌了！
于是，他便點頭道，“好，那你們去準備吧！”
卻聽余言行欣喜道，“不必了，該準備的我們早已都備好！現在，只等你點頭上任了！”
陳笙接話道，“吉時也已選好！就在今晚亥時，離現在還有半個多時辰。一會兒我們就派人送來服冠，秦殿主......哦不，請總舵主準備準備！”
三人說完，就立即回去準備儀式了。
秦源看著三人的背影，一時間有點懵。
但是比他更懵的，是慶王和景王。
就在半刻鐘后，慶王和景王，分別收到了請柬。
“恭請殿下觀我會總舵主即位之禮......”
兩人看到這請柬，當時就愣住了！
眼珠子瞪得滾圓。
血壓都直線升高。
當場石化！
表情出奇的統一。
而且心理活動也完全同步。
什么情況，咱們現在和反賊已經熟到這個地步了嗎？
成朋友了？
那我是誰？
我記得我好像是朝廷的皇子啊。
而且還是監國太子，未來的皇帝！
然后，我被邀請去觀摩，天下第一大反賊組織的頭領的就任儀式？
簡直豈有此理，奇恥大......
啊，等下，是秦兄(是先生)？
那沒事了。
不對，不能當沒事！
得會來事兒啊！
于是，當秦源換好一身華服，準備出門的時候，就看到了兩個皇子笑容可掬地出現了。
嗯，他們臉上的笑容，是如此的真誠。
他們甚至還拎著沉甸甸賀禮！
握住反賊頭子的手，兩位皇子表達了誠摯而熱烈的祝賀。
“秦兄，恭喜高升！祝秦兄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先生，恭喜你執掌圣學會！祝先生一馬平川，大展宏圖！”
秦源：你們認真的？
我他嗎要是一馬平川，能踏到京城去信不信？
而就在此時，城外有幾個黑影，正悄悄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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